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讲座五：对仗

龚尔思笑

对仗


   律诗的颔联和颈联，必须是对仗。简言之，对仗就是组成此联出句和对句的两个句子结构相同，相对应的词语词性相类，平仄相对。这里就涉及汉语的词性和结构两个概念。只有把这两个概念搞清楚了，写出的对仗句，才可能工整。   
    1、词性。词性是汉语的词，按其在句子中的不同语法功能，分出的类别。这种类别，又分为实词和虚词两个大类。实词又分为六个小类：
  （1）、名词：表示事物名称的词：日、月、星、天、地、人、手、汶川、黄河、思想、意义、功勋、才能，任务、花朵、船只、早晨，这类词语，大都能充当句子的主语、宾语。判断一个词，是不是名词，可以在前面加数量词，能加的是名词，不能加的一般不是名词。比如，“人”，可以说“一个人”，那么“人”，是名词；再如“才能”，可以说“几种才能”，也是名词。
  （2）、动词：表示行为动作、思维等心理活动的词：来、去、是、能、肯、应该、可以、敢、会、吃、喝、睡、醒、悟、想、思、念、吟、忧愁、呻吟、飞舞、发挥、踌蹰、是、非难、肯定、否定。动词可以充当谓语，一般动词都能带宾语。判断一个词是不是动词，看它能不能被名词或代词支配，能够支配的，是动词；如“吃”：可以说“牛吃”、“他吃”，那么“吃”是动词。
  （3）、形容词：表示状态的词：红、大、好、老、长、短、高兴、勇敢、光荣、笔直、高级、慢性、共同、人为、大型。形容词，一般能受“很”“十分”这样的程度副词的修饰，如“红”，可以说“很红、十分红”。形容词也能受名词和代词的支配。对写对偶句来说，动词和形容词，不必区别；因为，它们都叫谓词，也就是说，都能作谓语；形容词和动词，往往可以成对。比如说：“桃红柳绿”，可以对“马跃车奔”，因为它们的结构是相同的，都是主谓结构。
  （4）、数词：表示数量的词：零、半、片、一、三、两、千、百、万、单、双、孤、只。
  （5）、量词：表示度量的词：元、角、分、斤、两、尺、米、个、支、双、副、根、条、颗、棵、辆、艘、架、回、趟、次、遍、顿、番。场、声、句、首、篇（其中有些词要放在数词后，才能成为量词。）
（ 6）、代词：代替上述各种词语的词。我、余、吾、尔、你、她、他、它、其、大家、自己、谁、孰、什么、如何、怎样、为何、这、那、彼、此。安、乌、焉、何、岂

    虚词分七小类
（1）、副词：表示程度等的词语。很、最、极、特别、慢慢、迅速、已经、不、也、亲自、大力。
（2）、介词：用在名词、代词前，和名词、代词组成动词状语的词：于、以、把、被、从、至于
（3）、连词：连接几个词语或句子，成为联合结构或复句的词：跟、和、同、或、不但、因为
（4）、助词：帮助表示结构、时间、语气等的词：的、地、得 ，了、着、过，们、所、似的、第、初、来（百来米）
（5）、叹词：表示惊叹的词。这种词，独立成句，不作句子成份：呀、嗯、唉、哎呀。
（6）、语气词：表示语气的词：的（他就是这样的。）、了、吗、呢、吧、啊。
（7）、象声词：模仿声音的词。叮当、哗啦 、扑通、乒乓（一声响）。      

2、汉语的结构，也可称为词组，后来又称为短语，是比句子小的语言单位。汉语中的结构主要有10种，用以下的诗歌为例，加以说明。

            苏轼：《月夜与客饮杏花下》

杏花飞帘散余春，明月入户寻幽人。褰衣步月踏花影，炯如流水涵青萍。
花间置酒清香发，争挽长条落霜雪。山城薄酒不堪饮，劝君且吸杯中月。
洞箫声断月明中，唯忧月落酒杯空。明朝卷地春风恶，但见绿叶栖残红。

（1）、主谓结构：杏花飞、明月入、流水涵、清香发、君且吸、洞箫声断、月落、酒杯空、春风恶、绿叶栖。主谓结构的特点是，前面的词，是名词或者代词，后面的词，是动词、形容词。（前面的词是代词的例子：我欲因之梦吴越、余亦能高咏，斯人不可闻。）

（2）、动宾结构：飞帘、散余春、入户、寻幽人、步月、踏花影、如流水、涵青萍、置酒、挽长条、落霜雪、劝君、吸杯中月、忧月落、卷地、栖残红。动宾结构的特点是，前面的词，是动词，后面的词是名词、代词。（代词在后的例子：笑我花时甑有尘、使我有名全是酒，从他作病且忘忧。其中的“笑我、使我、从他”都可作动宾结构看。）

（3）、偏正结构：这种结构的特点是，后面的词是中心，前面的词是对它进行修饰限制的。偏正结构有两种情况：           一中心词是名词的偏正结构：杏花、余春、明月、幽人、花影、流水、青萍、清香、长条、山城、薄酒、杯中月、洞箫、酒杯、春风、绿叶、残红。           
       二中心词是动词的偏正结构：不堪饮、且吸、唯忧、但见。花间置酒（于花间置酒）、争挽。

（4）、联合结构：这种结构中的几个词语是并列的，相互之间没有支配关系。联合结构有三种情况：                      （一）几个词语都是名词、代词：霜雪、秋月春风、古今、尔汝、君与长江（三十三年，今谁存者？算只君与长江。）   
      （二）几个词语都是动词：是非成败、寻寻觅觅         
      （三）几个词语都是形容词：凄凄惨惨切切

