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痕迹》

川北金丝猴

那是我第一次接触“导医”的志愿活动。

   虽是十月，但南充的一场秋雨一场寒，叫人们添上了一件又一件衣服。那天是周六，我起的很早，秋风夹着秋雨卷走了我略微的困意，唤醒了我的紧张与期待。十分钟的车程后，我到达了我的志愿地点——医院。我的志愿者工作是在医院引导前来就医的人们使用智能机器进行挂号取票，并帮助他们寻找科室门诊,看似并不繁琐的工作却考验着一个人的耐心与耐性。

   “你好，请问需要帮助吗？”一句话，一个上午。

“妹儿，你帮我挂个号嘛，我整不来。”这是一名中年的阿姨，她手里攥着自己的手机和身份证，笑着对我说。“可以的，可以的。先点挂号，再把身份证放上去……”我慢慢引导她，生怕我的语速太快她听不懂。阿姨将一只手放在另一只上手，眼睛眯着看屏幕，认真而又疑惑的样子像一个孩子。“哎呀，我太笨了，这种东西搞都搞不来。”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使我的心为之一颤。一部小小的智能机器就让一个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如此“自惭形秽”，彷佛她来这世间几十年留下的生活痕迹在那一刹那被抹掉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什么也不会”的无奈。我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嘴里只重复着“没有，没有……”，害怕我的沉默会默认她消失的痕迹。阿姨临走的时候笑着告诉我她没上过学，认不了几个字。

  来不及惊愕与思考，我开始忙碌起来了。“妹妹，这个咋过弄不起安？”“这个要咋过搞哦！” “我脑壳痛，妹妹我该挂哪个科安？”求助的信号一个接着一个发出，虽已感到饥饿与疲惫，但我仍努力接收着每一个信号，生怕遗漏掉这些求助的痕迹。

在靠边的一台机器旁，站着一名头发花白的爷爷，黑色的大衣，蓝黑格子的雨伞，些许老旧而干净的皮卡包，爷爷慈祥而文雅。爷爷蹙起眉头，眯着眼睛，有些吃力地看着屏幕上的字，小心翼翼地操作着。“你好，需要帮助吗？”爷爷转过身来说：“小姑娘，我想挂个号，这个应该怎么按啊？”“爷爷，是这样的。”我接过爷爷的手机和身份证，刷卡，点击，手指缓缓地在屏幕前移动。

    “爷爷，您微信里有钱吗？”

“有的有的。”

“那您输一下密码，付款后就成功挂号啦。”

“密码……我记不得密码了，我不知道我的密码，哎呀！”

“没事，您先打个电话问问家里人，咱不急，有什么问题问我就行。”

人越来越多，我仔细地讲解，嘴巴一张一合，吐出的是相似的话语;熟练的操作，手指一上一下，重复的是相同的流程。

当我的余光注意到人群中的爷爷时，他无措的神情令我有心疼。 “小姑娘，我家里人说不知道，我也试过了还是不行……”爷爷的语气有些无奈，手不知该点击手机的哪里，看了看手机和身份证，又抬头看了一眼机器，不知所措的眼神像一个被弄丢的孩子。“这样吧爷爷,”我微笑着，拿出我的手机，“我帮您扫码，您把现金给我。”“好，好，好”。那连忙的回应像是要赶紧抓住救命的稻草，一旦松手，这跟稻草就不知将再次飘往何处

终于成功挂号，我长舒了一口气，彷佛卸了千斤重担。爷爷拿着挂号单缓缓走向科室。医院里熙熙攘攘，爷爷缓缓离去的背影嵌入这匆忙的人群之中，那缓慢的步伐，沧桑的背影，就像是爷爷来这世间几十载，用一点一滴在这世间留下的痕迹。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渐渐消失掉，心中不是滋味。

工作结束了，雨还没停，雨一点一滴打在窗上，又慢慢滑下去，留下雨的痕迹。在回去的车上看见那些仍在赶往医院的人们时，又想起那位阿姨和那位爷爷。

人间百味，须慢慢品尝；人间百态，须慢慢体会。我心中似有些许庆幸，庆幸阿姨和爷爷至少在今天不至于手足无措，庆幸这世间总有人留有温存。苔花如米小，我微薄之力亦能给世间带去温暖，以志愿之名，去留下属于我的痕迹。

（西华师范大学 曹文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