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山游记3、九十九道拐和九老洞

龚尔思笑

    到九老洞三十里中，数九十九道拐最为奇险。传说当年普贤来峨眉山建道场，途经此地时，山势高峻，坡陡石滑，险绝人寰，便授意灵祖菩萨指挥随行三千力士同时动手，每人修一级台阶——三千石级顷刻而成，灵祖验收时一数，恰好石阶有九十九道拐，此坡因此而得名。这段路全是石梯，层层叠叠，越绕越高，越绕越陡，直盘入云霞中。人到这里，颇有强弩之末的味道，脚越走越酸软，渐至僵直、麻木。在坡脚，我们还几段一停，到中间，便五步一顿，将到坡头时，简直成了一步一喘了。
    我站在坡头，回首来时路，时隐时现在云树烟草中，要是梯路两侧没有大树茂草掩映，游人边走路边直视万丈深渊，恐怕未有不心簸胆摇者。忽然想到，我们不过是来走现成的路，尚觉如此艰辛，开路的人们，不知流了多少血汗啊。灵祖菩萨随行力士所修，不过是和尚贪民功的说法而已。这样一想，气劲倍增，五点过就到了九老洞，竟不相信这一段路有三十里。

    吃了晚饭，虽觉疲倦，大家游兴未减，又相约去游九老洞。明崇祯年间，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读学士出生在井研的胡世安三次游历峨眉山后，在《登峨山道里记》一文中说“最奇者，莫如九老仙人洞。昔黄帝访广成子天皇真人游此，遇一叟洞外，询‘有侣乎？’答以‘九人’。今名以此。”所谓九老，即天英、天任、天柱、天心、天禽、天辅、天冲、天芮、天蓬。明清以来的旅峨游记，多有“烛独行三十余里，闻鸡犬鼓乐声，蝙蝠如鸦扑炬”的叙述。进洞如进迷宫，要想在洞中探究竟，多会迷路。因此，九老洞寺庙中立有规矩，不准庙中和尚擅自进洞。
    传说在民国初期，九老洞庙里有三个小和尚，出家不久，贪玩好奇，不信邪乎。他们听说九老洞很深，历代有无人钻到洞底之说，心里好不发痒，碰头一合计，就瞒着老和尚，准备好干粮、青香和蜡烛，偷偷地走进了九老洞。三个小和尚，虽然年少都聪明过人，进入“迷宫”后，便各人点蜡一支，每向洞中行二十步轮流插香一支，作为返途路标。 这样，他们在洞里走了很久、很久，来到一条没有水的干河边。河面不宽，约二丈许，河中全是白森森的沙和五颜六色的鹅卵石。河滩偶尔可见闪着磷光的野兽骷髅。三个小和尚嘻嘻哈哈，顽皮之极，倒不惧怕。 他们接着穿过了一片乳白色的石林，又来到一条河。这条河较前稍窄些，水深尺许，潺潺有声。但水特别冷，手中的蜡烛火焰直闪，象有谁在吹。他们禁不住打个寒颤。一个小和尚说：“蛮吓人，我们还是往回走。”一个小和尚低头不语，一个小和尚把脖子一扬说：“胆大擒龙擒虎，胆小怕猫儿抓屁股！”说完领头继续前行。 三个小和尚又往前行。走了很久，走过一条狭窄的洞子和一片开阔的石林带，又来到一条河边。这河很窄，约丈许，但水很深，深得发绿，散发出一种浓烈腥臭，水上有一座天然的石桥。他们彼此相觑了一下，行至桥上，蜡烛火焰忽闪得特别厉害。领头的小和尚刚走到桥中，这时桥下的水突然“咕咙”作响。并冒着碗口大小的水泡。领头小和尚壮着胆子说：“嘿，想骇老子是不是！”说着，他弯腰用蜡烛往下照，突然，“卟”地一声，蜡烛灭了。顿时吓得三个小和尚背脊发凉，想说什么还未出声，猛地听到水里“咕咚咕咚”地响，声音仿佛来自遥远天空，又是来自地下深处，滚雷似的沉重而恐怖，愈响愈凶。三个小和尚虚透了，争先退下石桥，回头撒腿就逃。回来的路上，他们沿着插香的标记，走了很久，走得精疲力尽才走出九老洞。说来也很怪，他们所备蜡烛刚好用完。三个小和尚回到庙里才知道，他们在九老洞里探险已经有三天三夜，更蹊跷的是，在他们离庙的第三天，方丈夜得一梦，梦一猪龙气势汹汹地向他道：“管好你的弟子，省得坏了名山。”老和尚醒后惊骇不已，见三个小和尚探险归来，知其所以，故罚三个小和尚诵清净经三年，以示庙规。

    洞在半山腰，有小丘屹立如屏障，挡住洞口。人绕到洞口，有蝙蝠如飞剑，叭叭削人脸。虽有十余人，却只有一只半明不暗的手电筒。吴建华和几个人先进洞，我和永初、明华徘徊洞口，犹豫未决。
    忽来一女子，高声说道：“来了不钻，不该不来！”说得大家兴起，恰又来了一只手电，还有人把打火机打燃，十几个人，就牵成一线，缓步下移。路甚坎坷，洞颇潮湿。宽大处像个厅堂，狭窄处宛若崖缝。洞顶石，犬牙交错，或倚或悬；洞中洞，错综复杂，或隐或显。走了不到两百米，里面一团漆黑，阴森清冷，这时，打火机已熄，电筒已如萤火，大家齐叫返回。有的划火柴照明，有的烧手纸引路。出来一数，共十九人。
    幼时曾听母亲讲，赵公明和他的三个妹子曾在峨眉山修道，九老洞就是赵公明修道的洞府。后来兄妹四人都助纣王抗武王，摆下黄河阵，俱死于阵中。有人请戏班子在九老洞中唱《三萧摆下黄河阵》的戏，只听洞中一声叹息，崖崩洞垮，把所有人都埋葬其中。我想成了神仙的三萧姊妹，量不致如此心胸狭窄吧？
    回九老洞旅店，已暮色苍茫。庭院里有花，大如茶碗，色彩缤纷，星星点点，簇簇团团。游客均坐于院坝石栏杆上，欣赏花姿夜景。院子里笑声爽朗、琴声铿锵。夜下大雨，雨声嘀嘀答答、哗哗啦啦响成一片。雨声中夹杂着猴子凄厉悠长的叫声。
    八月四日，六点起床，屋里还暗不通光，院外已明如月下，出看四周，雨丝千条，淅沥飘洒，山峰渐显翠色，睡雾白如新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