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不敢回，电话他也不敢接。”
一位老奶奶边说边无助地啜泣。
“他”，是老奶奶的儿子程运付，山东临沂费县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
他靠在集市上卖拉面为生。15年来，一直坚持3元钱一碗不涨价。
今年2月，有顾客心存感念，偶然拍摄一段短视频，上传网络，程云付意外走红 。
他被网民形象地称为“拉面哥”。
面对突如其来的爆红，朴实善良的他，还没来得及弄清状况，他就被各路网红“围剿”了。
成百上千“吸血鬼”一哄而上，仿佛前方有个馅饼。
即使挤得头皮血流，也要啃上一口。
一向朴实憨厚的他，对着镜头，频频落泪。
“我精神压力太大，我真不想火。”
奈何眼泪不管用，“吸血鬼”变本加厉。
拉面哥不得已逃往亲戚家躲一天。
他亲戚跟记者说：
“他刚来到我家，就在沙发上睡着了，实在是太累了。”
第二天早上五点多，他刚准备出门，发现已经有好多人守在家门口。
他苦笑着说，“人太多，把我给挤跑了。”
言语之间，满是心酸。
很多人做梦都想一夜爆红。
可爆红背后的辛酸，有几人知？
比起心酸，“吸血鬼”的疯狂更为致命。
拉面哥生于1982年。
虽是80后，但外表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沧桑。
婚后，他以卖面为生。
3元一碗面，坚持15年不涨价。
谈及不涨价原因，他说：
“来吃面的都是出大力的，
赚钱不容易。
我也是从穷苦日子过来的，
知道老百姓的难处，
涨到五六块他们就吃不起，
我把人情看得比较重，
钱看得比较淡。”
他总是憨笑，可极少人背后有多辛苦。
生意好的话，要拉5袋面，一袋重50斤。
每天重压状态持续10个小时。
出摊用的食材，他都亲自跑县城挑选。
他秉持的原则是：把顾客当成自家人，吃得安心。
邻里街坊干活累了，就跑来吃拉面。
便宜还能填饱肚子。
除去成本，一碗面利润只有四五毛。
但拉面哥说：
“钱没有多少，够花就行”。
就这样，拉面哥的口碑在乡镇口口相传。
善意会相互传染。
有时候他忙不过来，老顾客主动上前帮忙。
尝遍生活的苦，相互体恤彼此的不容易。
这本该是一个令人感动的事迹。
直到今年2月，网友把拉面哥的视频发到网上，一夜爆红。
央媒表示：为拉面哥的质朴和真诚点赞！
全国各地的人们也闻声而来。
有的想尝一碗拉面，有的想一睹拉面哥的真容。
很快，拉面哥火了，那个小村庄也火了。
于拉面哥和村庄，本是一件好事。
既能让拉面哥提高收入，又能带动当地经济发展。
那时，拉面哥很开心。
他笑着对远方而来的顾客说：
“不管你从哪来，只要你来我们山东，我们就是一家人。”
可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群“吸血鬼”。
来势汹汹，打破一切宁静。
2021年2月26日下午3点多，拉面哥卖完最后一碗面。
赶紧收拾摊位，小心翼翼穿过手机镜头的包围。
过去15年，他从没有如此迫切收摊回家。
半个小时后，他回到家。
当推开门，一群人跟他进屋。
那群人拿着手机，开着直播。
“这是拉面哥的家，大家点一波关注。”
“给大家展示一下拉面哥的家。”
连拉面哥的结婚照都没放过。
各种各种的嘈杂声聚集一起，好不热闹。
拉面哥劳作一天，十分疲惫。
但他还是尽量满足客人们的要求。
一起合影，聊天，唠嗑。
没人知道，他已经一天没吃饭，妻子也是。
想到这，八尺男儿竟掩面啜泣。
而这，仅仅只是“吸血鬼”狂欢的开始。
来，给大家看一张现场图。
放眼望去，人潮拥挤。
有人站山坡上，有人爬屋顶上。
所处位置不同，目的相同：镜头怼拉面哥脸上直播。
拉面哥被迫入镜，嘴角上扬的背后，尽是无奈。
还有更过分的。
为了博眼球，他们无所不用其极。
有人“卖身葬父”。
有人现场征婚。
有人耍杂技。
有人边走边磕头。
手推车上贴着“拉面哥，我来啦”。
有人计划在附近租房子住下。
更有甚者，凌晨2点还堵在门口大喊大叫。
他们几乎把村庄全部包围。
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
3月4日下午，记者前往拉面哥家采访。
在距离拉面哥家的村还有三四公里，就开始塞车了。
在他后面的车辆，还望不到尽头。
公路上人群密密麻麻。
有位村民说：
“最近几天都是这么多人，
从早晨6点多，
一直到晚上12点，
都有人过来，
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车，
