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殿堂 】
“我喜欢在这多雨的季节里，用如水的文字排泄心中万般的情愫，任一纸馨香在指尖明媚流淌……” ——方仲贤
桃花泪
● 四川 方仲贤
今年三月桃花又开了。不由滚出一串泪水，总以为痛苦随着时间慢慢的蔓延，清流直肠，会清洗掉脑子里的那些零碎片断，站在一片粉红桃林中，真想遥望远方，忘掉这些年的悲痛，可心中依然是伤。
四年前，我同他在不同的地方，同时考进了四川电影学院。他在导演系，我在表演系，在一次排演《桃花泪》剧中。经他介绍，认识了梦雪。
“宋宋，你过来。”他站在桃林中，身边一位清纯姑娘紧靠着他。我笑了笑走到他俩身前。姑娘叫梦雪。漂亮的脸蛋上泛起一片红晕，我们三人排练完后，一块乘车去了柳江古镇。柳江的夜晚，春光妩媚之夜又有晴空之万丈，出门即可看到高山，低头即可观到河流，这等场景使我醉了，梦雪拉着我说“你真有表演天赋，可我总是很难进入角色。”我有些骄傲竟大谈我上小学时参加全市中学生课本剧《人面桃花相映红》荣获一等奖之事。
从那天起，我俩成了好姐妹。在一次文艺晚会上。方浩约我去了康定，他对我说那儿是全世界闻名的情歌故乡，山美，水美，人更美，是养心养眼养肺的好地方。他又比又说，我一下像喝了碗心灵鸡汤，恨不得马上就出发。在这明媚季节里正是桃花开，樱花凋谢，树枝萌芽，绿草茵茵，可我这远在他乡，大学就读，因家境不好，每年放暑假，寒假，甚至过年，我都在省城超市打工，在学校宿舍里。只能在窗前回忆着心里美丽的家乡，心里处处充满孤独和悲伤，无处化凄凉，又曾想我这远在家乡的人，这一离别可是三年五载，又曾多次想回家乡，可……
今天，方浩要开车载我去康定，并答应我在路过天全时，让我回家看看年老多病的母亲。过去心里犹如蚂蚁横行，处处都是疼痛，却又有谁懂我呢，我激动地给方浩买了一条玉溪香烟。他给我钱，我瞪着他说：“你若不收，我就不去了。”他笑了笑：“好了，别耍小孩脾气了。”在车上，回忆这些年来，有多少岁月陪伴着我，有多少伤痛困扰着我，父亲早亡，哥哥为供我上大学，三十多了尚未成家。
接到大学录取书那天晚上，我靠着窗，听见雨滴声，却像是做梦一般，可那明明是泪水，却如雨水下滴。我回到屋中，和漆黑相伴，却无法挪动身体，眼前犹如地狱一般。心里很是胆怯，我躺下了，脑子里浮现的是恐惧，心里想的是害怕。我的身体颤抖着，有一丝丝的凉意，寒冷，心凉，惆怅，如果说这一切的心痛都是惩罚自己，我甘愿痛一辈子。可哥哥却大发脾气，说：“讨口，我也要让你把大学读完。”
在那寂静的时刻，我陪着孤独的夜晚说心里话，甚是不想离开家乡，不舍那满山开满鲜花的芬芳，那下着雨的季节，那浓郁的风俗文化，那夜晚中咳喘的母亲和亲爱的哥哥。
在天全家里吃过午饭，临走时，母亲对我说：“你哥去矿山打工，晚上才回来。”她揉了下眼又说：“宋儿，你明年毕业吧？”我握着母亲双手，不断点头。方浩从包中掏出两千元再三要母亲收下。我推说不要。方浩大声说：“要不，你写张借条给我，等你毕业找到工作再还。”
我立即写了借条按在方浩手里。一路上他给我讲起了他与梦雪的故事……
离开康定，我有些不舍，想当年一首<<康定情歌>>红遍了大江南北。使我这次步入此地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在同方浩游览了那里的美丽之后，我总觉得一路上还有比情歌更美的地方。
星期天，我在厨房洗完衣服，刚晾上，梦雪走了过来，对我说：“宋宋，你约方浩去了康定吗？”我笑了笑，纠正道：“是方浩约的我。”梦雪冷冷一笑：“宋宋，自方浩介绍你认识我，我一直把你当姐妹，可……”
