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系列之——剩女炼成记

韦平 · 发表于 2021-8-10 09:54

都市系列之——剩女炼成记

到了2021年，生于1981年的古姑娘终于还是从“剩（圣）斗士”一步步走进了“齐天大剩（圣）”的行列，——哎，女人四十啊！

第一次见到古姑娘是2005年国庆，她和她母亲文大姐成了胡史高家的邻居。在深圳这样的移民城市，即便是门对门的邻居，通常情况下也不大来往，但胡史高和爱人却喜欢和人交往。虽然退休医生文大姐有些矜持，但在电子工厂做主管的古姑娘却比较随和，胡史高他们两家也渐渐熟络了起来。一段时间下来，两家人彼此便有了一些了解。文大姐是山东日照人，丈夫曾经是当地公安局局长，在女儿读大四的时候因癌症去世。女儿大学毕业后，来深圳找了份电子厂的工作。爱女心切同时也想离开因为丈夫离世而带来无尽悲痛的伤心地，文大姐便在女儿来深圳的第二年也来到了深圳，并于当年买了那套和胡史高同小区的隔壁住房。

那年，古姑娘25岁，虽然长得并不漂亮，但一米六左右的个头，微胖的体型，白皙的皮肤，加之穿着入时，稳重文静，喜欢为人牵线搭桥的爱人甘文琴对她颇有好感，总爱给胡史高唠叨要不要在公司内部网上给姑娘发征婚帖子，甚至还自告奋勇地要主动去给文大姐和古姑娘说明她的意图。

一天下班回家，甘文琴很是兴奋地告诉胡史高，虽然文大姐对她的建议开始比较冷漠，古姑娘可能是因为害羞也有些排斥，但经她耐心引导，文大姐和古姑娘终于还是同意了爱人的建议，还给了她两张姑娘来深圳后拍的照片。想到成人之美毕竟不是什么坏事，第二天上班第一件事胡史高便是将古姑娘的照片和一段和她商量后才定稿的征婚启事发到了公司内网上。

到底是将近十万员工的大公司，征婚的帖子发出不到两个小时，就收到了来自上海、南京、西安等事业部和深圳本部的多个应征者的回复。根据胡史高自己的眼光，先将这些回复经过甄别遴选后选出其中四个各方面条件都比较合适的人，打印出来在下班回家后交给了古姑娘。很快，古姑娘就从中选中了深圳芯片事业部的一个研究生，经过胡史高和双方的联系沟通，两人很快就建立了联系并在文大姐和甘文琴的参与下见了第一次面。——本来甘文琴是不愿意参与两个年轻人的初次见面的，她甚至还劝文大姐也不要参与女儿和小伙子的初次见面，但文大姐不仅听不进去还一定坚持要甘文琴和她一同前往。实在拗不过文大姐的倔强，甘文琴才很不情愿地和她一起去了。

男方和古姑娘的初次见面，在文大姐和甘文琴的面前显得很不自在，好在小伙子和姑娘对彼此都颇有几分好感，那以后他们总算开始通过微信交流甚至约会了。大约三个月后，就在胡史高心里盘算着，等古姑娘和研究生结婚的时候，他们是不是会给自己买套高档名牌西服——研究生主动向胡史高承诺的——作为“红娘”礼物的时候，胡史高在办公室接到了小伙子的电话。小伙子抱怨说，每次和古姑娘约会，她母亲文大姐总要守候在女儿周围不肯离去。虽然小伙子或明或暗地向古姑娘表示了不满，甚至当作未来岳母的面表达了含蓄的建议。然而，古姑娘不仅完全支持母亲的做法，文大姐也总是对小伙子的或直接或委婉的不满无动于衷，——因为在古姑娘和文大姐的潜意识里，她们总认为女性单独和男性相见会有危险。

想到将来结婚可能就好了，研究生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暂时忍受了文大姐总是在场的约会，可在一次小伙子得了重感冒后，古姑娘对小伙子的反应最终让小伙子决定还是中断了这段让他从一开始就不自在的恋爱。研究生是程序员，加班是常态。在熬完了一段特别紧张的连续加班工作后，小伙子得了重感冒。病人总希望得到照顾，正在恋爱中的研究生更希望在这个特殊时期得到古姑娘的陪伴。可让研究生特别失望的是，当他将自己得了重感冒的消息告诉古姑娘的时候，虽然姑娘一开始也表达了马上去小伙子住的医院探望，但最终却以母亲因为来回要坐四个多小时的公交车为由婉拒了。——古姑娘的家和小伙子的租住地大约有五十公里的路程，坐公交单边就需要将近两时。就这样，胡史高给古姑娘介绍的第一个对象最终还是无疾而终了。当胡史高将小伙子终止恋爱的邮件转给古姑娘的时候，胡史高还以为姑娘至少还能够流露出些许遗憾。可让胡史高感到诧异的是，古姑娘一脸平静而文大姐的脸上甚至还有几分如释重负。

