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说了最后一句
[俄]菲利克斯•韦伯
有一句高明的民间谚语:“语言是白银,沉默是黄金。”我绝不否定这句谚语,但我想对它进行下述修正:语言也是黄金,不过,只有当一个人不说“多余的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言才是黄金。
我谈谈最近发生的一件事。
那天,我吃完早点后,对妻子说:“亲爱的,谢谢你,所有的东西都很好吃。”如果我的话说到这里便打住就好了,可惜我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觉得燕麦粥煮糊了。”
我的最后一句话,把事情搞糟了,妻子的脸立刻晴转多云。
我想,每个人都应该学会控制自己的最后几句话,因为它们具有负面的特性,能把我们的话从黄金变成白银,变成铜、水银、铅、尘埃,甚至变成灰烬。
我乘电车去大学的途中,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忽然听见有个小伙子问道:“请问,这辆电车去火车站吗?”
围着狐狸皮围脖的太太回答:“是的。”
“怎么会去火车站呢?”另一个穿人造皮大衣的太太反驳说,“这辆电车回去的时候才经过火车站!现在它去肉食联合加工厂。世上竟有这种人——不知道还乱说!”
干吗非要说这多余的最后一句话!给她纠正过来就得了,何必挖苦她呢?
“是的,我搞错了方向。”围着狐狸皮围脖的太太回答。如果她说到这儿就打住,也就平安无事了。但是她加了一句:“敢情您是个下贱货!”
穿人造皮大衣的太太紧跟着就回敬了一句:“跟我说话的人才是呢!”
围着狐狸皮围脖的太太大嚷大叫起来:“你是个大笨蛋!”
总而言之,从她俩嘴里冒出来的,全是多余的最后一句话了……
车上有个大学教师,想对她们进行调解。
“请你们别吵了,”他用轻柔的声调说,“告诉了年轻人车往哪儿走,就该谢谢你们了。都别说了,两位太太看上去挺叫人产生好感的……”
唉!如果可敬的大学教师只说这几句,就好了,他金子般的话就可能被大家正确接受,电车上就可能恢复安静,可惜,他认为有必要把话说完:“……看上去挺叫人产生好感的,想不到竟是如此令人发指的不文明!”
两位太太气得简直要从她们的冬装里跳出来了:“打哪儿蹦出来这么个文明人!”“大知识分子,怎么不坐出租车!”
“您干吗说我是大知识分子?”大学教师决定显示一下自己说俏皮话的本领,“说不定,我和你们一样贱呢!”
好家伙,这最后一句话惹出了怎样的风波呀!
无心引出这出闹剧的“罪魁祸首”——年轻人,试图恢复电车上的秩序。“我很感激,你们向我说明了到火车站应该怎么走。”他说。本来说到这里完全可以打住,但是,他接着说了一句:“要是我知道你们会大吵大闹,与其问你们,我还不如上吊呢!”
围狐狸皮围脖的太太一听,就炸了,决定揍小伙子,连穿人造皮大衣的太太一块儿揍。
到这时,我不能不干预了。
“朋友们!”我说道,“你们全是好人,你们说的话,全是好话。糟糕的是:你们不能及时把伤害别人的最后一句话咽回去。你们应该学会不说这种多余的最后一句话。那就万事大吉了。”
“怎么又蹦出一个人!”两位太太合唱般异口同声地说。
“最好别教训人!”大学教师补充了一句。他是知识分子呀!
年轻人突然大发脾气。“大叔,你还是住口吧!”他大声喊道,“多余的最后一句话!这辆电车上的乘客,除你之外。全是傻瓜,是吧?眼镜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