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大头”的《让成都》传承脉络
张卫东
说起“汪大头”京剧老生行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就是京剧流派的开端代表人物“汪桂芬”。汪是京剧老生鼻祖程长庚晚年的嫡传,在青年时期还曾为程操琴演出多年,因此汪即是程去世之后可继承衣钵者的最佳传人,也是嗓音唱腔天赋无人逾越的最佳代表人物之一。这齣《让成都》就是汪派的经典绝作,当时若演此戏必宗汪派唱法,没有天赋者的老生演员具都退避三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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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桂芬遁入空门食全素以后的头陀僧留影
汪桂芬这齣戏演得好,关键就是扮安工老生有天赋条件,小时候因额头偏大而得绰号“大头”,因此他的扮相的确富态堂皇,嗓音唱腔也气势磅礴,因此成为安工老生“王帽戏”的楷模。在汪大头前后许荫堂也是很出名,而后就是王凤卿以此戏到上海唱红。余叔岩之弟余胜荪也以《让成都》作为拿手戏演出,而且还向私淑程长庚的票友名家周子衡老人学习到原点。当时天津曾请余胜荪演出《让成都》,在末段【二六】演唱“孤失成都无怨恨”一句时顿胸垂足,使老观众看到得显程长庚再现而慨然唏嘘。后来戏园托人再约此戏,余胜荪到天津下火车前看到接站人没有热烈欢迎,结果悄然打票又回到北京寓所罢演,这下戏园找不到演员可就着急啦!情急之下便改换其它演员顶替演出,令余退还前期的包银而已,由此可以看出演性格怯懦刘璋的余胜荪真是刚直不阿!因此性格余后来的舞台运气也如同刘璋一般,最终弄得几乎没有地方搭班演出糊口。同时期的名演员郭仲衡、雷喜福等也上演此戏,这齣《让成都》还是留下了一些唱片资料。
旧时科班开蒙基本都用此戏,而且小丑学袍带必要用这出戏里的王累开蒙,并不是王累戏份有多么大,而是丑角必先饰演忠臣孝子的原版人物,然后才能逐渐学习那些油化刁钻的小人物。
我十一岁时学过此戏的刘璋,那是荣春社学生管事出身的杨荣斌老师传授,当时的唱腔已经是王凤卿派的路子,不似古法汪派或是程长庚的那样古直粗狂,但依然是与流行谭派等唱法迥异。后来又把马超、刘备等角色也学会了,据老师说这是王凤卿给他们科班的第一齣戏,而且王凤卿先生也依然不时地在大班演此戏,其它角色都是一位绰号“王老蔫儿”的王泽民老师教授。
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我曾设想在北大京昆社传授此戏,因为没有可以扎靠有些基本功的马超而未果。后来发现有个刚入学大一学化学的本科生李响,虽然没有基本功但是因为年龄不大,且上下身比较动作协调,所以就从练习圆场、提枪花开始,一直到可以扎靠拿马鞭舞枪表演自如。这出戏的马超是老生挂黑三髯口,不同于一般的光嘴巴马超。再有,四将中的严颜是花脸扮演,这与一般戏路的严颜角色不同。而赵云也是挂黑三的老生表演,而且这里的常胜将军屈尊改扎绿靠,是因为白靠给马超用了,因此赵云又不是主角也就用绿靠了,与《八大锤》中岳飞扎黄靠一个道理,因白靠给岳云用了,也就不要两身白靠出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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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成都》[总讲]
三国,马超归降刘备后,助其攻打刘璋。刘璋知大势已去,恐百姓再受兵灾,意欲出降。其子刘玉劝阻,于城楼上被马超射死。老臣王累苦谏不从,撞城自尽。刘备进入成都,将刘璋遣往荆州,自领益州牧。
故事见《三国演义》,又名《取成都》,曾为“京剧鼻祖”程长庚的代表剧目,后成为汪(桂芬)派名剧,至今已数十年不见于舞台了。
(全西皮)
(四太监引刘璋上
刘璋:(引子) 驾坐西川,恨张松,归顺桃园。
(诗)君为民忧,民为国愁。忧国忧民,何日罢休。
孤,姓刘名璋字子豫,坐镇西川。可恨刘备,带领人马前来夺取西川!孤在张鲁王驾前,聘得一将,名唤马超,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孤命他镇守葭萌关,前者与桃园弟兄交战,也曾命探子前去打探,未见回报……
太监:启主公,马超归顺刘备,带领人马夺取成都!