我向梦雪解释，我对方浩并非……
从那天起，我远离了方浩，他好几次给我打电话，我都想给他讲讲，可眼前一浮现梦雪那冷漠的目光，我还是挂了。不知咋的，自认识方浩，尤其与他康定之行后。我时常有一种莫名的隐痛。常常失眠，近些日子，好多话想对方浩和梦雪说。可梦雪那般恨我。我觉得自己很无助，却没有勇气面对这一切，只能躲在角落，独自伤悲。心里是空空的，寂寞的，真想一个人独自逝去，身子却无力动弹。其实，我对方浩并没有什么，可不见他，又像失去了什么。我想能为梦雪做点什么来弥补误会。给她心里一些安慰，可一见梦雪，我心里又感到丝丝缕缕的心痛，埋怨自己，痛恨自己，却无力改变自己，总是在逃避什么，却不曾知道，或许累了疲惫了，但刚睡醒却又躺下。这茫茫红尘，相遇总是如花开般美好，令人沉醉，唉！都怪我不该认识方浩，更不该与他同去康定。
排完<<桃花泪>>下雨了，我一个儿站在桃树下。我喜欢在这多雨的季节里，用如水的文字排泄心中万般的情愫，任一纸馨香在指间明媚流淌。喜欢一个人坐在夜的阴影下，让思念永存心底，我把与方浩浅浅遇，深深藏。
这时，我抬头一望，一把伞遮住了雨。“宋宋，梦雪找过你？”我抬头说：“都怪你不该约我去康定，那天我问你为啥不约梦雪，你骗我说她回重庆了！”方浩叹了口气对我说：“我只想带你一个人，你知道么？”我说：“你同她相爱，你却……”
从那天起。方浩几乎天天打来电话。我心烦了，干脆关了机。说真的，自从与方浩一块考上大学，总以为，一场花开，遇到方浩便是幸福的花序；总以为，一世轮回，拥有他便是圆满的结局；总以为，那晚他给我撑伞在桃树下，许下的天长地久……
门突然被打开了，梦雪走到我身前“啪啪”给我两巴掌，打得我脸红发烫。我气得马上拔打方浩手机。方浩赶到，梦雪又打方浩几耳光，她简直疯了，恶恨恨地对方浩说：“你这混蛋！给我当面讲清你与宋宋……”方浩一掌推开梦雪，走过来紧紧挽着我对梦雪大声说：“我爱她！我爱她！”梦雪一气之下，转身奔出门外……我推开方浩冲出门，追赶梦雪。
梦雪对我说，她与方浩相爱三年，自从认识了我后，方浩就变了。今天她终于明白，方浩爱我，这是她的宿命。
我再次向梦雪保证，相信我，从今天起，决不走近方浩。如方浩找我，我乱棒打回。我替她擦掉泪水祝她幸福。看到眼前梦雪悲痛的脸，我多么希望，方浩能是梦雪桌上的一杯清茶，渴了，能为她润润喉；多么希望，他是梦雪路途中的一个石凳，累了，能让她歇歇脚；多么希望，他是她盛夏的一把折扇，热了，能给她扇扇风；多么希望，方浩是她休闲时的一粒开心果，吃了，能感到喷喷香。相遇的场景，如诗如画，相知相惜的深情升华成一阙阙婉约的唐诗宋词，于彼此心中深深珍藏。青山远岱，杨柳依依。暖了心，润了眼。赴一场旧梦。只一眼，便似万年。岁月无言，相逢不语。虔诚地为她许下心愿。惟愿她俩一世安暖，幸福相伴。
大学毕业后不到一年，方浩同梦雪结了婚，睡梦中方浩不断呼叫我名字。梦雪捧着她与方浩的结婚照，眼泪唰唰滚了出来……
去年三月桃花又开了，我回老家告诉母亲我已找到了工作。母亲问起了方浩。怎么他没来？我说方浩结婚了。母亲拄着拐杖拄着地叹着气说：“多好个孩子啊！”其实，我对方浩的爱和等待已成为我唯一可以做的事。或许，爱因寂寞已穿刺了我的灵魂；或许，爱已渗入骨髓、烙了印痕……花若开，相惜；花若落，不弃。红尘摆渡，愿与他共醉陌上花开。繁华的梦，编织成篇篇爱你的词章。留住心中的清纯，为他为我，在红尘深处苦苦跋涉的艰辛，可命运注定我同他走不到一起。
一曲清歌，唱不断天涯陌路人未还；一袖盈香，嗅不回花开花落何处赏；一杯浊酒，饮不完笑语嫣然声渐消；一腔离恨，悲不尽故思前缘的情殇。期许，珍惜这一份绵绵的知遇，在这桃花林中，默默珍藏，安然静好。若时光能返回，方浩会溢满了我的温暖，飘逸着暗香。