因为工作持续繁忙，那以后好长一段时间甘文琴和胡史高没有再关注一墙之隔的母女俩，直到有一天文大姐主动敲开胡史高家的门，给胡史高两口子送来了几个做工精致的糕点。看着如此精巧的糕点，爱人一个劲地夸赞说这么精巧的糕点一定价格不菲时，文大姐颇有几分自豪地说，这是她家闺女亲手做的。等文大姐走了之后，胡史高一边品尝糕点一边向爱人询问经常和她一起跳广场舞的文大姐是否在为女儿的婚事着急。爱人告诉胡史高说，文大姐这段时间很受伤，起因是她竭尽所能地讨好广场舞队的一个大姐而碰了软钉子。

虽然爱女心切，女儿与人约会都要守在一旁的文大姐，心里却还是为女儿的婚事着急的。经过一系列暗中探访，文大姐终于知道有个广场舞队友也在为儿子的婚事着急。舞友的儿子在一家银行工作，虽然比自己的女儿大八岁已经三十五岁了，但文大姐见过那儿子，一表人才不说还是独子，父母都已退休且收入相当可观，加之小伙子工作好收入高有房有车，这些条件足以抵消八岁的年龄差距。在文大姐看来，虽然舞友儿子各方条件都不错，但自己女儿的条件也不差，父亲虽然去世，但在老家山东日照市中心区留下了一套宽敞的住房；女儿在深圳也买了一套住房，虽然面积不大，但却是全款购买没有还贷压力；女儿长得虽说不上漂亮，但却是越看越好看哪一类型的；本科生，做得一手好糕点，文静端庄典雅娴静；这些条件加在一起，虽然说不上百里挑一，和舞友的儿子那一定是般配的。原以为只要自己亲自出面向舞友说明女儿的情况后，舞友一定会高兴地同意让儿子和古姑娘见面，可谁知舞友却冷冷地说，儿子之所以三十几岁没结婚不是因为找不到，而是因为不想找。舞友甚至还说，曾经有市政府官员的公务员女儿主动向儿子示好，都被儿子拒绝了，——舞友的意思很明确，别说一个工厂的主管，比那条件好很多的姑娘都没在儿子的话下！

受了舞友冷落的文大姐，好长一段时间情绪低落，到给胡史高们送女儿亲手做的糕点，差不多已经过去了将近半年。爱人说，文大姐给胡史高们送糕点，潜台词还说想让胡史高再在公司给她女儿发一次征婚的帖子。——毕竟，第一次胡史高给古姑娘发征婚帖子已经是两年多以前的事了。经过两年多的发展，公司员工总数已经超过十三万，其中百分之八十都是三十岁以下的高校毕业生，他们中的很多人也同样在积极寻找自己的另一半。

人多就是资源！将古姑娘征婚的帖子发出去不到两天，胡史高认识的一位同事就来胡史高的办公室找胡史高，说是他爱人所在的公安分局有个本地同事看了他转发的胡史高帖子上的介绍，觉得古姑娘就是他想要找的人，想要胡史高进一步为其牵线搭桥。同事说，他爱人是个热心肠，通过他转给爱人的公司内网征婚帖子，几年里已经成全了好几对年轻人。边说同事边将打印好的男方资料交给胡史高。简单看了一下，三十岁年龄，深圳本地人，一米七五的个头，警校毕业分配到派出所快十年了，虽然人长得并不算英俊，但家庭的殷实一定是很多女性特别向往的。如此好的条件要找古姑娘这样的外地人，胡史高本能地有几分觉得古姑娘配不上这个本地年轻警官而面露迟疑。看出胡史高的顾虑后，同事解释说，小伙子特别老实，就想找个家庭和公安系统有联系的姑娘。看了胡史高在内网发的帖子后，最让小伙子心动的就是女方去世的父亲曾经是公安局领导，这让小伙子特别向往，觉得有必要见见面，至于是否能够深入交往，那就看缘分吧。——同事的意见胡史高很赞同。

见面是在一家酒店里，男方父母、古姑娘文大姐，胡史高和爱人以及同事夫妇也被男方父母执意邀请。见面酒席是男方家出的钱，菜品不多但特别精致，国酒洋酒红酒饮料都是很昂贵的类型。胡史高心里算了一下，光一桌酒水和菜品估计也要一两万，不禁感慨土佬的阔绰！酒席后回到家中，爱人含蓄地询问文大姐和古姑娘对男方是否满意时，虽然古姑娘未置可否但文大姐的回答却似有保留。想到可能是女方故意矜持，爱人对胡史高说，只要两人愿意来往，这桩婚事没准能成。