刘璋:怎么讲?
太监:带领人马夺取成都!
刘璋:哎呀,不不不,不好了……
【散板】忽听探马报一声,
胆大的马超降他人。
内侍臣摆驾敌楼进,
刘玉:(内白)儿臣有本启奏!
刘璋: 传皇儿上殿问分明。
(刘玉急上
刘玉:【摇板】千言万语父不信,
一心要作仁义人。
刘玉正在为难处,(想介)
见了父王说分明。
儿臣见驾父王千岁。
刘璋:吾儿平身。
刘玉:千千岁。
刘璋:赐座。
刘玉:谢座。
刘璋:吾儿上殿有何本奏?
刘玉:启奏父王,马超带领人马夺取成都,父王为何坐视不理?
刘璋:非是孤坐视不理,我想成都兵微将寡,不如将这西川让于刘备,也就是了。
刘玉:哎呀,父王啊……
【原板】 父王做事欠思论,
细听儿臣说分明。
马超为人多骄矜,
一心要做人上君。
曹操杀他全家命,
不报冤仇岂甘心,
儿臣敌楼把贼问,
一战交锋把功成。
刘璋:哎!
【原板】皇儿奏本欠思论,
王哪有能将去挡贼兵。
孤心中只把张松恨,
地理图大不该献与了他人。
老颜严巴州早降顺,
【二六】张仁不降命归阴,
刘备孔明把城进,
大胆的马超降他人。
孤欲开城把贼问,
满朝中文武共起降心。
左思右想心不定,
王到作进退两难人。
刘玉:【流水】父王不必心内惊,
细听儿臣奏分明。
刘备纵有千员将,
不让西川又怎生。
刘璋:【流水】 刘备仁义归天命,
诸葛贤才似陈平,
孤把好言对他论,
难道不念同宗人。
刘玉:【散板】君臣踌躇无计定,
王累:(内白)启千岁,王累有本启奏!
刘玉:啊! 朝房又来一老臣。
(王累上
王累:【散板】西川人马乱纷纷,
忙上银安奏主君。
臣王累见驾,愿我主千岁千千岁!
刘璋:卿家平身。
王累:千千岁。
刘璋:卿家上殿有何本奏?
王累:启奏大王,那马超降了刘备,带领人马前来夺取成都,大王因何坐视不理!
刘璋:孤与皇儿正为此事愁闷,何谓坐视不理?
刘玉:啊父王,儿臣愿上敌楼与那贼搭话。
刘璋:何人保驾?
王累:啊!(想介)老臣保驾!
刘璋:卿家保驾孤无忧也……
【摇板】皇儿敌楼把贼问,
大事全仗王爱卿。
守城将官安排定,
休叫那马超进都城。
(刘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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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玉: 【摇板】银安领了父王命。
王累: 老臣保驾随后跟。
刘玉: 卿家带路敌楼进,
王累: 看城外来的是哪路兵。
(马超上
马超: 【摇板】某奉军师将令遣,
打马来在都城边。
快叫刘璋把城献,
稍若迟延杀进关。
刘玉: 耳旁听得人马喊,
王累: 只见马超立阵前。
马超: 城上不见刘璋面,
你是何人把话言。
刘玉: 小王刘玉掌宫殿,
王累: 老爷王累保驾的官。
马超: 快叫刘璋把城献,
稍若迟延后悔难。
刘玉: 你降刘备该问斩,
王累: 卖国求荣狗肺男。
马超: 小子说话太鲁莽,
气的老爷怒冲冠。
用手搭上雕翎箭,
管教小子丧黄泉。
王累:哎呀!
【散板】一见千岁性命献,
怎不叫我痛心酸,
哭一声小千岁,你死的好惨!