我考进樱花市文旅局，不到三年时间，被提拔为文艺科长，负责全市艺术辅导工作。在中秋佳节那天晚上，认识了一个叫周彬的作家，他身材魁梧，不仅文章写得好，而且民族舞也跳得非常出色。
他瞧我穿一身少数民族服装，问我：“姑娘叫什么名字，是彝族吧？”我笑了笑，回答：“汉族。”
我俩边跳边讲，我同他手持火把挤进人群，将熊熊火把扔进火堆，一堆巨大的篝火使我陶醉其中，我牵着他手尽情地唱着，跳着。
还未结束，他把我叫出人群。他对我说：“希望明年的中秋节内容办得更充实一些，也就是增添些现代文化原素。把这民间习俗更深化一些。”
“同志，贵姓？”我问他。
“周彬，周末的周，文质彬彬的彬。”他在手机上写了一首诗，加我微信后发给了我。
我打开一看，内容是描写中秋佳节的。
如珠闪闪绿池边，
别样风光万里传。
渔歌唱晚暖四季，
绿水青山醉千年。
衔星巨箭高空去，
各族儿女舞翩迁。
邀来明月照大地，
挥舞妙笔写新篇。
我看了觉得一般，可我还是向他比起大拇指，并告诉他我已转发微信群，让大家分享他的大作。
他又笑了，说：“仓促速成，写得不好，只是表达一下情怀。”他临走那天，约我吃了我爱吃的烤鱼，并把他的通信地址及电话留给了我。
单位年休假，我回天全呆了三天，然后去了省城，在天府广场的路灯下，感到孤独，一对对情侣擦肩而过，这时我又想起了方浩，也就是六年前在这华灯上的那天夜晚，我与方浩靠在这天府广场的路灯下。那晚我又高兴又害怕，高兴的是这个才貌双全的富家公子向我这偏僻乡村的穷家女孩这么多情。
他越对我好，我越加害怕，他父亲在海口开了一家有上万员工的公司，又在成都增设了一家房地产分公司，修建成都太古里，梦雪也是富家千金。他俩门当户对。所以我怕这美梦越陷越深，悔不该同他走在一起。而今他与梦雪……我心里祝福他，又恨他不该走进我心里，想到这儿，不由泪水溢出，我咬紧牙，强咽回去。
这时手机响了，我一看是方浩打来的，我立即挂了，他又打来。我又挂了。心里想，我好不容易走出这煎熬的悲痛日子，你不该再来打扰我宁静如水的生活。
走进旅店，我又打开手机仔细阅读周彬的诗歌，回忆与他初见的一些零碎片断，有些发笑，有些心痛，有些……我的心如乱麻。
我翻看通讯录，找到了周彬的电话，我想与他通通话，想了想，还是未拔。
真巧！在欢乐谷遇上大学女友巧巧，她挽着一个帅小伙，一把拉住我惊呀地说：“宋，你不是在樱花市吗，怎么……”
我点了下头回答她说：“这次因公出差。”其实，我是出来散心的。
“听说你与土豪方浩？”
“哪里，他同梦雪已结婚了。”
“谁说的？”巧巧一口咬定方浩应给属于我。
我懒得给她解释，叫她自己打电话问方浩或梦雪。
坐在一块儿吃了晚餐，巧巧要我去她家住。我说：“不用了，后天我就返回西昌。”
第三天，巧巧来旅店开车送我去了火车站。她说人一生难得遇上真心相爱的人，要我一定珍惜，她得知方浩与梦雪已了断，要我抓住机会，把方浩抢回来。
巧巧男友丁得召从车内醒来插嘴说：“宋宋这么漂亮，又温柔，如我是方浩，一定把她追到手！”
巧巧拍的给丁得召一掌：“人家宋宋不像我，这么轻易让人得手。我与你都还说不准，以后……”
“巧巧！你忍心抛弃我？”丁得召夸张地哭丧着脸。
巧巧仰天一笑，一只手紧握方向盘，一只手按着丁得召额头笑着说：“那就要看你的表现啰！”
此时，在这个城市的另一个方向。
邓豪天开着轿车从双流机场将梦雪接到后，穿行在宽敞的人民南路上，嘴上哼着《小苹果》小调，不断偷瞧身边坐着的梦雪。
“怎么了？还在生方总的气？”他又看梦雪一眼。
“他不值得我生气，可恨的是那个狐狸精，迷得方浩魂不守舍。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出现……”梦雪又长叹了一口气。
