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中师范记忆》

武乡侯

重龙山人《资中记忆》散文集

资中师范记忆

小时候，家住资中北门外的状元街，就在资中师范对面。

每天坐在门口，就可以望见对面一道长长的灰色砖墙。那里面什么样子，一直无从知晓。只是每天可以看见师范的学生和老师进进出出，十分令人向往。

终于有一天，被高一些的小朋友带着走进了师范的大门，离家最近的这道大门是师范的南门。

进了两扇木质大门，看见左边是一个礼堂，右边的路边有一个食堂。食堂门口，地上有一口水井。青石铺就的地面，洞壁内水面距离洞口也就一人多高。食堂的炉灶，火烧得很旺，师傅们在来来往往的忙碌。这口水井，后来听大人们说起，就是状元读书时候生活用水的来源。

那时，一栋灰砖砌成的新修的学生宿舍刚刚落成，一位学生在装饰通往二楼的露天楼梯外侧的墙面。只见他用水泥围成一个大约三十公分长、一公分粗细的边框，里面两排清秀的字体，立体的水泥字两天后又刷了红漆。后来能认字以后，才知道写的是：

资中师范学生宿舍落成

一九七五年元旦

而这种字体，后来才知道叫做隶书。

食堂后面有一个天井，古色古香的庭院，应该是办公室。旁边的一道石梯通往上面的操场，操场入口有一个防空洞，里面经常摆放的体育器材。洞旁的石梯再上去，就有一个很大的院子，高大的梧桐树下是几个乒乓球台。旁边的院子，则四面都是教室。里院进门处有一道照壁，两面都是黑板报，内容多姿多彩，字体清新，赏心悦目。

后来，就经常去师范玩。最爱乒乓球，总是和同学玩到很晚才回家。学生们有专用的网状界限，我们则用砖头作为界限。

那个时候，家家都是土灶，需要树叶引火。每天就背着竹子小背篼，拿着一根一米的细铁钎，在师范内各处扎树叶，树叶在铁钎上多了，就往背后的背篼上一放，再在口沿一抹，铁钎抽出来，树叶就落进了背篼。师范操场上很多树，有些是桉树，树皮如同道道棉绒，可以撕着玩。

那时，有一次在教室外面听见老师上课，说：他是中国第一个皇帝，所以叫做死皇帝。心里感到奇怪，死了的皇帝，还怎么统治呢？不禁笑了起来，赶紧跑了。上小学以后才知道，是始皇帝。

教室外东侧的小路，通往下面另外一处宿舍。斜坡上有一棵树，大一些的朋友都说是核桃树，可是，只看见很多绿色的果子，并没有我们平时看到的深色外壳的样子啊。朋友们说，得剥掉果皮。

路的尽头是一处厕所，外面的走廊与下面的房屋之间，则是一处退台。有时可以看到表演节目的师生，就在这里排练。旁边的水池、台子则是洗衣的地方。

这个院子转角处就是一条通往天井的路，出了天井，就是北门。进门处的迎面墙上，白底红字，写的两行字是：

忠诚党的教育事业

即将出门的室内空间右边，则是就餐的地方。每次遇到吃饭时间，就会看到十几张桌子旁边，很多学生都在围着吃饭，有些人则喜欢站着吃。场面十分热闹。香气扑鼻，忍不住就饿了。

这里也曾经有过批斗大会。

那是1976年9月底的样子，忽然听见这里人声鼎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里面密密麻麻都是人，还听见会场传出拳打脚踢的声音。问旁边的人，说是批斗地主分子魏开金。名字不知道是不是这样写，那时听人们谈到魏政府，都以为那个政府的官员全部姓魏。后来才知道，是伪政府。

师范那道四十米长围墙，后来看见学生用石灰水刷出一行醒目的标语，都是两米高的大字：

发扬社会主义民主 加强社会主义法制

可以看出师范学生具有很强的法治意识和独立精神。

我们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师范的文艺表演。只要有演出（俗称比舞）的消息，大家就会前呼后拥的去礼堂围观。每次都是坐满学生，外围也是满满的，座无虚席。一到节日、校庆，就是欢乐的海洋。

师范学生真的都是多才多艺，而节目都是精彩纷呈，令人陶醉。

记得乐队的指挥是欧老师，不知道是不是来自上海。那时，看到舞台上鲜艳的裙摆，激昂的曲调，只知道是外国舞曲，琳琅满目，不知道是什么具体的名字。后来高中听到这首曲子，才知道，那是《卡门序曲》。师范具有的高雅艺术水准，由此可见一斑。

礼堂没有节目的时候，就成为我们的玩耍之地，比如飞盘，还有人力架车。在里面横冲直撞，其乐无穷。

小学时候，就读的是师范附小，所以每次的运动会都是在师范操场。我们列队从龙王街（现在属于状元街）校园后面的小校门出发，绕过师范教室下的两面保坎，就到了操场西北角。西、北两面的斜坡就是看台。附小的操场不大，有关长跑的体育课，也会选在这里。

操场西面的半坡有几间房屋，记得那时放学后去山坡割兔草，就总是从这里经过。

操场往西的道路边，左边还有一处篮球场，右边则是一处水塘。波光粼粼，荷塘月色，师范学生也喜欢在这里游泳。

操场的南面斜坡，则有几株槐树，开花的时候清香扑鼻，我们也都喜欢摘来吃，甜丝丝的。

操场在夏秋季空闲时候，总会竖起很多水泥杆子，两根柱子间连上几根五米长的铁丝，于是万斤冬菜就在露天沐浴着夏秋日的阳光，成行成列，蔚为壮观。

这种冬菜的腌制方法，据说来自新罗（韩国）的僧人无相禅师，还被状元带到了京城，连慈禧太后也十分喜欢。

而菜根部分，也没有直接抛弃，而是做成一寸的薄片，加上辣椒面、盐巴，十分美味。很多小贩就在我们学校门口贩卖，一分钱就有半两，十分可口诱人。

因为小学是附属于师范，所以小学时候，师范很多学生都会来实习，除了各门课程，有的老师还教音乐，教我们唱的歌曲就有《美丽草原我的家》。

中国女排夺冠的那天，师范格外热闹，大家都敲锣打鼓，敲着锅碗瓢盆。激动人心的场面，许多年以后，都还记忆犹新。

再后来上了初中，知道同班的聪兄，家里就是师范的老师。陈老师和蔼可亲，目光睿智，很多高深的道理经他讲解，总是豁然贯通，受益匪浅。

高中的哲学老师，也是来自师范的吴老师。后来听说吴老回到了万州老家。

现在，师范改为了资中三中，据文史专家铁老、宋老考证，这里就是骆状元就读的艺风书院，历史非常悠久。有时也会想到状元挑灯夜读的情景。没想到从小就和状元做了邻居，确实是三生有幸啊。高考前夕，我在阁楼读书，就在墙壁上写了两行隶书字：

穷且益坚 不坠青云之志

以此勉励自己。

离开家乡三十多年了，但是对于师范十几年间的记忆，总是温馨而余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