千岁呀……
滚木檑石落马前。
(马超下)
王累:众将官,小心把守,待我奏于主公知道。哎!千岁呀。
(王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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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超上)
马超:且住,看那王累打下滚木檑石,不是俺马走如飞,险遭不测。那王累不开城,这便如何是好?(想介)嗯!有了,临行之时,军师言道,刘璋爱民如子,不免拆毁民房。众将官,拆毁民房,四下放起火来!
(刘璋上
刘璋:【散板】适才王累进宫报,
皇儿敌楼赴阴曹。
耳边厢又听得放号炮,
想必是马超贼放火,将孤的民房烧。 内侍臣摆驾上城道,
哎,皇儿啊……(哭介)
那边厢又来了贼马超。
马超:蜀主请了!
刘璋:呀呀呸!
【流水】见马超不由孤心如刀绞, 叫一声马孟起细听根苗。
孤王的待你的哪些不好,
你那里降刘备所为哪条?
马超: 【摇板】我这里降刘备也是正道,
我劝你让成都免动枪刀。
刘璋: 【流水】汉刘备他不过封你的官职不小,
孤与你分疆土手足相交。
马超: (接唱)叫三军拆民房忙放火硝,
杀进城一个个性命难逃。
刘璋:哎呀!
【散板】一言怒恼了贼马超,
放火就把民房烧。
只听得众子民苦苦哀告,子民啊! 孤不让成都命难逃。
马将军,你将人马暂退一箭之地,孤将成都让于你君臣也就是了。
马超:需要言而有信。
刘璋:岂肯失信于你!
马超:众将官,将人马暂退一箭之地。(马超下)
刘璋:好贼子啊!
【散板】这也是成都地兵微将少,
眼见得锦绣江山付与水漂。
众将官,开城(哭介)。
王累:且慢!主公啊……
尊一声千岁慢开城,
主公,此城开不得。
刘璋:怎么开不得?
王累:开城不大要紧,我主江山有失!
刘璋:哎,卿家,孤本当不开城,你来看,这四面俱是火起,为孤一人,岂肯连累孤的好子民。
王累:主公啊……
【散板】懦弱之人怎为君。
千言万语劝不醒,
不如碰死在都城。
刘璋:哎呀!
【散板】一见王卿丧了命,
去了擎天柱一根,
但愿你灵魂归仙境,王卿啊……
凌烟阁上早标名。
众将官,开城!(哭介)
(马超入城趟马介
马超: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四将引刘备、孔明上
刘备:啊,宗兄。
刘璋:啊,宗兄来了。
刘备:备来了。
刘璋、刘备:哈哈,哈哈……
刘璋:啊,宗兄到此,请来进城。
刘备:不敢,还是宗兄请。
刘璋:你我挽手而行。(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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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璋:啊,宗兄,此位是谁?
刘备:此乃卧龙先生。
刘璋:啊,这就是卧龙先生?
刘备:啊,先生,见过蜀主。
孔明:遵命。参见蜀主。
刘璋:罢了。一旁坐下。
孔明:谢座。
刘璋:啊,宗兄,前番孤王修书,将成都让于宗兄执掌。宗兄言道,不忍夺同宗之基业。今日带兵前来夺取西川,是何理也?
刘备:这个……
孔明:我主乃不得已而为之。
刘璋:呵呵!好个不得已而为之!
刘备:哎,宗兄啊!
【原板】刘备出身甚凋零,
可恨孙曹二奸臣。
霸占荆州距九郡,
因此上他两家连次动刀兵,
打听的宗兄多安稳,
暂借成都且安身。
只待刘备承天运,
再请宗兄进都城。
刘璋:【原板】你我本是同宗人,
【二六】你今来时孤心惊,
有什么大事早议论,
何必带兵进都城。
实指望两下学秦晋,
谁知道反成吴越动了刀兵。
孤今不让成都郡,
难道说还要孤的老命不成!