“梦雪小姐，需要我为你效劳吗？”
“你愿帮我，怎么帮？”
豪天哈哈大笑：“这你不用管了，我能想办法让方浩回到你身边。”
车刚停下，一个80多岁的老太婆一下拉住邓豪天的西服，跪在地上。豪天听老人哭诉后从包内掏出一叠钱按在她手里，然后帮梦雪拉着行李箱走进公司。
“梦雪接回来了。”梦雪父亲欧阳桂林问。
“接回来了，欧叔叔，梦雪去她房间了。”豪天指了指梦雪房间轻声回答。
“唉！这孩子都让她妈给惯坏了，对我说话也……”他叫豪天下去。又走进夫人屋内端起她的照片久久地凝视着……
欧阳六十九大寿，客厅里涌满客人，梦雪问：“爹，你该明年办七十大寿，怎么……”
豪天走到梦雪面前说：“欧叔叔七十大寿提前办，是为了吉祥如意。”
欧阳桂林笑着对梦雪说：“还是你豪天哥知道的多。”
祝寿宴上，欧阳桂林拉着方浩父亲的手，告诉客人说：“隔会儿，我要给大家一个惊喜。”
梦雪问：“爸，什么好事？”
欧阳轻轻拍了拍梦雪的肩，对着她耳根悄声说：“一会你就知道了。”
此时，方浩却开车去了天全，宋宋母亲高兴得叫儿子杀鸡宰羊。
“你总算来了，宋宋在菜地里。”她大声叫宋宋，说方浩来了。
祝寿已近尾声，方浩仍未到来，欧阳桂林气得拉住方浩父亲说：“你……你……咋个搞的？”
梦雪听豪天说，她父亲今天要为她与方浩订亲，开始万分高兴，结果……
周彬放下挑粪的扁担，宋宋给他端来热水。
“我自己来。”周彬一边擦脸一边说：“今年这莲花白一定丰收。”
在堂屋里，我见方浩突然从天而降，十分诧异，苦笑着问道：“你怎么来了？”
“不欢迎？”
“方浩！我给你讲过多次，咱俩是走不到一起的……”
“宋宋，我早就说过，你走到哪里，我就追到哪里！”
我无言以答，一把将周彬拉到身边，紧紧靠着自己，说：“我已同他订婚了！”
方浩犹闻晴天一声劈雷，扭身奔出门外。
周彬问我：“你说与我订婚？”
我无法解释，冲出门，奔向公路。
方浩失魂落魄般开着车往前冲，在即将返回成都的路上，出了车祸。
豪天见梦雪一个人在酒吧喝酒。他迎了上去。
“你什么时候，把方浩弄回，什么时候？”她扯着豪天醉熏熏地问他。
“这事急不得，得慢慢来。”他把梦雪扶进房间。
梦雪紧紧搂住豪天不断呼叫方浩……
梦雪醒来，见身边躺着豪天，哭打着他：“你……你这混蛋对我做了什么？”
豪天撒谎说：“没有，什么也没……”
梦雪靠着窗又哭了起来……
我回到樱花市后，主动申请去乡下搞扶贫工作，并向组织递交了入党申请书，打算忘掉过去，一心扑在工作上。
这时巧巧打来电话，说方浩出了车祸，要我一块去华西医院看望他。
我挂了电话，眼泪夺眶而出……
欧阳把豪天叫到跟前问：“你说说，这宋宋一个农家闺女，究竟有多漂亮，把方浩这小子迷成这样？千里迢迢也去追。”
“欧叔叔，梦雪那儿有她们大学毕业，与同方浩，宋宋的合影。”
“照片在哪儿？给我拿来看看。”
豪天从梦雪卧室将像册拿来递给了欧阳。
欧阳久久看着梦雪身边站着的宋宋，不由想起往事……
我抓住方浩的手，见他醒了过来，脸上僵硬的表情终于放松了。
方浩从病床坐起来，惊喜地问道：“你好久来的？”
我指着站在一旁的巧巧说：“是她打电话约我来的。”
巧巧笑了笑说：“我们刚到。”接着巧巧又问：“梦雪她怎么没来？”
刚走到病房门外的梦雪见我守在方浩身边，一头冲进来，放下那束丁香花就把我叫了出去。她恶恨恨地说：“你把他害成这样，还有脸来看他，为了你，我父亲七十大寿气得心脏病复发！”说到这儿，她又再次打了我一巴掌！
我向她解释，她冷冷一笑，骂我无耻。
方浩拄着拐杖在医院花圃周围散步,突然见到马薇薇.惊奇地问她：“薇薇，你怎么在这儿?”