一晃三个月就过去了。那天下午下班回家，一进门爱人就对胡史高说文大姐拒绝了警官小伙子对女儿的正式求婚，理由是警官父母是土佬而土佬父母暗示过文大姐，将来儿子结婚后，要女儿住到男方家中，同时希望能给他家至少生三个小孩。文大姐说她和女儿是不能分开的，我们又不是没房子，男方为什么不可以住到自己这里呢，这样照顾女儿不是更方便吗。至于生三个小孩，他们当女儿是什么啊，生育机器啊！亏他们想得出，生一个小孩就已经让闺女受罪了，还生三个，还是至少，我女儿要真是嫁到他家还能好好过日子吗！爱人说，文大姐说话的口气很坚决。

其实，现在父母对成年儿女的约束力大多是有限的，可古姑娘却有偏偏是个“愚孝”的女儿。自从做了邻居的这几年里，古姑娘对母亲的言听计从百依百顺，胡史高和爱人都是亲眼见识过的。古姑娘的电子厂离家不远，为了给厂里年轻人提供一些交流的机会，工厂偶尔会在节假日举办郊游活动。这类活动家属一般是不被邀请的，然而，只要古姑娘告诉母亲厂里有活动，文大姐总要坚持陪女儿一同参与，女儿对此不但没有半点怨言甚至还很享受。如此一来，即便对古姑娘有点意思的小伙子也只能望而却步了。

一晃又过了两年。电子厂因为搬迁到较远的郊区，古姑娘便重新在市里应聘到了一家商贸公司。古姑娘说，那家公司做的是国际贸易，公司员工大多是活力四射的年轻人，各方面的待遇比原先的公司要好得多。听了古姑娘对新公司的讲述，胡史高很为她高兴，心想，这下她的个人问题总该有希望了吧。

就在古姑娘去新公司的那年夏天，有天晚上甘文琴去她家串门，古姑娘说明天她们公司组织员工去东部海滨游玩，还说，她要把母亲带上一起去。本来甘文琴还想劝文大姐不要和女儿一同前往，但想到母女俩过去一直如此，她最终也没说出口。——当然，即便说了也没用，没准文大姐还会记恨她多管闲事呢。

又过了几年，古姑娘已经从二十五岁长到了三十二岁，由“圣（剩）斗士”到“必胜（剩）客”升级到了“斗战胜（剩）佛”。也就是那一年，胡史高所在的单位有好几个外籍员工和周边小学、酒店的女孩子恋爱结婚，小日子过得很幸福。和胡史高要好的一个名叫扎克的巴基斯坦小伙子很想找个中国姑娘，并愿意留在中国生活。扎克的家在巴基斯坦算得上贵族，父亲是律师，母亲是大学老师，哥哥姐姐已经移民加拿大，本人三十四岁，身高一米七七，长相英俊。因为曾经留学北京某高校八年，中文说得很流利。胡史高试着将古姑娘的情况给扎克做了介绍，扎克当即答应可以交流。然而，当胡史高让甘文琴将扎克的情况告诉文大姐后，文大姐却很有几分排斥地说，国内的都没同意呢，还国外的！一句话说得爱人好生尴尬。

那以后，胡史高和爱人不再关注古姑娘的婚事。又过了好几年，就在胡史高和古姑娘母女俩做邻居的第十三个年头，文大姐有天颇有几分兴奋地对甘文琴说，女儿找到意中人了。看着文大姐高兴的样子，胡史高两口子真为她和古姑娘感到高兴。文大姐说，男方是茂名一家化工厂的工程师，年龄比女儿大五六岁已经四十三四了，因为不善交际耽误了婚事，但未来女婿的人品却让文大姐和女儿都很满意。按文大姐的说法，让女儿和化工厂工程师交往一段时间，如果双方没有意见，明年元旦就让女儿成家。可后来的事情却又让人感到失望。在持续交往了几个月后，男方最终还是没有答应和古姑娘结婚。在甘文琴问起文大姐原因时，文大姐很有几分愤懑地说，我想让男方辞职来深圳找工作，有错吗！女儿的工作那么好，我怎么可能同意让女儿嫁到茂名去呢！不管从哪方面看，深圳肯定要比茂名好啊！——原来如此，怪不得男方不同意。

看似很有把握的婚事告吹，文大姐母女俩并没有像熟悉的邻居们猜想的那样感到沮丧或忧郁，日常生活反而过得比之前还有趣。每天早上文大姐早早为女儿做好早餐，母女俩一同吃完，母亲便陪着女儿下楼，等女儿上了公交车后，自己再去海边溜达一圈然后去超市买菜。晚上，等接到女儿上了公交车的电话后，文大姐便开始为女儿准备晚餐，等女儿回到家中，几个可口的山东菜也正好热气腾腾地摆上餐桌。周末或节假日，母女俩不是去餐厅嗨皮就是去影院看大片或者去海滨远足，日子过得既丰富又舒心。

有天，爱人和胡史高拌嘴，生气地说，早知有男人的日子烦恼多多，我真后悔当初结婚！看看人家文大姐古姑娘，小日子过得多开心！听了爱人的抱怨，胡史高本想争辩，如果不结婚真的好，古姑娘又何必几次三番通过各种渠道找对象呢？

怕更让甘文琴生气，这话胡史高没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