（5）、动补结构：这种结构的特点是，前面是动词，动词后面的词语，不受动词支配，而是对动词的补充：这种情况，往往要省略介词：声断月明中（声断于月明中）、绿叶栖残红（……栖于残红中）、辛苦遭逢起一经（起一经，起于一经）。

（6）、介词结构：前面有一个介词，后面是名词或者代词：我以我血荐轩辕、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雪芽为我求阳羡（“以我血”、“从巴峡”、“向洛阳”、“为我”都是介词结构。）在古典诗词中，介词结构可以当作动宾结构看，因为介词在古代都是动词。

（7）、数量结构：是数词和量词组成的结构。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一封”、“九重”“八千”，都是数量结构。）

（8）、方位结构：这种结构里，一定有上下左右前后内外等表示方位的词语：长城内外，唯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长城内外”、“大河上下”就是方位结构。）

（9）、连动结构：这种结构，表示的几个连续动作都是由同一个主语发出的，几个动作，有先后次序：杏花飞帘散余春（杏花飞帘、杏花散余春，连续两个动作，都是杏花发出的。）、明月入户寻幽人（明月入户、明明寻幽人，入户、寻幽人，两个动作，都是明月发出的。）、褰衣步月踏花影（这个句子省略了主语，褰衣、步月、踏花影三个动作，都是省略了的主语发出的。）

（10）、兼语结构：这种结构的特点是前面的动词有使令意义，这个结构中的几个动词是由不同的主语发出的：花间置酒清香发（花间置酒，酒清香发，酒是前半截的宾语，是后半截的主语，酒兼有宾语主语两种功能）、劝君且吸杯中月（劝君，君且吸杯中月，君兼宾语、主语两种功能）。    我们可以运用以上知识，来领会下面这些对偶句的词性和结构（这些句子都摘自苏轼的作品）

慷慨因刘表，凄凉为屈原。  慷慨、凄凉，都是形容词；因刘表，为屈原，都是介词结构。
废城犹带井，古姓聚成村。  两个句子都是主谓宾结构；废城，古姓，都是名词是中心词的偏正结构；犹带井，聚成村，是中心词是动词的偏正结构；带井，成村，是动宾结构。

下面的例子，诗友可以跟贴照此分析。

秋风片帆急，暮雨一山孤。许国心犹在，康世术已疏。

依依慰远客，皎皎似吴姝。不恨故园隔，空嗟芳岁徂。

古寺满修竹，深林闻杜鹃。睡余柳花坠，目眩山樱燃。

云阴黯黯将嘘遍，雨意昏昏欲酝成。已觉微风吹袂冷，不堪残日傍山明。

弄风骄马跑空立，趁兔苍鹰掠地飞。

水香知是曹溪口，眼净同看古佛衣。

可以组成对偶句，是汉语的特点和优势。   格律诗中的对仗还有许多讲究。

    一是出句和对句，必须平仄相对。出句的末字必须是仄声字，对句的末字必须是平声字。上面举的例句，都坚持了这个原则。
    二是不能合掌，两句完全同义或基本同义，叫作“合掌”，是作诗的大忌。如：“不怕牺牲酬祖国，甘倾鲜血为人民。”这两句，用的是旧韵，对偶，从形式上说，尚可；只是两句只有一个意思，相当于一句。
    三此外，对偶还有一些可以通融的情况：   
    1、是谐音对，就是说，这些字的词性未必相同，但是读音让人觉得可以相对，也可以，称为谐音对。如：  沧溟恨衰谢，朱绂负平生。以“沧”谐音“苍”而与“朱”相对。  
    2、是重结构，只要结构相同，词性可以不论。这是因为结构可改变其中词语的词性。如：

  1）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时”和“别”词性不相同，算不上是相对，但在“感时”“恨别”这样的动宾结构中，都变成了名词，因此也可以成对了。

  2）“三顾频繁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第五字“天”和“老”并不成对，但是被组织在了偏正结构“天下计”、“老臣心”中，结构相同，也就成对了。 其中的顾，是动词，朝是名词，本不成对，但是在“三顾”中，前面加了数词，也就名物化了，因此和“两朝”也就成对了。古人称这种情况叫“别义对”，就是用这个词的另外一个意义来相对的，我以为，似没有必要如此理解，进入一个特定的结构，词性改变了，这样理解似更科学。   
  3）再看“酒债寻常行处有，人生七十古来稀”，杜甫的名句，“寻常”怎么可以对“七十”呢？。古人以为“八尺曰寻，倍寻曰常”，“寻常”两字也可当成数目字，与“七十”对得相当工整。我以为“酒债寻常”、“人生七十”，都是主谓结构，在这个结构中，“寻常”就成了“酒债”的谓语，因此和同作谓语的“七十”，功能相同，也就成对了。古人所谓“八尺为寻”之类，放在诗中，毫无意义，因此“别义对”之类的说法，颇有些“强解”而不惜“害义”之嫌了。   
    3、一联之中对仗的上下两句，一般内容不同或相反。有时上下句有相承关系，讲的是同一件事，下句承接上句而来，两句实际是一句，这称为“流水对”。如： “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请看石上藤萝月，已映洲前芦荻花。”都是流水对。流水对写得好，被认为是佳对，如果尾联要用对仗，常用流水对收住全诗。

（注：此文讲结构，没有把句子、词组和词分开讲，因为它们几乎是一致的，本文的目的，只是讲律诗中的对仗，没有去考虑对联。讲长对联，则必须讲句子的结构。另外，对仗还有一个成语和联绵词的问题。最标准的对仗，应该是成语对成语，联绵词对联绵词，当然，难度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