她是他高中时的同学,他同她在学校时常在一块儿聊天,薇薇是县委书记女儿,人也长得十分漂亮,学校好多男生都不敢靠近她,她感到孤独,说真的,在她眼里,谁也看不上.唯独这个方浩却让她……
一次学校文艺晚会上,她同方浩演出《罗米欧与朱丽叶》话剧。那晚她入戏太深,流出了一串清泪。
自那以后,爱情在她心中突然间萌发了,是方浩帅气,还是他的才华,她也说不清,始而朦朦胧胧,如烟似雾,继而相互试探,欲暗欲明,彼此吸引,难分难舍。
三月桃花盛开,她约方浩乘车去了郊外,一片粉红展现眼前,薇薇叫方浩用桃花枝给她编个花环,周围圈上八朵盛开的桃花,她戴在头上,双手把披肩长发挽在胸前对方浩说:“罗密欧,你过来。”方浩走到薇薇身前,她挽着方浩的手,把头倾靠他肩上,相机“咔嚓”自拍，把他俩定格在了镜框里。
薇薇把相机架递给方浩拿着,她细看着相机镜框说：“方浩,你怎么那么严肃？这不是拍工作照,要像我俩剧照那样真情投入。”
“那重来好了。”方浩说。
回到家里,薇薇回想这些与方浩的日子,不知方浩凭什么征服了她,是他的帅气，还是他的幽默、潇洒,亦或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内在素质与魅力,牵动着她……
后来,薇薇父亲上升到省委机关工作,她一家迁到省城.从此天各一方。
今天两人偶然相遇,薇薇讲她现在在省文化厅工作,这次来医院,说到这里,她欲言又止。
“你怎么了?”
“没什么。”薇薇叹了口气,又笑了笑：“方浩,你成家了吗?”
方浩摇了摇头。
“那有女朋友吗?”薇薇继续追问。
薇薇想如果方浩没有心上人，她想旧梦重圆……
她这句话像针一样刺痛了方浩的心。他一脸苦笑，投给她一个极不友好的目光。
难道方浩他心中另有她人,还是……
今天再度重逢,心中又惊又喜,但愿方浩说的是真话,如果他还是一只孤雁.那她就与他重涉爱河。她不由精神为之一振,仿佛生命又重新属于她了!她是个无神论者,可在这一刻,她甚至相信,是她的赤诚感动了上天，上天才赐给她,使她万万没有想到几乎失去的重逢。
她记得,在县委机关那次舞会上,她冲破了世俗观念的束缚,没有半点拘泥,勇敢地走在方浩面前,一次又一次拉他跳舞，抓住每一曲机会同他交谈。
舞会结束,她同他坐在公园座椅上。那年冬天,好大的雪,雪花从天而降,顷刻间给树木和草坪都披上了银装。
“走吧,雪下大了。”薇薇对方浩说。
“不,我想再呆一会。”
雪,落在他的脚下,盖在她两肩头,打在他们脸上.滴在他们的唇边。
“我们快变成雪人了。”薇薇笑了,吞下几片雪花。
“就要变成雪人。你愿意同我一块埋葬在雪地里吗?”
方浩转过脸来,看见薇薇鲜艳的围巾变白了,鸟黑的眉毛变白了。殷红的嘴唇中呼出一团团白气，在白雪映照下,红彤彤的脸儿显得那么兴高采烈。
薇薇看了他一眼说:“埋吧。”她依偎着他,双手紧紧抓住他冻僵的手。
后来，她却受父亲的影响，跟一个高干子弟打得火热。结果，被对方甩了，这次到医院来，她是做人流手术……
方浩出了院,我准备返回樱花市。
方浩一把拉住我的手：“听我说完，你再走。”
“你没事了,我得走了。”
“那我开车送你。”
“不用!”
“那陪我吃过午饭,再走,行吗?”
