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枪突围

悟者太华 · 发表于 2021-2-7 18:38

神枪突围

作者：饶太华

对越自卫还击战已经过去了41年，作为当时参战部队的一位排长，一些激烈的战斗场面在我心中怎么也挥之不去，尤其是那一次中埋伏而绝地逢生的情形，至今历历在目，一旦重回脑海，便令我热血沸腾。我连是对越自卫还击作战一个王牌军的尖刀分队，打主攻、打穿插、打阻击天天与敌军激战，打了一个又一个漂亮战斗，为攻克老街省城拿下了最重要的一个战略高地，持续战斗了十几天，部队也没有休整。 1979年 3月1日8点，中雨。部队再次接到战斗任务，与大部队集结歼灭郭米316A师一个营的守军，敌据点距我国边境42公里。上级命令我连继续作为部队的先锋分队，担任穿插任务。连队按一排、炮排、连指挥所、重机枪排、二排、三排的战斗队形，经朗多、珊嘎沿一条简易泥泞的公路向前推进，行至上午9时过一点，连队进入了珊嘎的一块洼地。瞬间，灵感告诉我，不妙！我抬头一看，四面环山，山势陡峭，大小山谷十几个，没有一丝鸟叫，公路的右面是一片弯月稻田，稻田延伸的右面和公路的正前方是陡峭的高地，山势居高临下，是敌军设伏的绝地，我们连队正处在一片开阔地带，没有任何隐蔽位置。我即刻作出反应，小声地告诉战友：“向后传，部队拉大距离，小心有埋伏！”再向前走了几步，我看见公路泥地上有几十具烈士遗体（后来知道烈士遗体是我们一个军的友邻团的战友，头天晚上一个团路径这个位置，一个营先进了敌人伏击圈，一个营全部被这几个高地的敌人打散，伤亡了200多人），烈士的遗体还没有来得及收运，横七竖八的烈士遗体散遗在泥路上。我正准备说小心！！！暴雨般的枪、炮弹向我们覆盖过来。一听枪炮响，我第一反应就是卧倒在地，密集的枪、炮弹打得我们还没回过神来，连队有3个排全被压制在泥泞的公路上，没有一个战友有抬头反击的机会。敌枪、炮弹打响那一瞬间，我快速卧倒在公路上，接着一个侧滚翻，身体隐蔽在了公路的排水沟里，秒间，我的背囊打穿了几个洞，我拿起冲锋枪向山头上打了几个点射，密集的火力朝我射来，再也没有抬头的机会，我看看前后的战友，无一人占领有利地形，全部被压制在公路水沟里，抬头一个牺牲一个,有几个战友举枪打了一下，还是被敌凶残的火力压住了。敌人居高临下，有工事，有掩体，有堑壕，我们在平地，在一条没有任何遮蔽物的土公路上，仅有一道三四十公分深的排水沟，半隐蔽一下身体。密集的枪弹一波接一波，数以百计的轻火器对着我们任意扫射，我们怎么也找不到反击的有利位置。我前后打探，想占领有利地形，打掉敌人的嚣张气焰，左看右看连一个土堆也没有，只发现距我六七米处有个公路排水涵洞，可隐蔽一下身体，我快速匍了进去，思考破敌对策。我看连指挥所也被火力压在了公路右侧的水田里，一点没法动作，我开始用指挥机报告营长：“营长，一连一大半人员中了敌人埋伏，装进了敌人的口袋阵，情况紧急，请求炮火支援！”营长问：“连指怎么不报告？”。我说连指的连长、指导员全部被火力压在水田里，无法起身，好像是步谈机也进了水，没办法联系营指。营长说：“明白，并指示，你们一定要坚持住，设法反击！”。敌人见我们卧倒在地，没有反击的有利地形，开始猖狂起来，高喊：“缴枪不杀！！！缴枪不杀！！！”我看，越来越不对劲，有十几个敌人已经冲出战壕，准备活捉我们，我站在涵洞洞口，举起冲锋枪狠狠地打了几个点射，射死了几个敌人，其他敌人见事不妙，掉头跑回了堑壕。