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门的触角
她的信仰日趋干枯
目光不再只关注绿色与金色
层叠的大山
曾是她引以为傲的祖产
此刻,竟遮住她伸往门外的触角
一切都有干涸的迹象
她的眼角早已裂成寸土
天空渐渐失去了飞翔的影子
视线里只剩下浑浊,以及
轻重难辨的黄昏
风从岁月的墙角渗出
一点点磨碎了她发丝上的温度
村庄开始下雪
她的瞳仁,在黑夜里越颤越白
那对渴望亲情的触角
慢慢卷起没有回声的呼唤
她就这样一动不动,倚在门上
就像一片始终不肯落地的枯叶
祖孙一夜
他们围坐在火堆旁
倒更像是一对默契的父子
空荡的房屋在此刻无限空荡
即便囊括了整个夜晚
即便包容半个世纪的岁月之差
他们的问答没有声音
两双眼睛攒动着同样的火苗
守望是凌驾于代沟之上的唯一抉择
他们互为彼此的出路
在对方身上走完剩下的时光
零落的寒意无法打断
这场不甘冷却的孤独的交流
影子也被拿来烤火
至少不用再怀疑
除了灰烬,他们一无所有
某一时刻抬头
对望的眼睛同时流下一滴泪
火堆依然闪烁着微薄的温度
他们眼中的亮,已被浇熄
寒风中的课堂
这是最令我震撼的课堂
寒风中的每一声朗读
都在晨雾里面跌跌撞撞
仿佛尚未学步的幼儿
被迫离开了襁褓
艰难寻觅一处能够支撑的落脚
他们端坐在石块与木桩上
聆听寒风,也聆听寒风般的命运
破旧的书页撕开大山的沉默
撕开某些坚硬之物
我的心与阳光一起变软
任由他们在翻阅之际随意安置
没有上课抑或放学的铃声
昼夜更替便是课时
年轮是这群孩子仅有的记事本
他们终究
会把自己圈在越来越狭隘的角落
无力再触摸井口的一方蓝天
暮色里,炊烟已然稀疏
墙上似乎有裂痕
或者,是女人的视野有裂痕
她已习惯安静,却又害怕安静
摆放凌乱的碗筷
聚不起一丝饭间天伦的温馨
暮色里,炊烟已然稀疏
生活变得比流水还淡
油盐酱醋,甚至
剥夺了女人调味的本能
她时而望着一副空置的碗筷发呆
如同望着曾经远去的背影
和那尚未可知的渺茫的将来
暮色更沉,灶口几点星火
蹦不出黑暗的笼罩
女人收拾了碗筷
收拾了慢慢变冷的一天
饭菜终究凉了
她的思念,也渐渐跟着凉了
争球
这是一片枯败的草地
也是五个留守儿童
与童年争夺乐趣的唯一场地
阳光在他们脚下翻滚
不,那只是磨损严重的一只篮球
软绵绵的随时会被陈旧的布鞋刺破
这里没有篮球架与篮框
篮球从来不曾得到归属
于是他们只能用脚来争球
而更多奔跑的时候
他们想到了投篮,想到了扣篮
想到了在半空中停止不动的画面
他们渴望篮球架,也渴望一双翅膀
在这枯败的草地上扣篮
飞出磨损严重的村庄与童年
遐想忽然被一脚踢碎
现实再次滚到凹凸不平的地面
他们又开始忙于争球,仿佛
这是篮球与他们仅有的共同归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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