他俩一同走进了一家餐厅。
“宋宋,你不是骄傲的姑娘,而是柔弱的少女。我想,我应该给予你的不仅是双倍的骄傲,还有百般的怜爱。我要把有力的肩膀交给你,让你扶持,让你依靠,而且我相信,在这世界上,只有我方浩才能这样一眼透彻地了解你,只有我才能给你这样的力。”方浩顿了一会儿，接着口若悬河地说：“你从未对我讲过你的家庭,你的身世。我上次去天全，从你母亲的话语中,才模模糊糊知道,你生长在一个普通工人家庭,那年你父亲工厂倒闭,你父亲却昼夜牌声不停,输得变卖家产,你父母常吵闹打架,在这个败落的家庭里,你是一个寂寞的小东西,象条多余的小狗。在那肃杀的院里慢慢长大,后来你母亲无法忍受这有上顿无下顿的悲惨生活,才与你父亲离婚出走。那寂寞的童年给你稚嫩的心留下的是什么阴影?那荒谬的家庭给你最初的人生留下的印记又是什么?你小小的身躯怎能承受这么多哀伤和忧愁?你的美丽不能掩盖你的不幸,你的骄傲无法掩饰你的柔弱,难怪你在学校排练《桃花泪>》那么投入,我想，是女主角与你有着同样的不幸。”
听到这儿,我掉出了眼泪，抓起酒杯大喝一口伏在餐桌上。
“宋宋,你是个好姑娘,自我认识你那一天起,我就从内心里同情你,我知道你需要真心爱你的人,你怕重走你母亲的路,你怕像《桃花泪》中女主人公一样的命运,宋宋,我爱你,你需要爱,需要力量。我方浩愿把自己的小船,轻轻地划到你身边,承载你的不幸和孤独；我愿意用我这生命之船,载你到那幸福的彼岸。宋宋,请你相信我?”
晚上巧巧对我说：“宋宋，你怎么这么软弱，梦雪打你，怎么不还手？你手上端起清油得么？要是我，就狠狠教训她，踢她个四脚朝天！”
豪天约梦雪在河边聊着，他再次试探，被梦雪回击：“豪天，你今晚约我就为此事，你还是别痴心妄想。我心中装的是方浩。”说到这儿，梦雪头也不回，急匆匆走了。
欧阳拿着照片左瞧右瞧，往事浮现眼前，那年工厂倒闭，他去了福建打工，他把厂里分给的一万多元做生意，结果栽了，与妻子离了婚，从此互不见面，不满三岁的女儿判给妻子后一别多年，至今尚无音讯。他紧紧盯住宋宋脸边那颗黑痣，心里又喜又悲……
他心里细算，宋宋年龄26岁，比梦雪刚好大两岁。他是在福建做海鲜生意时与宁佳结婚才有的梦雪。这时他想，如果宋宋真是他女儿丫丫，他想她爱上方浩也好。他这份产业托交他们也就放心了。他下决心，等大年过后，一定去天全看看，不知宋宋她妈身体如何，唉！他又想起前年梦雪母亲患上肺癌夺去了她生命，他想，如宋宋母亲未改嫁，他一定把她母子接过来享享清福……
梦雪怀上豪天孩子，到医院引了产后把这事告诉父亲，欧阳拍桌大骂豪天吃了豹子胆，叫几个保镖将他撵了出去。他恨当初不该收养这无家可归的畜生！
大年一过，欧阳桂林买了一车礼物去了天全。宋宋母亲在门外一眼认出欧阳，心里感到惊喜，又有些害怕，与欧阳离婚后改嫁了王木匠。今天他怎么找上门来了，这些年欧阳他怎么挺过来的，难道他发了。要来抢走我家宋宋，她两眼噙满泪水……
我从窗口看到梦雪跟着她父亲走过堂屋。
没想到，她父亲居然认识我母亲。他一边走，一边叫着我母亲的名字，我不知是福是祸……
这时方浩开车来了，梦雪上前叫他，他冷冷一笑对梦雪说：“怎么，你还扰得不够？”一转身走进我屋前大声叫着我的名字……
我回到樱花市文旅局,殷局长满脸堆笑：“小宋,这次回家玩得好吗？你母亲身体如何……”
殷局长給我泡了一杯茶，然后給我签报销票据,我双手接过茶杯喝了两口放下，然后拿起局长签了字的报销票据，谦恭地说：“殷局，谢谢您,我回宿舍去了。”
“莫慌,坐一会,我开车送你。”殷局轻轻拍着我的肩膀，接着说：“小宋，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猜猜,什么好事?”
“我创作的舞剧《悬崖村》批下来了？什么时候去省上汇报演出？是七一还是国庆节?”我猜想是这件事情，激动得一边追问，一边手舞足蹈。
“你坐下,听我慢慢给你讲。那舞剧肯定会批下来的。今天我给你的惊喜是经过局党委讨论，正式接收你为中共预备党员。同时，你的名字已例入省上人才库,恭喜你哟！”
我一听,顿时喜形于色：“感谢殷局,感谢组织！”我心里想,一定不辜负领导和同事们的关心与支持,决心干好本职工作,为樱花市的文化扶贫作出自己的新贡献。”
这天刚下班,躺了一会,我准备冲一盒方便面吃,门突然打开了。局长走了进来，笑盈盈地拍着我的肩，说话有些打结。
“殷局怎么了?”