我一开火，几个山头的敌人全部火力就对准我猛烈扫射，密集的枪炮弹炸落在我的身前身后，火箭弹不停地在我四周爆炸。我利用涵洞与敌人周旋，敌人发现只有我一支枪开火，以为我们的战友已经牺牲，又跳出战壕准备抓活的，十几个越军在火力的掩护下，向我冲了过来，手舞足蹈的用中文大声狂叫：“不准动！缴枪不杀！不准动！缴枪不杀！！！”。我看战友们仍然在平坦的开阔地，无法组织火力反击，也不知道还有好多战友还活着。我心里已开始做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准备，我把指挥机的频道调到了老乡温国那里，与他说：“我连中埋伏了，敌人已冲出堑壕要活捉我们，请你转告我的父母，我绝不会投降。我有4颗手榴弹，两颗先甩出去，留两颗绑在身上拉响与敌人同归于尽。请转告我的父母，他儿子是好样的。我给家里写了一份遗书，放在连队存放的小包袱里，请一定帮我转交一下，情况紧急，不说了，再见！”说完，我心有不甘，我不能眼睁睁的看见战友白白的牺牲，不能容忍越军嚣张气焰，不能辜负军队的培养，不能留下耻辱对不起家乡人民，不能做软蛋对不起养育我的父母，不能违背战前立下的誓言，我是王牌部队的军事尖子，是一级神枪手，英雄好汉都是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我不能趴下，就是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与敌人血战到底。再不反击我们几十个战友就会牺牲或被抓俘虏，等死不如与敌人拼一把，多消灭几个敌人，死了也划算。我牙一咬，冲出涵洞，决定与敌人玩命，从烈士遗体身上取了两只冲锋枪，装满子弹，瞄准手舞足蹈的越军打了几梭子，几个猖狂的越军应声倒地，还有几个拔腿就跑，跳出堑壕的越军又被我打了回去。几十分钟过去，高地上的火力一刻也没有消退，高射机枪、重机枪暴雨般的向我射过来，我又被打进了涵洞。我想没有重火力是压不住敌人的。我从涵洞口打探地形，发现在我身后100米的公路拐弯处有个土包，可以架重机枪，我在指挥机里向营长请示：“营长，我要后撤100米架重机枪”（战场纪律只准前进，不许后退）营长说：“只要能打退敌人，怎么都可以，敌人火力封锁住了口子，我们的援兵进不来，你们一定要坚持住，想法打退敌人!”我与营长说：“好！”这时我脑子里想起了战前看过的一部南斯拉夫电影《桥》，有个英雄面对敌人密集的子弹，在桥上机智灵活的翻滚腾挪，摆脱了敌人的封锁，我想，我也行！我甩掉背囊，挎起冲锋枪，一下跃进，一下卧倒，一滚翻，一跃起，越军的火力追着我猛烈扫射，我一连串曲线式的隐身跃进、躲闪雨点般的子弹，幸运地靠近了土堆。我依托土堆，捡起地上的冲锋枪，对准敌堑壕打了几个长点射，子弹没有了，我又从烈士身上取下子弹，狠狠的打了几个弹夹。我一人打了40多分钟了，连指仍然被压制在稻田里，援兵仍然没赶到，炮兵也没有组织火力反击，高地上越军的火力一点没有减弱，纵横交错的火力撕裂般的射向我们，没有重机枪的火力，我们就会像友军的战友被困死在这个死亡之地。我利用小土堆的有利地形，一边用冲锋枪掩护战友，一边指挥我排重机枪的战友向我靠拢，他们学着我躲闪枪弹的方法，在我的火力掩护下，机枪手、弹药手快速到了土堆。我指挥他们快速组织火力，战友们紧张的心理，怎么也操控不住重机枪，几经折腾架好了枪，射击位置既观察不出去，也射击不到敌阵地。我心急如焚，再不向敌人开火，打垮敌人，战友门就危险了！