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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想再去听听校园钟声
盐亭 张禾
退休几年了，闲散的时候，总要不自觉地绕着县城校园外的围墙走走，多想再去听一听那久违的钟声。然而每每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因为今时悦耳的铃声早已取代了那曾经激昂的钟声。
对息影林下几年的我，习惯了乡间的清静。既不喜欢三溪口住居楼上不懂事的小孩，在大多数人该弥补白日劳作辛苦想好好休息时仍然兴犹未尽地蹦蹦乱跳；也不喜欢那咫尺之间的街对面呢，即使天地早已拉起了夜幕，企图发家致富的人们还在酣战方城。幸好我还有点其他的兴趣，于是乎神游于几千年老祖宗们留下来的方块字之间，寻觅一些人生得失，笔记一番生活是非。
问时间竟为何物，也许在麻将的磋磨和喜好者的悲喜之时；也许在远方酣战于街舞的老年人的投手举足之间；更可能在那些挑灯夜战的学子一张一驰当下。反正对我，时间始终定格在老天给我的生命的卡上，时时都在做减法。想把时间的厚度变得菲薄，那几乎是不可能的，我等凡夫俗子可惹不起那些神明。要不然，为什么老妻总是喋喋不休在催促我早早休息，甚至威胁要砸烂那花了我几大千的电脑呢。
即使关了心有不舍的电脑，留下一些遗憾加省略号的文字，脑海里仍然有挥之不去的东西。思维残存的枝枝叶叶总像幽灵，不时会来到梦中敲门。
说到幽灵，少年时候曾看法国电影《幽灵》，那个时候还不知道，1793年法国大革命是怎样一回事。只知道一个变成“幽灵”的女鬼竟然调戏了一名男士，这对于儿时读过蒲松龄《聊斋志异》的我，无异于是一个震撼:这人间居然有这种事！然而，随着世界的窗口被好奇心的手次第打开，懵懂初开的大眼，让给了心智初具的理性。参加工作，打拼一番；退休归家，似乎回到原发地。几番反思，有得有失。半夜醒来，另一个“幽灵”来了，那似乎有点儿像香港恐怖片惊悚的名字：“半夜钟声”。
不，那是校园钟声，叮叮当当的金属被敲响的声音。如果说是半夜钟声，似乎有点夸张；但也可以说一点都不夸张。即使那钟声，往往开始敲响于凌晨六时，对于学生，无疑是一番起床号；再一声口哨，那是体育老师的整队集合令。只听那时说“人民解放军是一所大学校”，谁知学校也是一座“军营”呢？而且，习惯了，怕迟到。我们常常在半夜醒来，或梦中惊醒，缘起都是因为那钟声。
其实，故乡场镇那些酣睡的人们，最初是不大喜欢那叮叮当当的声音。因为在孩子们未起床之前，家长们很难圆上一个好梦；即使头一天为了生活奔忙累得腰酸腿疼，为了孩子也只有忍着。“钟声一响，七忙八慌”，这既是那时人们的牢骚话，也是当家长们的生活写照。久而久之，习惯了。对于那时没有闹钟，更没有手表的芸芸众生，那钟声渐渐就是人们离不开的“报晓金鸡”，竟有一些喜欢起来。
对学生来说，这“报晓金鸡”就是“催命鬼”，始终没有好印象，毕竟“少年不识愁滋味”，何况少年本就是一个多梦的时节。虽然那时生活环境困顿，学习时间紧张，然而人生价值能够得以彰显。三年的初中生涯，在每天的晨钟朝阳、暮鼓夜月中悄然过去；岁月在老师们的额头刻上了一道道年轮，也日日夜夜让我们青春焕发。在风雨的磨砺，在日月的辉耀，在家国情怀的包裹中，我们终于破茧化蝶，像夏夜林间的流萤，也似随风的蒲公英，飞向广漠的天空，散布在苍茫大地。
改革开放，有幸酬得夙愿，终于成为“传道授业解惑”中的一员，但不幸的事总与有幸的人相伴。记得一次上课，由于与远方朋友聚会，没有听到校园钟声，错过上课时间，被校长狠批了一次；在盐亭县城中考监考，因住处较远没有听到钟声，误了时间也受到考场主任狠尅一番。从此，我不敢疏忽；即使那时家庭困难，买不起手表，心中时刻有了钟声。
辛弃疾曾吟道：“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我人生一路走来，工作时间恰好正应此数。回首过去四十三年，身在玉龙故土，神游祖国大地。不管是风餐宿露于事业，也不管挑灯夜战于斗室，当疲劳或困顿，亦或是顺境或萎靡，当东方出现一片微茫，似乎又听到学校那叮叮当当的钟声。此情此景竟有点像初中时读过的鲁迅先生在《藤野先生》一文中谈到的：“每当夜间疲倦，正想偷懒时，仰面在灯光中瞥见他黑瘦的面貌，似乎正要说出抑扬顿挫的话来——”于是立时惊醒，立刻翻身下床，不敢有丝毫懈怠，马上开始新一天工作的准备。
如今，我的学生中已经有了教授、专家，百行百业各类人才不计其数。于我，虽然人逾花甲，“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在耳”已是昨日黄花，但“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还萦绕心中。因为对于我，耳畔、心中挥之不去的仍是那叮叮当当的校园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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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3-5 23: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