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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调中最辛苦的打工者”:住8平米出租屋,干活6小时赚200块,儿子失踪一年多,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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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0 17:1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在北京,他没有固定的工作时间,也没有固定的工作地点,从深夜工作到凌晨,对他是家常便饭。他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干活,直到行程轨迹被所有人看见,他的轨迹也被称为“最艰难的流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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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18天辗转28地打工”流调背后,是一名寻子一年半的父亲。(@视觉中国 图)


1月18日上午8点43,是G1085次列车驶离北京南站的时间,但列车迟迟未见发车,车上的乘客很快被告知:列车上有涉疫人员,此趟列车暂时无法出发。
在8点30分左右,坐在车厢里的岳宗坚接到北京市东坝卫生防疫站的电话,通知他前一日做的核酸检测结果异常,需要他呆在原地不动,稍后会有人安排他前往隔离点。
挂断电话后,岳宗坚来不及想太多,他立马打电话给在威海的妻子,“我可能得新冠了。”他和妻子说。
妻子在电话另一头,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顺着说了一句,“那就听从安排吧。”
车上的列车员也接到电话了,他们按照防疫要求不再靠近岳宗坚所在的车厢。等到8点57分,穿着防护服的人带他离开了北京南站。直到中午12点,他被120转移至北京佑安医院进行隔离治疗。
一个小时后,G1085次列车上的乘客陆续下车,作为密切接触者乘坐大巴车前往酒店隔离。
为了寻找儿子
这一天,G1085列车原本会在下午1点38分到达威海。下车后,岳宗坚需要再坐一个半小时的大巴车,到达位于山东省荣成市龙须岛的一个小村庄,这是他此行的目的地,也是他的妻子和12岁的儿子目前的居住地。
岳宗坚今年44岁,中等身材,由于长期住在海边,脸上晒得黝黑。他与妻子是河南濮阳人,十几年前就离开家乡到山东威海,长年以捕鱼为生。
在11月20日左右,他背着两个包到北京,一个装着衣服,一个装着被子,最后在朝阳区平房乡石各庄村落脚,一间每月700块的出租屋,只有8平方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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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宗坚寻找儿子发布的寻人启事。(受访者供图)


岳宗坚此行来北京的目的是为了寻找儿子。他的小儿子今年12岁,刚上初中,大儿子岳跃仝今年21岁。
2020年8月12日上午,在荣成市打工的岳跃仝突然说肚子不舒服,要回家,但直到晚上,他一直没有出现。三天后,儿子的电话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之后就直接关机了,从此再无音讯。
这两年,为了寻找儿子,岳宗坚头发白了快一半。他揣着儿子的照片,还带着一封给信访局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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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宗坚的大儿子岳跃仝。(受访者供图)


对于北京,岳宗坚并不陌生。两年前,他与儿子岳跃仝一起来北京打工,通过老乡介绍,他主要从事装修材料搬运工作。儿子则在东五环边的玉龙泉洗浴中心当服务员,一个月的收入大概是2900元。那时候,父子两人也是居住在石各庄村。
这一次,岳宗坚还是选择做装修材料的搬运工作,每次干活都是6个小时,一共200多块,“这比在海边挣得多。”岳宗坚对《看天下》记者说,他是渔民,非休渔期时就在渔船上干活,一晚上120块钱左右,休渔期就种海带。
他妻子平时就做些零工,帮着晒海带,又或者是把从海里打捞上来的鱼放进包装袋里。一家人的经济来源主要靠岳宗坚,他们在老家河南还有三个长辈,身体都不好,都需要岳宗坚来回照料。这几年,他还去过很多地方干活,到威海周边的城市打零工,为的就是打听岳跃仝的消息。
“最艰难的流调”
11月份到北京后,岳宗坚待的时间并不长。12月初,他回了一趟濮阳,母亲在老家摔了一跤,造成股骨颈骨折,在医院做手术。岳宗坚的父亲则常年瘫痪在床,平时都是他弟弟在家照顾两位七旬老人。
这一次,弟弟在医院照顾母亲,岳宗坚不得不赶回老家,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父亲。直到12月16日,他再次回到北京。
从这一天开始,他一直在干活,没有一天休息。从1月1日到1月18日,18天的时间里,他去了28个地方,行程上百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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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南站。(@视觉中国 图)


