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追思

唐红梅 · 发表于 2020-3-29 21:57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清明节在我的意识里就是为缅怀逝去的亲人而生。老天怜人，这一天必为活着的人来一场肝肠寸断的凄风冷雨，仿佛这样所有的追思才足够哀，足够痛，足够真！

记忆的闸门冲破封存的记忆，翻出无法自愈的伤，让我二十年前亲眼目睹的那一场死别，仿如昨天般清晰可见！

二十年前，小妹在一次晕倒后被诊断为急性障碍性贫血，当时贫困的家庭，落后的医疗水平无法给她续命，在短短三个月四海求医未果后含恨离世。去逝时年仅十六，芳华正茂！小妹那双呕心抽肠的眼神，苦苦求生的表情，无数次闯进我的心里，我的梦里，让我夜里醒来泪湿枕巾。二十年了，我不愿意写她，不愿意提你她，却一直无法做到不去想她。

从小小妹就像一个尾巴似的无论是上学还是放学都跟在我的后面撵也撵不走，跟着我们做游戏，打兵乓，做鬼脸，脑后的马尾在我的眼前跳呀跳，扭着我的胳膊细细碎碎的撒娇，露一排洁白的牙齿对着我银铃般的笑……这一切是那么真实，那么生动，仿如昨天！

十六岁的小妹出落得亭亭玉立，清丽秀雅的脸上永远荡漾着春天般美丽的笑容，清澈明亮的瞳孔如月光辉映下的大海……你是我漂亮的妹妹，是父母手心里的宝啊！为何要在活得最旺盛的年龄，在如花似玉的年龄弃所有爱你的人而去！留给我们是痛，是思，更是恨。我恨你明明无比眷念这个世界却要弃这人世间；我恨你用血与泪的叠加摧毁爱你的亲人；我恨你让我过早地失去手足之情；二十年了，我恨你不愿走出我的心，我的梦……

小妹最后的日子，因为不断地高烧无法进食已骨瘦如柴，每隔三天输一次血是她唯一续命的方式，每输一次血需要三百多元的费用。生在家徒四壁的寒门，生在没有医保的贫困时代，这一切支出都是父亲绞尽脑汁，厚下脸皮，承受着巨大压力东讨西借来的。小妹临终前，家里已拿不出钱给小妹输血，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看到亲人活生生的生命一点一点地在眼前消失却无能为力。我央求父亲，要给小妹输血，父亲悲伤地看着我单薄的身材，坚决不同意，他不希望在失去一个女儿后再拖垮另一个女儿的健康，最终父亲还是同意了，血型配型成功后，我看到我的血从手臂一股股冒出来，再一点一点滴入小妹的血管，在她体内缓缓流淌，红润她苍白如纸的脸庞……那一幕是小妹逝后我心里唯一的慰籍！我时常想如果可以源源不断地给她输血，如果家里有足够的资金给小妹输血，她是否会活到现在？

从起病到病逝小妹仅挣扎了三个多月，当我得知小妹病危赶到医院病房时，她已陷入昏迷，我跪倒在床前拉着小妹的手埋在她身旁的床单上和我悲伤的母亲一样悲伤得泣不成声。那一别，姐妹缘断，那一别，阴阳相隔。我可怜的小妹，十六年红尘一趟，没来得及长大，没来得及恋爱，没来得及享这人世繁华，就这样灰飞烟灭。问苍天，为何要让她白白地来走这一遭？

又一年清明节到了，这样的日子想你，想你，你在哪里？泥土里可有你的灰烬，红尘中可有你的亡灵？“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当年满腹悲凉无处追诉的苏轼写下这首“有声当彻天，有泪当彻泉 ”传诵千古的悼亡词悼念诀别十年的亡妻。而今我用这样的方式怀念你――我苦命的小妹！在空旷的田野，在幽静的路边，点亮一对蜡烛，燃烧一叠纸钱，一遍遍呼唤你的名字，你可听到了我的召唤，你可知道我这满腹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