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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朋诗友] 《故乡神潭溪》那街系列之——乡政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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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优秀网友

发表于 2022-1-18 10:0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高桥乡政府(下)

(接上期)稳住身体的兴铃子定了定神,然后运足力气快步上前对准李连长的面部就是一拳。看见李连长手上的小孩,让围观的人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就在人们心惊胆颤小孩的当口,却见李连长气定神闲,看见拳头将至随即将头往右一偏左手掌闪电般的伸出趁势接住对方的拳头然后手臂在转动的同时五个指头用力一收,就见兴铃子的脸色发生了变化并随即从李连长身体左侧踉跄了出去。看似凶狠的一拳被李连长轻松化解,看热闹的人一阵起哄想要激起兴铃子再出狠昭。脸上由红变白再变灰的兴铃子从李连长手指的力度和反应的速度上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便开始耍赖大声吼叫说是解放军欺压老百姓。尽管围观的人都在指责他,但他却一定要将李连长拉到公社去评理——我们称之为“见公社”。
到了公社见到石文书,为了表示和石文书的关系非同一般,兴铃子居然伸手向石文书要烟抽。石文书看了一眼兴铃子,在示意他坐下的同时招呼李连长等人坐在办公桌的对面。没有讨到烟抽,兴铃子并未觉得尴尬,而是开口讲起了刚才的事情并口口声声说解放军打老百姓,要石文书给个说法。石文书耐心地听完兴铃子讲话,没等李连长开口石文书就接过了话头:“刚才的事情我在粮站门口看见了,谁是谁非清清楚楚。兴铃子,二十岁的人了懂点事。将来你还要找婆娘成家生小孩,不说人家看得起你,你自己总要看得起自己吧。”石文书说完后向李连长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可以离开,兴铃子见状也只好悻悻的坐着假装轻松的从包里掏出一包香烟然后嬉皮笑脸地递了一支给石文书。
一天上午,听见公社有人吵架,我和其他人跑去看热闹,原来是两户人家因为房屋权属问题找公社石文书公断。房子属于一户乡绅,土改时将临街的两间分给了一户小贩,七十年代初小贩觉得其中有疑问于是向乡绅索要楼上两间,理由是分房契约上写的是“瓦屋两间”。小贩据此认为既然是“瓦屋两间”那我的房子必须能见到“瓦”,只有将楼上两间也给他才能看见瓦。俩人闹到石文书处,石文书将土改时的分房档案翻了出来,然后对小贩念原文,念完后解释说:“瓦屋两间。瓦屋,指的这座房子是瓦房而不是草房;两间,说的是分给你房屋的数量是两间而不是一间或者三间更不是四间。”说完后石文书并不等小贩的回应就将档案重新装进柜子然后自顾自离开了。主张四间屋的小贩在办公室愣了一会儿,嘴里虽然还在抱怨,无奈道理被石文书讲得明白,只好一边抱怨一边离开了公社。
七十年代初石文书调回老家后,公社来了一个姓魏的副书记兼任文书。魏副书记年龄三十岁多岁,身强力壮,特别喜欢打篮球。因为喜欢体育,性格开朗,钢笔字又写得好,来了才几天就和街上一帮年轻人和半大孩子热络了起来。那时候,公社的老房子已经拆除,取而代之的是一栋建在原址上的两层石条垒砌的办公楼。设在一楼的办公室和我家只有两墙之隔,魏书记的寝室就在办公室后面隔出了一个小间。因为石头房子冬暖夏凉,夏天为了躲凉快我和几个发小常常有事没事跑到魏书记的办公室甚至寝室去玩。虽然街上篮球打得好的人说魏书记球技较差大多靠蛮力,但自从他来了之后,高桥小学的大操场几乎每天下午都要组织一场球赛。在魏书记的带动下,公社的体育运动搞得热火朝天,甚至县球队还专门到高桥驻场进行过几场篮球比赛。记得当时魏书记将全公社篮球打得好的人全部集中起来与县篮球队比赛,虽然没有赢过一场,但却带动了全公社的篮球热潮,街上好多人都说魏书记在高桥工作的那几年是篮球比赛频次最高的几年。