刘备:【摇板】宗兄不必怒气生,
刘备岂是无义人。
孔明: 主公但把心拿稳,
提兵调将有山人。
刘璋: 这几句言语实难听,
都是诸葛巧计行,
向前去与他把话论,
说上几句待怎生。
宗兄!【快板】此处好比鸿门宴,
缺少樊哙保驾臣,
不是念在同宗义,
岂容你带兵进都城。
魏延:【散板】听他言来怒气生,
赵云: 恼了常山将赵云。
黄忠: 你今不把成都献,
严颜: 稍若迟延一命倾。
刘璋:【摇板】见几员虎将杀气生,
又只见严颜老将军。
孤命你镇守巴州郡,
你为何背地里降顺他人。
严颜:这个……
【流水】张飞夜过巴州郡,
无奈失计被他擒。
没奈何只得来归顺,
休怪严颜不忠臣。
刘璋:呀呀呸!
实指望年迈苍苍忠心耿耿,
却原来卖国求荣狗肺心。
四将:让印!让印!
刘璋:唉!【摇板】蝼蚁尚且贪性命,
不让成都我的命难存。
没奈何取出了西川印信,先王啊!
宗兄! 从今后你执掌锦绣春。
刘备:啊,宗兄,备不恭了。
刘璋:还要拜过。
刘备:哦,还要拜过。
(拜印)啊先生,自古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命宗兄何处安身?孔明:将他遣往荆州二千岁那里,拨他一两郡镇守也就够了。
刘备:啊,宗兄,孤有意修书一封,请宗兄到孤二弟那里,拨一两郡镇守不知宗兄意下如何?
刘璋:唉!事到如今但凭你君臣所为。
刘备:啊先生请来传令。
孔明:魏延、赵云、黄忠、严颜听令。
四将:在!
孔明:你等大摆队伍送蜀主出城。一路之上需要小心伺候。
四将:得令!
刘备:啊宗兄,众将保驾出城,备还要饯行。
刘璋:哦 !
【原板】听说是一声要饯行,
好似狼牙箭穿心。
舍不得成都花花美景,
舍不得成都老少子民。
含悲忍泪换衣襟,
辞别了宗兄就要登程。
宗兄! 但愿你在此多安稳,
【二六】但愿你在此享太平,
但愿你各国把贡进,
但愿你天降福禄亚赛过尧君。
西川的文武你要刀刀斩尽,
俱是些贪生怕死的臣。
成都俱是好百姓,
成都皆是好子民。
孤失成都无怨恨,
望宗兄格外开恩,
照看我的好子民。
刘备:【流水】说什么在此多安稳,
说什么在此享太平,
孙曹二贼俱扫尽,
迎接宗兄回都城。
孔明:【摇板】主公不必泪纷纷,
顺水推舟让宗兄,
但愿孙曹俱扫尽,
迎接蜀主进都城。
刘璋: 事到如今假殷勤,
花言巧语买人心。
辞别了宗兄跨金蹬,
刘备:唉!宗兄啊……(哭介)
刘璋: 刘备一旁假泪淋。
宗兄! 临行我不把别的来愿……
刘备:宗兄,愿什么?
刘璋:宗兄啊!
但愿你后辈儿孙照我刘璋一样行。
(刘璋下)
刘备: 宗兄马上泪纷纷,
刘备到作了无义人,
众将后帐把宴饮,
款待新降众位将军。
(全剧终)
2000年11月
北京大学京昆社演出习用排练
马 超:李响(化学99)
白龙套:冯海涛(化学99) 赵晨(国关00硕) 牛仲君(国关00硕)王建国(国关00)
太监:顾磷(计算机98硕) 张磊亮(生科院99硕) 张媛媛(法律97)赵文艳(法律97)
刘 璋:丁智勇(国关00硕) 内侍:高广汉(城环00)
刘玉:王 汐(计算机00硕) 王 累:李春亮(政管00)
赵 云:徐亮(中文97) 严 颜:刘宇辉(政管00博)
黄 忠:黄璜(计算机00硕) 魏 延:庄俊举(国关00硕)
刘 备:闫志(考古98) 诸葛亮:郭晓琪(经院97)
大铠:陈欣(考古98)徐颖(计算机00硕) 刘卓(中文00硕) 苏萍(国关00硕) 京胡:朱晓鹏(物理系校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