我灵机一动，根据地形，指挥战友来了一个创新的高射架枪，正射手还是紧张，手抖得握不住枪，击发了一下，枪没有打响，我看他是被这阵势吓晕了，枪机没有拉就击发，我急得一把拉开射手，握住重机枪，亲自担任射手，准备来个长点射，不料机枪卡壳，我立即判定是枪管被泥土堵塞，马上取下枪把手上的油壶，将油壶的枪油倒进枪基，猛拉了几下枪基，再装上一箱满满的子弹，我沿着敌人堑壕打了一个250发子弹的超长点射，越军见我重机枪开火，山头上的火力全部对准我猛打，各种枪弹、炮弹、火箭筒、高射机枪弹在我身边呼啸狂飞。我想唯有死拼才有一线生机，我不顾敌人火力有多猛烈，冒着密集的枪弹，又是几个超长点射，敌人的火力依然是对准我的重机枪，我与敌人的火箭、无炮对射。打得正起劲时，五班长惊吓的喊我：“排长，我们火力停一下，不要再打了，一直打，敌人火力会全对准我们”。我看见越军那狰狞的面孔，看见牺牲的战友，再看看近100名战友还被敌人压住，我没有理他，勇猛的与敌人对射，枪管打红了，换上备用枪管又打，备用枪管打红了，又换主枪管，枪管来回换了4次。子弹打光了，战友送来子弹接着打，我看见堑壕的越军在我瞄准的视线中，一个个脑袋被打开花，我越打越来劲，越打越兴奋，一点没有怕死的感觉，心想，我就是中弹牺牲了也值了！就这样，我亲自操作一挺重机枪与敌一个加强连恶战了2过多小时，子弹打了7000多发，目睹越军的火力点被我亲自打掉，近距离观感越军的嚣张气焰被我打垮，亲自目睹越军抱头鼠窜，亲自掩护战友撤离了包围圈，配合大部队歼灭狙敌70多人，心中感到无比的喜悦，我用壮烈的行动汇报了我的祖国、我的父母，为此，我感到一生的荣耀。那天，我感觉有如神助，背的背囊被越军子弹打了几个洞，没有伤着我的皮毛，我掩护的战友枪走火把我的裤腿打穿了，也没有伤着我，与越军激战2个多小时，火箭弹、炮弹不是在我身前爆炸就是在身后爆炸，子弹比雨点还密集，就是没有打着我。我们幸运的是那个土堆是我的神。土堆在公路一个转弯处，有1.5米左右高，一个大圆桌大，平射不能架枪，唯一的架枪方式是把轮子倒过来，机枪护板与轮子做支架，枪腿立起支撑枪身，用高架的方式，既能充分发扬重机枪的火力，也刚好利用土堆隐蔽身体，战斗中占领有利地形就能争取胜利的主动权，有军事家说过：“生死之道，存亡之地，不可不敬也，不可不察也。”还有一个法宝是，我的火力既猛又准，压制住了敌人，敌人没有时间来瞄准我们的射击位置，几乎是概略的举枪射击，敌人虽然火力猛烈，每次都偏出一点点，这就是狭路相逢勇者胜的原理。

最让我难忘的是与我一同战斗的重机枪班的战友们，他们在关键时刻不顾生命危险，将生死置之度外，冒死抢架重机枪，装子弹，运子弹。有个云南籍的战友叫杨武，在抢占射击阵地时，一人扛起20多公斤的重机枪脚架，冒着敌人肆意追扫的火力，子弹光光当当的打在他扛起的脚架上，他拱起身背就是一个冲刺，一个惯性把他猛摔在地上，两个铁轮子狠狠地砸在他背上，铁架杆撞在头上鲜血直往外冒，他一声不吭，爬起来扛起脚架继续冲向小土堆，没等包扎伤口就抢着当副射手，我几次要他处理伤势，他就是不听。他说：“排长我给你喂子弹才不会卡壳，我们一起来好好的教训这帮龟儿子，让他们尝尝重机枪的威力！”我与杨武一起打了2000多发子弹的时候，他因头部失血突然晕了过去，战地医生把他抬下抢救过来后，他又跑回来投入了战斗。他一直不停地装填子弹，构筑掩体，直到增援部队到了，才被担架强行抬下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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