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尾柳的倒下

瓮山樵子

小径无人水难干，
苔痕覆面掩窗沿。
但寻鸠鹊无踪影，
倒地虬枝凤柳残。

今日下午护校的人员打来电话，说那颗柳树倒了。我心中一惊，我问他有没有什么损失，有没有伤到什么？他说没有，因为学校里没有人，所以不用担心人员安全，只是砸坏了一些标牌、砖块之类的东西。
这颗凤尾柳，曾经在普广小学很是风光了一阵。既丰富了大家枯燥的生活，又或者在烈日当空时为大家遮挡了太阳，当有外人来看到他的时候，也总会夸赞一番，说这棵柳树壮实，耐看。
凤尾柳原来是有两颗的，分布在教学楼北侧的梯步两侧。2008年地震发生后，因为教学楼需要拆除重建，其中有一棵柳树挡了道路被砍掉了，所以就只剩下一颗凤尾柳了。那时候学校条件很落后，老师们就把喇叭绑在那个柳树的树丫上。然后用一根线牵到楼上的广播室，于是学校里就有广播用了。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喇叭取不下来了，因为柳树越长越大，它就被卡在那丫上面了。再后来我们添了新的喇叭设备，那个喇叭我们就废弃了，但想取下来确实很难，因为树枝的挤压让它早以变形，因此这颗柳树上也就多了一个无用的喇叭。
两颗凤尾柳就这样只剩下一颗了，像分别后的恋人一样，那颗凤尾柳独自成长着，但不知怎么回事，后来就慢慢地枯死了。
惋惜之余，我们谁也没有动他。因为我们发现这棵枯柳在学校里又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苍老的树皮，显得遒劲沧桑，似书法里的飞白那般耐人寻味，弯曲的树枝总能让人觉得很美，因此我总会用相机从不同角度去拍摄它，并制成一张张的照片放在那里独自欣赏。
微雨中，我也会站在树下，静静地欣赏着学校里的一切，当然重点是欣赏枯柳在雨中的姿态，这时也会有各种鸟在柳树上停留，乌鸦、喜鹊、斑鸠、黄雀和各种的不知名的鸟，或悲欢地穿梭于期间，此时我也会因此忘记工作的烦恼。
我最欢看的还是喜鹊和斑鸠在残掉的树颠相斗，时不时掉下些羽毛来，赢了的一方总会站在高高的树颠，有的时候是喜鹊，也有的时候是斑鸠。我总会用镜头把他们拉近，又留下些照片来，想象着哪天走了，给自己留点可以看的东西。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撒在树干上或者那些羽毛上，欣赏着这些在山村傍晚里的色彩变化，我觉得这是一件乐事。
夜晚的时候，月上中天，有时弯眉，有时银盘。移动我的距离，让月儿正好挂在干枯的树梢或者树端上，自己泡上一杯茶，坐在初秋的夜晚里，站在树下听蟋蟀地吟唱，或者从乱枝里去看闪烁的星子。
我知道这样的好景是不长的，就像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一样。像我们离开普广小学一样，是一个必然的趋势，从生到死，世间万物都会经历。
因为安全，校长说要找人砍掉他，因为每回风雨总会掉些大的树枝下来，然而每次都因为其他事而耽搁了，其实我更舍不得。
如今在我们离开学校的几个月里，他竟然倒了，像雷峰塔倒掉一样，悄无声息，没有人议论，没有人知道，它便走完了它的一生。我大胆地想象一下，他的死亡可能是另一颗风尾柳地离开，它的倒下也许是对我们离开的心痛，所以倒下了。
可能我又犯了一个错误，不该拿它跟倒掉的雷峰塔做比较，雷峰塔在周先生的笔下可以上升到政治、家国、天下之格局，而凤尾柳的倒下只是我作为乡村教师的一种情结罢了。

2021年9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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