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碑记：下乡创业的奇女子--《文母李老太君墓序》

若耶非耶

历史上的北川，文化贫瘠，经济落后，留下的文献资料极少。因而，散落于山野的摩崖、石刻、碑版，乃至老建筑上的题记、家谱等文字资料，即或只言片语，都是我们了解过去的重要信息来源。这篇《赠孺人文母李老太君墓序》，就是热心北川历史文化的人士所拓（赵兴武先生给我的拓本照片之一）。由于照片的像素较低、碑文因风雨剥蚀，使不少文字已不甚清晰而难以确定。现将此碑作一简要翻译和解读。

皇清诰赠孺人文母李老太君墓序

孺人姓李，邑处士占春公之次女，廪生敬斋公胞妹也。幼有至性，聪慧绝伦，凡子、史、经、传，一览即知大义，宗族姻□□（咸）称为女学士。既长，乃曰：女子当不以才显也。遂留心于女工针薾，而飞针象物，绣线写生，时有针神之誉。继适本城太学生文公字豁轩，总持内政，相夫经营，帷幄运筹，大兴家业。蕴蓄既厚，乃以城市过繁，沧桑恐变，迁居县北之马鹿坪，买山筑室，大启华居。佐夫子以讲让型仁，里风为之丕变。夫年既迈，又独力经画者二十年。迨夫死而孺人已老矣。□□以家□(率)付子，孺人奉佛持斋，独居经楼，不与外事，数年之间，若有所□□□□化，殁于光绪乙巳年四月二十三日戍时，距生于道光甲辰年十月初一日申时，享年六十二岁。子一名开基，今已名列国学。女三：□适□，次□唐，三已许字张。孙三：长名郁，次名焕，三名纬，俱业儒。今卜葬吉山之阳，丙山壬向。呜呼，若孺人者，可以风矣！

生以贤能称，殁多慈惠存。巍巍□□□，片石表芳名。珠沉光不掩，感泣尚闻声。百世千秋后，佳城应不□。□序。

乙□□□□士堂姪李□（森）泽顿首拜撰

世愚□（晚）□□□□沐□敬书

大清光绪三十一年岁次乙巳月建，丁亥朔四日癸卯奉祀 立石

（受照片清晰度所限，有的文字可能辨识得不一定准确。）

碑文大意：夫人姓李，是本县处士（有才学而不官的人）占春先生的次女，廪膳生员（公家发给银两和粮食的县学堂学生）敬斋先生的亲妹妹，从小就有天赋非凡的品性、诚挚纯厚的脾气，聪明和悟性都出类拔萃。凡儒家典籍、历史、诸子百家和解说经典的著作，一看就知其精要所在。亲戚们都称她为“女学士”（读书取得功名只有男人，所以加上性别称之，如女状元）。长大之后，她说：女人不应该以才学出名为目标。于是，就特别用心在刺绣、编织等“女工”（或称“女红”）上下功夫，尤其喜欢繁盛鲜艳的花朵。她能用绣花针飞快地勾勒和绣出生机盎然、栩栩如生的物象，被当时的人们称誉为“针神”。

到了出嫁的年龄，嫁给了本城（县城，今禹里镇）太学生（监生，国子监的学生）文豁轩作继室，协助丈夫管理家里的大小事务，协助丈夫筹划、运作，发家致富，图兴家业。虽然不声张、低调地积累起了非常丰厚的财富，但她却感觉城里过于喧闹，又担心社会人事的瞬息万变，就迁居到县北的马鹿坪（今属桃龙），买下土地山林，建起了豪华气派的房屋，帮助丈夫打拼事业，以仁爱的传统美德作为处世的准则，恭善礼让，引导这里的社会风气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丈夫的年纪大了，她独自承担家业的经营管理达二十年。由于夫妻年龄相差较大，到丈夫死的时候，她自己也变成了老人，就把家业交给儿子，自己则持斋奉佛，独居经楼，不与外界接触。短短几年的时间里，她似乎明白了很多人生的道理。她死于光绪乙巳年四月二十三日戍时，即公元1905年，享年62岁。

她有一子:名开基（文开基）,已进入国子监读书。女三：大女儿的丈夫姓□（碑文字迹不清）；二女儿的丈夫姓唐；三女儿已经订婚，男方姓张。她有三个孙子：老大叫文郁，老二叫文焕，老三叫文纬，都以教书为业。

像李夫人这样的人，她的故事可以流传后世。

《皇清诰赠孺人文母李老太君墓序》为我们了解清末北川的社会、经济、文化等方面的情况，提供了有一定参考价值的信息。比如：“飞针象物，绣线写生，时有针神之誉。”将女子的刺绣水平，作为衡量其能力的一种标识，这说明，羌绣有着深厚的传统。作为女子，“凡子、史、经、传，一览即知大义。”女孩子能够读书，说明地理上偏僻的北川，思想的开放度并不“偏僻”。

“若孺人者，可以风矣！”正是依托于这篇墓序，我们才知道了100多年前的这个故事。

（2021年10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