我生来不喜欢运动但却喜欢看热闹而且最喜欢去公社看魏书记给人扯结婚证断离婚。有一天,五大队有对夫妻来魏书记办公室闹离婚。男女双方年龄均在二十四五岁上下,丈夫身体魁梧但是个哑巴,女方长相虽然看得过去但背部有些畸形双肩看起来有些不对称。从表情上看,丈夫对离婚非常反对,但女方却态度坚决。看着女方和魏书记说话,丈夫急切地用双手向魏书记和围观的人比划嘴里不停地叽哩哇啦地说着什么,看得出他非常着急。虽然女方离婚的态度坚决,但魏书记还是极力规劝女方并让他们回去好好想想听听家人的意见。几经劝说无效后,女方索性从魏书记办公室出来要自顾自回娘家,男方却紧跟在身后一脸乞求地央求女方和他回家,并急猴猴地从国营食堂买来了肉包子——这在当时可是味美食物了——双手捧到女方眼前,谁知那女的却看都不看一眼抬手将其全部打落到地上。男的又气又急,跑去将已经裂开的包子从地上捡起来又跑到女的跟前,本来已经举起没拿包子的那只手要打女人,可试了几次还是将手缓慢放下,然后一边吃沾了不少灰尘的馅儿已经从豁口中掉落的肉包子双眼一边不停地流泪,在场的看了后都纷纷指责那女人。正在此时,却见魏书记从屋里出来,阴沉着脸快步走到女方跟前,然后小声地和她说着什么。看着女方的脸色逐渐由红润变得发白,眼神也由坚定变得游离,好奇的围观者便走过去想要听清楚说些啥,却见魏书记将手向女方一挥然后看也不看她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女方虽然没有抬头看男方,却从男方手里拿了一个包子,然后自顾自在前面走,男方见状急忙跟上前去亦步亦趋地跟在女方身后。女方手拿包子虽然没有吃,但却一直拿在手里没有丢弃。一段时间后,听人说女的回家后再没提离婚的事,于是就有人问魏书记,那天他到底和女的说了啥而让坚决离婚的她改变了主意。魏书记对此并不回答,于是人们便演绎出了多个版本:有说魏书记知道女方家是地主,威胁她如果离婚就将她父母抓起来;也有说魏书记吓唬女方如果离婚无论今后和谁结婚都让别想在我这里扯到结婚证;还有说魏书记其实啥也没说只是在女方面前一脸严肃地冷笑了几声而已。
小时候,我们都知道下两有个叫刘映禄的公安特派员,只要他到哪里,那里就有犯了法的人被抓。后来,高桥公社也有个姓周的专门负责治安的人,大家都叫他“周志安员”。周治安员中等身材,脸部皮肤坑坑洼洼的看似比较凶恶但对人却比较和蔼,在和街坊们相处一段时间后,人们对周志安员的基本评价是原则性强。
九大队有个手艺高超的木匠周师傅,他的侄儿小周从“下河里”来投奔他向他学手艺。小周老实巴交做事很认真,在维修公社办公室期间与公社干部包括周治安员都比较熟悉。可不知什么原因,有一天周治安员居然将小周抓了起来。小周的伯父周师傅和一些街坊都认为周治安员一定是弄错了,于是找到他询问情况。原来,小周在老家被人引诱加入了“反动门道会”。人们原以为彼此都是熟人而且又是 “周”姓本家,周治安员不说网开一面至少可以不用反剪双手捆绑起来,可谁知他照样将小周五花大绑拴在天井一侧的木柱头上。周治安员对于如何绑人特别在行,一根长约三米的细麻绳从中间打个活扣,两只手用麻绳从肩胛处一路缠绕到手腕,将双手反剪到背后,再将剩余的麻绳穿过后颈部麻绳预留的活扣上穿过然后用力上下一提一拉,被绑的人立马就会双眼暴突颈部青筋膨胀并开始哭爹喊娘。因为有这个绝活儿,街上几个喜欢惹事生非的人对周治安员都有几分敬畏。
老周在高桥当治安员的第二年,也就是70年,高桥发生了一件让全县震惊的大事——蔡天阶事件。70年5月的一天上午,街上有人说八大队邓家屋里抓了一个倒男不女的“皇帝”。口耳相传,事情变得越来越离奇,我们一帮半大小孩便结伴往“窑厂坪”邓家屋跑去看热闹。半道上看见几个身穿制服的公安人员和手持冲锋枪的解放军战士簇拥着一个脸色发白的人往街上走,——那几年常常有“军宣队”的解放军进驻公社。因为那个脸色发白的人并没有捆绑双手而是比较随意地行走在解放军战士和公安人员之中,所以并没有引起我们的注意,擦肩而过后我们径直往邓家走去。
高桥巴中街上的居民常常去街道背后的那座叫“窑厂坪”的山上捡柴,大多数人对邓家都比较熟悉。邓家由大儿子邓绍基当家,他有个妹妹叫邓秀华,当时的年龄大约十八九岁,人长得比较漂亮,当场天经常在街上用粮食换菜油并将换来的油暂寄在我家,所以母亲和邓秀华很熟悉。
还没到邓家院子,就看见院子里、周围山坡上和地里站了好多看热闹的人。走近邓家院子,我们看见一些公安人员和解放军在邓家屋里表情严肃的走进走出进行搜查。很快,就有箩兜装的纸人纸马从屋里搜了出来,然后又有黄豆被搜了出来。随着搜查的深入,更多的纸人纸马、黄豆、各种大小和颜色的蜡烛、木头或者石头雕刻的不大不等的神像、黄色的龙袍等等从屋里陆续抬出。就在人们对这些东西惊呼的时候,一个红色的木箱子也从屋里抬了出来。看见两个人随意将木箱从屋里抬出,一位解放军飞快地从院子天井冲到抬箱子的两个人面前,然后操作一口浓重的北方口音一边大声向众人喊:“小心有爆炸物”一边急切地挥手让围观的人离开。很快另一位解放军和一个公安人员也加入进来维持秩序。随后,我们看见那个解放军一脸凝重的先将头低下把耳朵贴到箱盖上,似乎在聆听什么。