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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获梅花奖后，由于种种原因，参加排练演出的机会不多，去年夏天，剧院决定排演魏明伦老师的作品《易胆大》，分配我在剧中饰演麻五娘。几年来好容易盼到剧院安排我一个角色，读了剧本之后，才知道麻五娘在剧中只能算是一个小小的角色，而且，和我的青衣行当极不对路，甚至是“冲突”，于是我产生了放弃饰演这个角色的念头。可是，当我想到表演艺术家周企何先生的一句名言：“演员有大小，角色无大小”，我突然从中体会到了这句话的真实含义。
一个剧本，一台戏，是需要不同的角色共同完成的，每一个角色，只要有他的存在，就在剧本或戏里起到他不可缺少的作用，同时，为剧情的发展，情节的需要，担当鲜花或绿叶。我想一个好的故事、一台好的戏，也应该是由这些主要的、次要的人物共同去创造的。主要角色固然重要，但往往一些小角色会在戏里起到非凡的作用，因为有了他（她），情节才会清晰，故事才会精彩。如果这个小人物创造得更好，全剧会更加生辉，鲜花会更加灿烂。一位艺术高超的演员，一个真正的艺术家，应该不仅能胜任一个戏的主角，更能塑造好一个配角、甚至无名氏，从这个意义而言，角色确实是无大小之分。
我看过周企何先生在《投庄遇美》中反串饰演的梅，仅管这个角色的台词不多，没有一句唱腔，然而他却把一个步履蹒跚、和蔼善良、幽默风趣，且带二分仙气的老演得出神入化、惟妙惟肖。听一些老师说，周先生在《杜鹃山》中演了一个无名氏的盲人，没有一句台词，只有一个捧米的动作，随群体“定像”的戏，先生表演得精道绝妙，获得观众的全场喝彩。我曾经看过话剧《茶馆》，记得在第一场戏中，那一个个群众角色形象，在一瞬间便吸引住我。尤其饰演太监的童超老师，超了一口到男不女的“娘娘腔”，一举手一投足，那丰富的面部表情，把一个让人恶心的变态男人表现得淋漓尽致。我想，艺术家们的功力就在于：可以把一个不起眼角色，演得活灵活现，生动而绝妙，自然会给观众留下终生难忘的印象。
在前辈们敬业精神的激励下，我接下了麻五娘这个角色，在查明哲老师细心的指导下，在魏明伦老师以及同仁们的帮助下，我在排练中刻苦钻研角色，逐渐地找到了人物的感觉，把握住了麻五娘这个人物形象的“基调”。于是，我为麻五娘作了一幅“自画像”。麻五娘是一个年龄约30岁左右的少妇，一方恶霸麻大胆的娇妻，目不识丁且有“袍哥”习气，倚仗其夫的势力，养成了骄横泼辣的性情，有神经质，喜怒无常。因有几分姿色，滋生了她的一种“自恋情结”，把自己视为世上“第一美人”（实际上是个“活宝”）时常扭捏作态，令人捧腹大笑。所以，她是一个喜闹剧人物。把握住人物形象的基调之后，在每段戏中怎样去发挥演技，才会恰如其分游刃有余。戏曲讲究“碰头彩”，尤其当角色第一次给观众“亮相”时，更要“出招”，吸引住观众，而且要通过一段戏的表演，把人物的基本形象勾划出来，让观众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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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达到这种艺术效果，我在“坐轿返家”（过去这仅是一场为了抢景的二幕戏，也是唯一以麻五娘为主的戏。）这段戏里，在坐轿时要随着音乐的节奏，运用时快时慢轻盈地“花旦”步法、夸张地扭腰晃头、神情娇媚地“眉眼”，在演唱时要扭扭捏捏，手舞足蹈，加上了变形的“边鱼上水”身段，照镜时做了个扭捏作态的“定像”的艺术处理，以表现了麻五娘性格中具有“自恋情结”的一面。戏中，当麻五娘忿怒地急步走向台口，向观众大吼一声“我想骂人！”之后，我又为麻五娘设计了一段背向观众“慢扭”的身段，以突出麻五娘性格中带有神经质喜怒无常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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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闹茶馆”的“面礼”一段戏中，双方对垒时，导演用几把椅子作为舞台调度的“支点”。我把“抬椅”、“举椅”、“搬椅”、“坐椅”、“顿椅”和“定像”的规定动作一气呵成，为突出麻五娘骄横泼辣性格的一面，我还设计了“转椅”与指法的配合表演，表现麻五娘蔑视对方的行为，在这段戏里，只有充分表现出麻五娘的骄横泼辣和她的愚蠢无知，对方施展的激将法才能得逞，才能自然的产生喜剧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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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丧”这段戏之前，麻五娘早与麻大胆的兄弟有染，她与麻大胆之间是毫无情感的，因此“哭丧”的动作要非常夸张，而感情又特别虚假，我把哭死人、照镜子、抽水烟表演之间的联结，尽量做得流畅无痕，那种“嚎丧”的丑态自然会引起人们的讥笑。“说媒”是剧作者用浪漫夸张笔调写的一段戏，要给麻五娘的行为找到合理之处，必须从麻五娘“自恋情结”性格中找到依据，她才会轻易地上了易胆大的圈套。麻五娘似乎感觉她是世上的“大美人”，男人对她都存有爱慕之意。因此当易胆大装扮成媒婆哄骗麻五娘，称说骆老对她早有爱慕之意时，我为这段戏的表演作了以下的处理，起初突然哈哈大笑不止，而后摆弄手帕，眉眼表情故作娇媚羞怯的姿态，以此掩饰她内心的喜悦，最后越来越兴奋，更是手忙足乱喜形于色。当易胆大告诉麻五娘：“明天你就过门”，麻五娘终于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这时的表演要有些忘乎所以的感觉，并不由自主地冒出一句川南土话：“要得，粑粑要吃得热烙！”。这样才能把喜剧气氛推向一个高点。这段表演层次要分明，动作需要夸张，情感又不脱离真实，不能为了搞笑做戏，而是要符合人物行为的逻辑，让观众自然发笑。
“棒打麻大胆”这段戏，更要演出麻五娘惊恐万状，神色慌张，愚蠢可笑的戏来。麻五娘虽然是个喜剧人物，我在语言、唱腔、身段、表情及其它表演的艺术处理上，依据人物行为的逻辑去追求喜剧效果，绝不以丑化的造型方式，俗不可耐的表演去哗众取宠。我所追求的是塑造一个既令人可笑，又耐人寻味的麻五娘艺术形象。
在四川演出《易胆大》之后，我的表演得到了专家、同行以及观众的好评，为此我感到很欣慰，更重要的是通过这次艺术实践，我真正领会到，一个演员不要过于在乎角色的主次，只要把你的艺术才华发挥在塑造的角色中，（无论是大角色、还是小角色）都会让那个角色发出光彩，也会得到观众的承认，使之过目不忘。经过这部戏的排演，我感觉我的艺术人生又翻开了新的一页，我非常感谢院领导慧眼识才，看出了我所潜在的艺术可塑性，大胆地启用一个青衣来演绎麻五娘。我还要感谢查明哲导演和魏明伦老师对我的帮助和鼓励。同时，我也要感谢我自己，感谢我自己在艺术上永不懈怠的精神，感谢我自己敢打敢拼的毅力，我也更加理解了周企何先生所说的“角色无大小”的深沉内涵。
（文/崔光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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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6-11 21:0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