“没什么,我坐坐就走。”
我双手捧一杯刚冲的茶端给殷局,又退回。
“小宋呀,你工作累不累,现又兼任会计，一定很累吧？”
“不要紧的,年轻人应当多干些工作！”我边说边绕开殷局。这些日子,我发现他常来我房间没话找话,一坐就是很长时间。今天，他又醉熏熏走进来,我想离开,又不礼貌,有点左右为难。
这时突然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周彬的，我大声地说：“喔,你已到车站了。好！你等着,我现在就打的去接你。”说到这儿,我提起小包向殷局挥了挥手：“我男朋友来了，我去接他。”
分管宣传文化旅游教育的副市长即将调到省上任职,殷局来找我拿60万元，准备给这位领导送行。
我第一次违背了领导的意图，对他说：“殷局,不是我不执行你的决定,财经制度你清楚,是不能这样做的。再说这是扶贫专项基金，既不能挪作他用,更没法做账!”我十分为难地从办工桌前站起来，对着殷局又比又划地解释，我知道违背领导决定的后果，但我不能没有原则。
“你别管,我负责！”殷局居高临下地下达指令。
“殷局,你负不起这个责！这是犯罪,如果做了，你我都要进监狱。”我想想，换了一种口气说：“要不,这会计我不当了,你安排其他人！”
殷局狠狠地瞪着我的脸，把桌子一拍：“宋宋！你看着办！”说罢一扭身，气急败坏地走了。
半个月后,殷局叫办公室主任通知我去密度县悬崖村报到。
临走时,殷局找我谈话,说这是上级对我的信任和培养。我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整理好行李，头也不回地坐上车，去了偏远的悬崖村。
悬崖村座落在密度县与临县的交界处,100多家贫困村民只靠养山羊,种花椒,栽脐橙过活,交通不便,山路崎岖陡峭,村民进城全靠抓住藤梯爬行。
我紧紧抓住藤梯不敢往下看,这群山层层叠叠的村子,悬崖峭壁挤窄了天空。我咬紧牙,踩过12段218级藤梯,终于走进了这个与世隔绝的偏远村落。
一个被称为“老黄牛”的村支书帮我扛起背包说：“宋科长,你怎么不来个电话,让我们去接你？”
我笑了笑，淡定地说：“不要紧的,大伙能走,我也能。”
晚上坐在一块吃饭,一个叫猴子的青年给我敬上一杯酒说：“宋姐,你干了这杯酒，能不能给大家跳个舞助兴?”
“好！”我喝了一口酒，轻盈地舞了起来。接着，趁着酒兴，我又一把拉起猴子，一块儿舞动身躯，村会议室顿时掌声不断。
我通过不停地舞动身躯，释放一路的疲劳，一直闹到深夜,才回房间休息。
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心想自己是个预备党员,临走时向组织部门作了庄严承诺,今天听村上老黄牛书记介绍,才深深知道这悬崖村脱贫攻坚的艰巨性、复杂性。又听村民反映，村里的孩子上学路途遥远，且十分不安全……
我鼓励大家说，我们一定要设法给予改变。有几个村民打量我一番后哈哈一笑,不相信我能改变这里的面貌。
我知到村小在山上,没有公办教师,前年来了两个师范毕业生,只呆了两个月，就想办法调走了。看了汇报材料,这悬崖村已八年没出现过一个初中生，这在内地是不可想象的，但在这了似乎已经习以为常。我同老黄牛书记商量,准备成立山羊养殖专业合作社,我带头捐了3万块钱。另外，我想通过大学好友马薇薇的关系引进一家开发公司，来这里合作开发峡谷旅游，因为这里山高坡陡，缺乏其它资源优势，但却有一个美丽的原始大峡谷。
事不宜迟，趁大学同学春节在省城聚会,我首先动员高伟和李响两位同学来这儿支教。
“今天同学相聚,就算我宋宋求你俩了,你俩帮我渡过难关,到悬崖村任教，我感激不尽！”
高伟和李响与我碰了酒杯，提出要求说：“宋宋,我们只干两年啊！”
“好!两年就两年,到时候恐怕你们舍不得离开哩！”我对他俩莞尔一笑，表示感谢。
马薇薇一把将我拉到旁边说:“方浩与梦雪怎么没来?”
