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达城三剑客

秦巴闲士 · 发表于 2022-6-30 09:44

三剑客喜欢操走的翠屏路

三剑客喜欢操走的翠屏路（大东街口）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那是一个特殊时期，达城“三剑客”横空出世，实则三操哥、三酒客、三茶客。
   三剑客系三个20多岁青年：“李二哥”、“张把子”、“赵眼镜”，无固定工作，小学毕业。三人均高挑身材，没事时，常结伴喝酒、吃茶、冲壳子、操大街。他们年龄、个头、胖瘦、神态相近，达城人叫他们“三剑客”。他们不以为然，回说，我们是文化人“三学士”。上世纪50年代后期，他们曾作过扫盲班教识字的先生，并由此惺惺相惜，成为朋友。
   新中国成立之初，全国有很多文盲，有的地方甚至十里八村也找不出一个识文断字的人来。扫盲运动从50年代初，一直持续到60年代初。为缓解识字师资短缺，提倡以民教民，能者为师、识字就能教文盲。
   操哥那些事：在达城，操哥指那个年代穿着时髦服装的青年，爱在大街小巷行走，男叫操哥，女叫操姐、操妹。那时，如果你穿得漂亮一点，就有人说，穿得好“操”哟！有人不屑说：“操哥操不来，尼龙袜子套草鞋（“孩”）。操哥爱搭讪漂亮女孩，方言叫“扇盒盒”。三剑客最喜欢在繁华的翠屏路大街操走，由翠屏路凤凰头从上往下走至南门口，再由南门口往上走至凤凰头。皮鞋锃亮，鞋底铁钉踱地声响，回头率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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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客那些事：那时，达县城房屋建筑多系青瓦木板房相连，大街小巷设有小酒馆，面积不大，可放三至四张小方桌。靠墙设酒柜，放着几个酒坛子。酒坛子上盖着木头盖儿，用红布包裹。旁边的一个碗里放着一个打酒用的酒提。酒柜台上摆放着带壳花生、瓜子、豆腐干等，用于佐酒。小酒馆是达城社交场所，天麻麻亮，就有酒客临门，称之为“喝早酒”。有的二三口喝完就走，说去做事，不到一个时辰，走了又来。有的酒客上午、下午都会看见他们的身影。有的中午不回家，买一个锅盔，就着酒撕着吃。龙门阵大家摆，酒钱各给各。那几年，物质紧张，计划供应凭票证。但，难不倒酒客，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获有酒票。还可喝不要酒票的“倔牛儿酒”，用山上野生蕨类植物烤制，味道有些差，喝后有些打脑壳，但也算是酒，聊胜于无。
   三酒客常在小酒馆喝酒，高声吟诵：“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他们背记了些知识典故，常在酒馆卖弄：能不停顿说出全国20几个省简称；背顺口溜似的按顺序说完从夏商周到新中国各朝代名称；《水浒传》108个好汉，能连续不断将天罡星三十六员和地煞星七十二员姓名及绰号说出。他们喝得“二麻麻”时，相互搀扶走出酒馆，还要吟诵：“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
   有时，三酒客在公园灯光篮球场看球赛，各自掏出怀中的小酒瓶，边喝酒边评球，如说相声一般，包袱不断，听众不时开怀大笑。场上有个篮球队员，近距离投篮不中，他们愤而呼感：“换人”！有听众嘻笑说：“换你们三人上 ”。他们回说：“如果我们上，达县篮球队必成世界第一，中国第二”。又是一阵哄然大笑。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灯光球场每年都有县级、专区级大型篮球赛事，有时还有省级，国家级篮球赛事，每逢星期二、四、六，节假日，都要安排厂矿企业篮球比赛。灯光球场座无虚席，观众自带小薄木板坐在石阶上，为自己喜欢的球队啦啦呼喊鼓掌。那时，灯光球场是四川省最大的篮球场（露天），可容纳近万人，几万人的达城，可谓顷城出动。篮球比赛成达城人顶级娱乐盛事。
