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林沟的秋天

四川杜录林

柿林沟的秋天

杜录林

柿树在关中很普遍，到处都是。

北山的柿树人家，清淡，红颜色，花开花落的聚合，渭北农家小院的红柿树，金盆聚宝。

南山是秦岭柿树，柿叶金黄，眉县周至户县临潼一带最盛。

北不出北山，南不出南山，基本上就可以把秋天的红色树木一表清楚，关中之秋，柿树，家乡，秋天的风景，最记忆的是关中平原上，几十年前了，拉上架子车一大捆的玉米杆烧炕的秋末。

关中的秋末，关中那么多的记忆呀，那时候，柿树一片红色，一个小沟，曾经是外婆姊妹两个的家园，也是她们两个小时候的唯一陪伴。

柿树一片火红，柿树林沟里面，我的外婆领着她的小妹妹，在一个窑洞门前，看着原下的风景，姊妹两个，两双小脚，最喜欢秋天柿树一片火红的风景，一条小河流水，半亩碾场的空地，姊妹两个那么一对小脚，成天形影不离，有时候，外婆给她的小脚妹妹头上插一朵关中十月的黄花，有时候，姊妹两个在秋风中互相打闹，柿林沟的秋天，成了她们两个的世界，柿树，就是一种关中人的性格，花开无声，花落无语，落花也去，无声无语，花开结果，三伏天气才能看到，这一种天赐果木，好像只能在宝鸡西安一带生存，最为适宜的生活空间，估计也就是宝鸡一带。柿树与成果，好多人只是在秋天看到成熟，有几个人能知道柿子的苦涩年华呢。

那一年，外婆像一个风中的杂草，还是那半亩大的场地，也很少出门，因为脚小吧，有时候也想出去帮家人干一些农务，一清早就把白脸洗的干干净净，就是柿林沟的白美女呢，娘母两个经常嫌母亲的脸黑，骂呢，外婆是小脚，白净的面孔，母亲赶不上外婆的白皮敷，母亲还骂外婆老了，外婆气的就手发抖，想打都老了，想骂没力气了。

好多年前，外婆脾气很暴躁，窑洞前的柿子挂满了，去山上拔一些猪草，苜蓿花开了的时候，从黄土的底层走到中层的时候，外婆的美容好多好人也罢不好的人也罢，都是跟随，民国的粉丝了，有时候也是一种厄运的跟随，她的性格就像自己的皮肤一样净白，也像柿林沟的柿子一样火爆。

黄昏时分一个民国时候的年轻人，以为外婆有色可图，便将她压倒在苜蓿地里面，企图强奸，外婆那时候手中拿着一把锋利的镰刀，那个男人与外婆在经过几番博斗以后，我外婆是脚小力气大，用镰刀将那个男人的肠子割断了，血与色，渗了一地，那个人挣扎了一会，也就死了。

外婆成了西府民国一个特殊案件的女罪犯，那时候，杨虎城还没有主持陕西政府，但是监狱早就有了，外婆在监狱里面也不怕，当时女犯也没地方关押，狱警也都是垂涎三尺，不如放了去。岐山当时是打江山呢，不是打女人呢。

过了两回堂，事实也问了，也作了合议，把一个年轻女人关到狼窝，麻烦事多，放了去算了，判罚三担麦就行了，早一天早放人早好，现在岐山要抓私通共匪的人，上面才有银元可赏，关一个女人有啥用，一分钱的利益都没有，所以，不到一年也就放了，麦也赔了。

公元1932年，外婆出狱了，家里面能让人拿走的全拿走了，回到柿林沟，啥也没有了，民国20年，外婆哭了，哭的是那么的伤心，三担麦就意味着三年生活没有着落。我在那里找生活。

关中人陪光陪尽了，也就是一种生活的等待。生活实在没有办法了，也就只有等待改朝换代了。一分钱没有的光景，等待了十年了。

解放后，我们也就开始活毛主席的人了，民国期间外些事情也就揭过去了，成为过去式了。

直到集市开放以后，事过快几十年了，外婆领着我吃面皮的时候，仍然是那么的从容，外婆的心思很明确，你要给我报仇，我是被人欺压的。

当时的县令姓周，外婆也是爱恨交加，人家害我有理，你判我无理，活着是天理，当年狱警判官都死了，我找谁去呀。社会再乱，天理还是有的，最终把外婆无罪释放了。几十年过去了，好想去看一看外婆的柿林沟，好想，好想的。

如今两个小脚姊妹都已经埋在地下了，火红火红的柿树，一条小河的深沟，半亩大的秋日场面，俩个破窑洞也都不在了，外婆老家的窑洞与她出嫁的窑洞，也都在秋风之中消失了，河沟下面的风景呢，这一条小沟，大概把年的记忆流失了吧。

一到秋天柿树红遍的时候，就想起外婆坟上的柿子红色，也想起来了舅舅与外爷用背篼把我背着摘柿子的秋风，一片一片落下的树叶，纷纷扰扰的无尽秋枫，什么时候才能再一次回到外婆的老家，柿林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