比我们镇上赶集还要热闹。”
另一位村民则十分苦恼。
他本来要出村卖树苗，但根本出不去。
对此，拉面哥很愧疚。
“对老邻居街坊，我只能说声对不起了。”
为了躲避镜头，他整整3天不敢出家门。
他试图通过媒体，恳求围观者离他生活远一点。
“稍微离我生活远一点，
以及我的经营，
我要靠这个养家糊口的。”
然而，他们根本不在乎拉面哥的死活。
用尽一切手段，把一个普通人逼上绝路。
看到这，隔着屏幕我都难压心中怒火！
人性真是个无底洞，恶与坏，总是刷新着人们的认知。
易中天曾说，“你问当下中国最缺什么，我看最缺底线。”
这句话放在这里，如雷贯耳。
拉面哥对自己的爆红表示：
“我觉得我还是一个农民，
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
不是什么网红，
就是一个卖拉面的。”
他无奈又无助，任由被围观，蹭流量。
可谁想过，风头过后呢？
拉面哥给“吸血鬼”带来流量，他们能给拉面哥留下什么？或者给那个小村庄留下什么？
可能什么都没有。
拉面哥还只靠卖拉面维持生活。
流量褪去后，都成了过眼云烟。
只有那些想拼命榨干他热度的人，赚得盆满钵满。
为什么那些人可以如此猖狂？
无非是拉面哥过于善良。
3月2日，他在家门口免费请围观者吃面。
他说，“撵也撵不得，骂也骂不得，毕竟人家都远道而来。”
即使生活严重受影响，他还是选择善良。
拉面哥的偶像是刘德华。
他看了刘德华主演的电影《失孤》后，加入“宝贝回家”寻亲组织，成为一名志愿者。
2月28日，《失孤》原型父亲闻声而来。
他想借助拉面哥的人气，扩散寻子启事。
拉面哥非常乐意，并出面在相关平台发布此消息。
这才是作为“网红”的意义吧。
不为流量炒作，坚守住底线。
给流量赋予正义和使命。
倘若真的喜欢拉面哥，去吃一碗面就足够了。
别把他面摊都掀翻了，更不要把善良的人逼上绝路。
流量为王的时代，拉面哥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还记得大衣哥吗？
他的走红，造福一村人。
可换来什么呢？
生活被骚扰、家门被踹，“吸血鬼”乐此不倦。
还有被逼到“退网”的流浪大师沈巍。
“退网”前，他发表了一则声明。
“由于网络暴力的存在，
尤其是从去年九月以来，
各种质疑此起彼伏，
令我身心疲惫，
备受凌辱，
心如刀割。
为此：我宣布无限期停播。”
成也流量，败也流量。
世人把他捧上神坛，又推他入深渊。
前段时间，“小马云”范小勤被解约。
当小马云再度变成范小勤时，人们还不放弃最后一点光环。
网红经济下，他成了“牺牲品”。
对程云付们来说，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科技进步，市场发达，“古董式的好人”更容易被发现和传播。
但是，为了短期利益，不要脸，不要命，无底线骚扰和侵犯“好人”的现象也随之泛滥。
围观拉面哥、大衣哥、沈巍和范小勤的人，其实都是同一批人。
情绪带来热度。
热度带来关注。
关注带来利益。
这是无法否定的客观现实。
在一个健全合理的社会，“拉面哥”同样会引发关注。
感念善良的人们，会自愿地以自己的方式回报好人或者弱势者。
关注产生的利益，本会归于“拉面哥”们，以及真诚帮助过他们的人。
这才是人间正道。
但如果像现在这样：
没有底线的骚扰与侵犯，总是能够收割利益；
善良与朴实的人们，总是被别有用心地利用。
那么，善事就容易成为闹剧，如果闹剧没有得到及时阻止，它就会变成悲剧。
不单是个人的悲剧，而且是整个民族最深沉的悲剧。
都说“围观改变中国”，没错。
无论是“拉面哥”们，还是其他丑恶与罪行。
都值得每一个人去关注、去围观，从而推动社会进步，改善所有人的处境。
但是，围观会带来“改变”，未必一定带来“改善”。
猎奇式、“吸血鬼式”的围观，只会适得其反。
它会使勇者寒心、使善者无措、使脆弱者同流、使普通人冷漠。
本文也是一种围观，我们围观那些“无良的围观者”。
如果善良者沉默，无良者就会横行。
点赞什么样的言行，就会慢慢带来什么样的社会和国家。
读者朋友们，看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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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5-16 20:5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