根据1月19日北京市新冠病毒肺炎疫情防控工作第269场新闻发布会中公布的流调结果显示,“1月6日11:00-12:08,在万科翡翠云图工作;14: 21到达平房料厂(小廊国际俱乐部旁边)工作,21:06到达朝阳区东小井沙石料厂工作;21:30-23:04在海淀区农科社区8号楼工作。”
“1月10日0:00-1:45,在胡大簋街三店工作;2:00到达胡大簋街二店工作;3:00到达建国门壹中心1座工作,4:00到达通州区盛园宾馆附近的管头工业区工作,9:00到达顺义区丽宫别墅工作;1月11日凌晨2:58,到达木偶剧院工作。”
流调信息显示,岳宗坚的行程轨迹涉及东城、西城、海淀多区,辗转多个工作地点,常在凌晨工作。他几乎也没有个人生活信息,唯一一次就餐记录,是在1月8日在双桥丝路美食独自就餐。
在北京,他没有固定的工作时间,也没有固定的工作地点,从深夜工作到凌晨,对他是家常便饭。他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干活,直到行程轨迹被所有人看见,他的轨迹也被称为“最艰难的流调”。
“这都不是事,要生活啊。”岳宗坚对《看天下》记者说,他需要把装修用的沙子和水泥搬到指定地点,然后运走装修垃圾。在北京,大货车只能在夜晚进城,他一般都是在晚上工作。白天则在家里吃饭,他自己准备了电热锅,平时做一份青菜,就着馒头,吃一顿。
自从流调结果公布后,网民对他的关注剧增。人们看到他每晚都在工作,一天都不停歇,对他的流调感到唏嘘。岳宗坚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找到儿子。
在北京工作的这段时间,他经常去一些小饭馆,拿着照片就问餐厅的工作人员是否对照片里的人有印象,但两个月下来,他一无所获。
石各庄村一家裁缝店的老板说,“很少见到他,大部分时候都出门了。”北京簋街胡大三店的店员说,他们属于外包员工,对他的情况也不清楚。岳宗坚的妻子说,这两个月内收到他寄来的五六千块钱。
早日回家
两年前,岳跃仝在荣成市东山镇一家食品厂上班,距离威海龙须岛大概 70 公里。“他性格内向,脾气有些暴躁。”岳宗坚这样形容儿子。岳宗坚的妻子则说,儿子有时会与家里有矛盾,但在外打工还是时常与家里联系,去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回来都会和她打电话。
失联那一天,儿子穿着白色外衣,下身套着黑色牛仔裤。他们曾去到东山镇报警,但一直没有回信,当地的监控视频也没有出现他的踪影。
岳宗坚毫无头绪,他只能大海捞针一般,到各个城市去寻人。直到现在,他仍然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有时岳宗坚也觉得很气馁,他说儿子应该是被骗了,“可能被骗进了传销或者进了黑厂”。
老家的村里有人说,孩子肯定是不在了。岳宗坚的妻子痛恨这一说法,“他肯定还在的。”她对《看天下》记者很笃信地说道。
小儿子刚上初中,她平时就在家照看孩子,丈夫岳宗坚出去挣钱。大儿子岳跃仝失踪后,岳宗坚和妻子都曾多次外出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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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威海海边晒海带的人,岳宗坚的妻子也干这样的活。(受访者供图)


岳跃仝失踪的地点离海很近,当地有不少人出海。有网友猜测,岳跃仝是否已经出海,但岳宗坚十分坚决地否定这一说法,“他知道我在船上的辛苦,打死都不会出海。”他还说,儿子之前很抗拒去渔船上工作。
1月17日,岳宗坚打算回到威海家中团聚。这一天上午,他去陶然亭邮政局寄件,之后乘坐地铁回到石各庄村。中午,他又去东坝第二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核酸检测采样点,为回家做准备。
岳宗坚买好了18日回威海的G1085次车票,那是北京到威海最早出发的一趟列车。但这次,G1085次列车没有按时出发,岳宗坚也没有想到,他会成为感染者。
这一次回家,岳宗坚原本打算和妻子再出去寻找儿子,但现在寻人的计划只能搁置一旁。被确诊新冠后,岳宗坚现在医院接受治疗,他的妻子只能在威海干着急。他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感染病毒,“就是每天正常干活啊。”
岳宗坚对《看天下》记者表示,他不希望外界过多地谈论自己的生活,也不愿意提起这两年找儿子碰到的倒霉事,他觉得自己就是个本分的人,不想招惹是非。对于这次确诊带来的关注,他只希望能让儿子早些回家。
目前,岳宗坚已经退烧。在电话里,他说话时略显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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