游江油窦圌山记（并组诗）

李野航 · 发表于 2020-1-22 19:15

　　己亥夏，同虚空子之江油。今之江油，古之彰明县也，古之江油，乃武之南坝。普快停车于青莲镇太白故里附近，以对接时刻。余凭窗远望，见涪江远绕，长汀苍翠，一亭翼然，远山如城垣列峙。古有“清廉水”之古迹，于乎所谓“贪泉”之典故，正好对应。然不知其究在何处。想李太白，必今之所谓进入第三密度世界体验人生之外星人也，或曰异次元“流浪者”。此类异次元“流浪者”身上，必带一大性格特征：于乎此浑浊低频之人世构架，殊难适应，而每每心慕胜义，思追胜境。故虽天赋异禀，难免乎人生之悲剧也。

　　车到江油，已是中午。之太白纪念馆，门闭不可入。问路人彰明县之地界，知者颇少。遂打车之武都窦圌山。途径《哪吒闹海》之“陈塘关”，心颇疑惑。此地无海，哪吒何闹之有？窦圌山远望如城垣之筑高坡。其背后高山，青青如莲瓣之开天外。李白之号青莲居士，岂非状其实景乎？艳阳高照，长天湛蓝，心颇愉悦。然到售票处买票，非传说之三十元，乃六十七元。理由是扩建了设置。只好忍宰。我们步行直上，造一关门，上有题刻。关后沿峭壁上之栈道行，至一吊脚楼阁，凭栏远望，远山横亘，如螣蛇翔舞，平野空阔，有碧蓝湖水，点缀其中，如宝石莹然。不觉身轻片羽，思接八荒。

　　上云岩寺，此庙已无僧道，归景区管理。仙佛塑像，威严肃穆，萃聚一处。有清代古碑数通，然其中多有错字。如此古迹，金石罕存，实一大遗憾。有工作人员开一殿门，内存宋代木结构转轮经藏，如一宝塔，而可转动。雕鎪精细。设计精妙。竟逃脱历来浩劫，必神所护持，洵国之重宝。此殿建筑结构，亦宋代之存留而历代维修者。得以目睹宋代建筑于四川，此余之首次也。庙前庙后新作石碑有于右任书李白“樵夫与耕者，出入画屏中”之句。庙中匾对之书写者，有名安居泊者，笔力劲健，颇有可观。

　　上寺后巍岩，岩属砾岩，如豆之团聚。有新建阶梯及石刻浮雕、雕塑几处。阶梯口画有双心合并形状，阶梯铁栏杆上，布满游客留下铁锁。有石碑名逍遥径。余曰：人心锁于爱欲，何能逍遥？

　　山顶有三峰鼎峙，其上皆有建筑。我们上到一峰峰顶观景台，虚空子放无人机。我内急出恭于野草废墟间。有怪鸟我盘桓头上良久，啼如婴儿。不知何鸟，心甚奇怪。或山灵化身，责我不恭乎？出恭毕，见此峰顶水泥建筑全然被毁。必汶川大地震之遗留也。

　　放罢无人机，我们到另一峰头参观两峰之间的走铁索者。复来到传说中唐彰明县主簿窦圌白日飞升之处玄览。看看天色已晚，我们打滴滴下山。司机说：江油物价房价这几年飙升，房子要卖7、8000一平米。江油人其实不富裕，月入两三千的人最多，但人们热爱吃喝玩乐，故江油之餐饮娱乐业，每天生意好的很。我甚疑惑：并不富裕，如何能支撑此热爱吃喝玩乐之爱好呢？司机说：江油是中国唯一拥有十四个火车站的城市。原来，此地是一个钢铁工业基地，有几万工人的钢厂，难怪火车站多。司机介绍我们去吃一家“周肥肠”，说江油最地道的肥肠，只有本地人知道。我们一吃，味道的确不错。

　　我们去江油火车站赶高铁。坐高铁到成都，只需50多分钟。心想：人类古代历史上一切登峰造极之奇技淫巧较之高铁这种“奇技淫巧”简直是小儿科。高铁魔术般极大缩短了此人世之空间阻隔，让世界在人们的感觉中小了许多。不过，当此世界对此高科技成就弹冠相庆的时候，人们真要问一问，人心之间的距离是因此缩小了呢，还是反而扩大了？人心之感受世界的能力是更细致了呢，还是更粗糙了？

　　在成都的地铁二号线上，我又谈起了人心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的问题，且认为人心的距离反映着人处境的距离。我说：世界如一杯茶。社会运动犹如冲入的开水，人们犹如上下浮沉的茶叶。当“开水”刚刚冲入的时候，茶叶们各自的身份归属是不明确的，不同的茶叶片在同一个势能的翻转中不由自主地搅和着，仿佛它们之间并无差别。当“开水”的势能渐趋于“热寂”，则“茶叶”们也就各自归于自己所属于的或浮或沉的“阶级”而固化下来，“茶杯”中于是一片死寂。然茶水总是要被喝掉且重新冲入开水的。固化的局面是总要被打破的。而茶叶们的地位总是会发生令人愉快或不快的变动的。此即所谓“九州生气恃风雷”也。

　　附：游江油窦圌山组诗

　　列车上望故彰明县李太白故里

　　涪江一带绕长汀，山影大匡入翠屏。
　　李白缘何天上客，人间浪下取诗名？

　　太白纪念馆

　　展馆高深闭户枢，清廉流水叩虚无。
　　逢人便问彰明县，好耍都云过武都。

　　注：史籍记载，彰明县有清廉水。

　　窦圌山门

　　一字长蛇赴远山，石城仰面见飞檐。
　　窦真去后山灵灭，只剩今人数票钱。

　　云岩寺

　　道仙佛祖此浑同，经藏飞轮转宋工。
　　历尽劫灰仍不灭，神呵鬼护到鸿蒙。

　　逍遥径

　　一径当头上画屏，栏杆絫絫锁心灵，
　　牵人爱欲都罗网，哪便逍遥自在行？

　　遗矢峰顶

　　旷古三峰峙鼎然，偶来遗矢上危巅。
　　儿啼怪鸟匝弗去，著粪何为太近天？

　　放无人机

　　凡眼看山接不暇，尚凭机翅认空花。
　　升真事业俦能继？科技摧人上紫霞。

　　江油县周肥肠
　　两杯果酒半甜酸，一碗肥肠五味全。
　　车站竟多十四个，满城人物在娱玩。

　　高铁
　　四百里途五十分，直应神速愧仙真。
　　归来自问心何有？影事前尘付梦氛。

　　茶杯喻
　　一杯茶叶绿茸茸，开水才添乱旧踪。
　　时去浮沉都寂寞，运来上下不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