我们猜想他可能是在听定时炸弹定时器的声音,——我们从电影里看到过这样的场景。可能是没有听到什么动静,解放军便小心地将箱子打开,里面覆盖着红布,掀开好几层红布后又出现黄绸布。将几层黄绸布揭去后,一个做工很精致的小木匣子显露了出来。这一次,解放军没有再将耳朵贴到木匣子上去听,而是双手非常缓慢地直接将木匣子从大箱子里取出来放到大箱的盖子上。在和周围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解放军又才非常慎重地将木匣子轻轻打开,里面覆盖着金黄色的绸布,将绸布打开后,一个四四方方上面雕有一个龙头把手的玉石雕刻物件呈现在人们面前。解放军将那个玉石雕刻物件从木匣子里取出,然后把底部翻过来发现上面刻了四个篆字,很快就有认识的人大声地一字一顿地读出“传,国,玉,玺”。
虽然大人们对那个边长足有十厘米的“传国玉玺”感兴趣,但我们一帮小孩子却更喜欢围着纸人纸马看稀奇。好几箩兜纸人纸马随意堆放在邓家院子里,并没人刻意把守,我们完全可以从箩兜里拿几个纸人纸马出来玩耍的。可因为深信那些东西具有神力,在场的没有一个人敢去偷偷拿一个。两三个小时后,搜查结束,本来我们还想看看那个名叫蔡天阶的倒男不女的“皇帝”,可听人说他早就被前面的公安人员押到公社了。听了人们对蔡天阶长相的描述,我们才恍然大悟,在来到路上看见的那个脸色发白的人其实就是蔡天阶。
因为对“皇帝”、倒男不女和能够腾云驾雾、使纸人纸马的蔡天阶非常感兴趣,那天从邓家屋里回到街上,公社靠街道的坝子里就围满了人,大家都想看看蔡天阶到底长得是个什么样子。可能是出于安全考虑,县里来的公安人员始终不愿意将蔡天阶带出来让大家看一眼。好不容易等到天黑了,有人才想起去找周治安员,随后,双手捆得结结实实的蔡天阶被带到公社二楼的栏杆处,周治安员手拿电筒照着蔡天阶的脸,另一个人将他的长发拨开,我们才看见了那张没有血色的脸。
蔡天阶事件使高桥公社成了全县乃至全达县地区关注的焦点,在事件之后的第二年,公社老办公楼临街的两层木质结构楼房被拆除并在原址上修了一座两层石头办公楼。几年后,石头办公楼因为地基下沉不得不迁往刚刚通车不久的公路一侧的新办公楼。也就在那一年,我离开了老家,有关公社的人和事也渐行渐远了。如今的高桥乡政府办公楼,是一座四层钢筋水泥建筑,矗立在宽阔的柏油马路边看上去颇有气势。那年初秋回高桥,心情激动地走进公社大楼,坐在办事大厅柜台后面的小姑娘问我办什么事,看着小姑娘有些警惕的双眼我才猛然回过神来。时过境迁,眼前的一切早已不是记忆中的“高桥公社”了,于是笑着对姑娘说:没事,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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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19 10:57 | 显示全部楼层
好文!读先生的文章长见识!

发表于 2022-1-19 11:14 | 显示全部楼层
刘映禄老家和我们一田相隔,蔡天阶(该)据老人们讲,是一练种“打不进去、杀不进去”的啥把戏,练成了就会自封皇帝

发表于 2022-1-19 19:41 来自麻辣社区客户端 |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22-1-19 20:04 来自麻辣社区客户端 |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22-1-20 09:38 来自麻辣社区客户端 |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22-1-20 19:28 来自麻辣社区客户端 | 显示全部楼层

2023年优秀网友

 楼主| 发表于 2022-1-21 09:54 | 显示全部楼层
如果哪位网友知道蔡天阶的生平,可否给我提供一些素材,非常感谢!

发表于 2022-1-21 10:04 | 显示全部楼层
韦老师,蔡天阶的生平我家叔很清楚,土门子和我们那里也是边界相连

2023年优秀网友

 楼主| 发表于 2022-1-21 10:30 来自麻辣社区客户端 | 显示全部楼层
823843020 发表于 2022-1-21 10:04
韦老师,蔡天阶的生平我家叔很清楚,土门子和我们那里也是边界相连

我给你私信了,你联系我吧,谢谢网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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