“我也不知道,这次是巧巧在负责,你去问问她。”薇薇刚一转身，我又对她说：“记住.帮我把开发商引来开发旅游大峡谷，实现双赢！”
薇薇拍着我的肩说:“没问题,这事我包在我身上。”
巧巧举起酒杯大声说：“这几年大家混得不错,马薇薇任省文化厅科长,宋宋也享受正科级待遇而挂职下派悬崖村搞扶贫，梦雪也在省城办了一家公司,方浩更是不断拓展他的事业,还有……总之，大家都比我荣幸,不是土豪,就是国家公务员，而且有的成了家,有的正恋爱中,像宋宋被两个青年才俊爱得死去活来……”
她刚说到这儿,我一把夺过她手中的话筒：“你们别听她吹,她才隐藏得深,与丁帅哥火热两年多了还瞒住大家。现在请丁得召给大家解释解释。”
丁得召不好意思，想要溜走,却被巧巧一把拉住：“耍就耍嘛,怕什么！”
我补补充道：“为啥不介绍给大家?”
“我已经介绍了。”
“那是被我揭穿的,其它不说了,干脆罚你夫妻俩各人一杯。”我又补上一句说:“好不好?”大伙双手拍掌，一致赞成。
“宋宋，你太夸张了嘛！还每结婚,咋就整成两口子了？”
“说错了,是未来的夫妻。”说到这儿，大伙都笑了起来。
巧巧高举酒杯跳着“冷摆”一一给同学们一个个敬酒说:“今天同学再次聚会,再给我来两瓶,大家不醉不归!”
我扶着巧巧回房间,巧巧醉熏熏地说：“宋宋,现在方浩与梦雪已经分手,你应该抓紧把他夺回身边。”
“别提他了,我同方浩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辈子走不到一起的。”
“我马上给他打电话,叫他过来。”她在包里找手机,手机却不见了……
我回到悬崖村,把同学会上大家捐赠的6万元和村上党员干部自凑的10万元，首付买了1500根钢管,动员村民架起通往村小学的“天梯”。我心里明白,村民们迫切希望能早日看到这钢架路，从而保证孩子们上学途中的安全。
老黄牛书记见我扛起一根钢管从小路慢慢走来,累得满头大汗，有些不忍心。接过我肩上的钢管说:“你休息一会儿，不要累坏身体了。”
“大伙都在忙,我闲得住吗?”我指着山坡上扛着钢管的村民说。
自从来到悬崖村,我就下定决心扑在工作上，从方浩与梦雪之间走出来,这样才能摆脱那使我揪心煎熬的阴影,重新面对生活,并憧憬悬崖村美好的未来。
悬崔村小学的路终于开通了,孩子们抓住牢固的天梯爬行，不在吊着树藤去上学了。
这时，我动员来支教的高伟和李响也及时来到了悬崖村。他们尽职尽责，受到了家长和孩子们的好评，但有个同学却顽皮，在上学途中扭伤了脚，高伟搀扶着受伤的孩子，李响对学生们训话说：“同学们，大家一定要珍惜这条钢管路道,这是上级领导关心及全村父老乡亲四处化缘,拼凑的钱修成的,可个别同学不注意安全,放学后在钢管路上玩耍,造成今天这个同学右脚扭伤。我今天郑重宣布，如经后再发生类似情况,学校就要严肃处理。”
之后，再也没有发生放学途中扭伤脚的事情。
高伟和李响每天放学后走进厨房，抓起上午煮熟的土豆往嘴里塞，过了一段时间，高伟不由感慨起来：“唉!这生活难熬啊,一天三顿除了土豆荞饼,还是土豆荞饼。难怪之前来这儿的老师只呆两个月就走了。”
“这事也不怪宋宋,她早已告诉我们,这儿生活艰苦,再说宋宋她也同我俩一样吃这洋芋砣砣。”李响理解地说。
“反正,我把这学期熬过就走。我都32了，再这样下去,老婆都找不到。”
“我也是单身。”
“你虽单身,却有在省城的女朋友疼爱,可我……唉……”
“我找宋宋帮你物色个妹子。你英俊潇洒,还愁没人嫁你么?”
“别逗了,哪个愿意嫁给在这边远山区支教的人哟！”
这时，我走了进来,告诉他俩，明天礼拜天,村里吉子古且家迎亲,叫他俩一块儿去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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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3 16: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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