   三酒客若“槽”到了想吃肉，便邀约朋友打平伙，下馆子打牙祭。餐馆另有计划供应，除粮食外，其它消费可不要票证，但供应有限。餐馆掌勺是三酒客的朋友，会预留酒肉。三酒客在饭局中滔滔不绝，挥舞手足，谈天说地，诉说着自己好汉当年勇的时光，只见喝酒，不见动筷，大片肥肉尽入朋友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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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客那些事：三剑客虽好酒但更好茶：“宁可三日无肉，不可一日无茶”。那时，达城茶馆靠墙的座位是用竹片串成的凉（躺）椅，中间摆了几张方桌和条凳。茶具多是盖碗茶，茶碗和茶盖是瓷制，茶船多为金属制成。茶馆最里面设置一个大火炉，分设几个小灶孔，从早到晚不熄火，无论何时，黑黑的铜茶壶必有一两壶沸腾的开水，便于冲茶。店里备有大水缸，挑夫担来河水后，用明矾搅动净水。也有露天茶馆，叫喝坝坝茶。
   泡茶馆的人大都爱摆龙门阵，他们的话题往往是天南地北，古今中外，漫无边际，东拉西扯，道尽人间喜怒哀乐。三茶客常相聚茶馆喝茶，谈笑风生，相互打趣，各具特色。三人冲壳子时，茶客只有听的份，没有插嘴的喙。
   三茶客若喝了酒后坐茶馆，有时会用川剧腔唱起“十八址”，一人一句接唱：“十冬腊月好热的天，五黄六月把皮袄穿，到嘴的烧鸡飞上了天，牛皋把守在虎牢关，娶妻名叫穆桂英，生个女儿叫花木兰，姜子牙差人来下聘，差来媒婆潘金莲……”。有些茶客跟随演唱类似扯把子歌：“三十晚上大月亮，强盗起来偷水缸，聋子听到脚板响，瞎子看到翻院墙，哑巴一路喊出房，跛（拜）子急忙撵强盗，爪爪（手有残疾）赶紧来帮忙，强盗吓得跑得慌，一抓抓到头发上，原来是个光和尚……”。
   三茶客在茶馆喜欢提劲打靶，多是虚张声势，达城人将此称为“提虚劲”。例，比赛跳水：由通川桥上跳到桥下，比赛谁的命大。若有人接招，要你先跳，他们后跳。有大胆的茶客要求同时跳水，他们则不愿。喝刚出炉火化的铁水：比赛谁的承受能力。若有人接招，要你先喝一碗，他们后喝二碗甚而三碗。有茶客要求同时喝，他们则不愿。
   有一茶客叫段老坎，30多岁还没有成家，因婚姻事色迷心窍，竟成为弱智。三剑客撺掇段老坎打扮成新郎官去蚕丝厂门外等候相亲。段老坎租穿戏剧服装，披红戴花，手捧绣球，吸引不少下班女人围观看稀奇。段老坎先跳秧歌舞，后作“杨子荣”骑马状演唱现代京剧“穿林海跨雪原，气冲宵汉”，展示自己才艺，最后，手抛绣球招亲。当绣球抛来时，围观的女人纷纷躲避。几个小时后，无一女人接绣球，满身大汗的段老坎终于累趴躺在地下。
   三剑客李二哥、赵眼镜生性秉直。上世纪70年代中期，张把子行为越来越扯谎掉白，有坑蒙拐骗之嫌。李、赵呵斥张把子有些过份，要他收手，说：“我们冲壳子语言是娱乐，但行为决不会扯把子”。张把子拒不接受，反唇相讥，三剑客不欢而散，就此分手，李、赵不与张把子往来。
   李二哥：1941年生，从小到大到老，一直理学生头，上衣兜揣着小木梳，不时梳理头发。18岁下野力做抬工，以抬石头为主，兼抬一切可抬之物。几年抬杠压肩，小李孱弱的身体变得强壮，成为抬工中的后杠，也叫艄尾。抬工俗话说“前面的摆力，后面的甩力”。后杠步履坚实稳定，总揽全局，把抬工队伍的安全揽在怀中。而立之年，李成为包揽抬工事务的“揽头”（头目）。
   他摆龙门阵时，快人快语，对头脑反映快的人常用“灵光”或“快人一秒”来赞誉。若有人反映慢，则用“略差一秒”来形容。李二哥豪爽大方，常争替朋友付给酒钱、茶钱、饭钱。若朋友借钱，他会顷囊中所有，说：“多的没有，虽少，不用还了”。改革开放初期，李二哥快人一秒抢占先机，成达城最早的下海人，做布匹，服装及其它商贸生意，后做建筑包工头。而今，酒馆不复存在，但茶馆、饭馆仍常见李二哥活跃的身影。他常用“快人一秒”来鼓励年轻人。李二哥儿子是成都房地产商人，家有别墅，但李二哥不愿去成都，舍不得达城的朋友们。
   张把子：1942年生，长着胖乎乎的脸，笑起来眼睛瞇成一条缝，理寸头，给人憨厚感觉，值得信赖，却是一个扯把子的大王，能将树上的麻雀哄下地。当时市民笑称，通川桥上栏杆柱上那308个小石狮子，突然之间不见踪影，就是被张把子哄跳下水游东海企图成仙。其实，小石狮子是那时被当成“四旧”而捣毁的。
   三剑客每次相聚喝酒吃饭，结帐时，张把子总将手伸入裤包作掏钱状，就是掏不出。待他人付钱结帐后，便说，下次不许这样了哈，必须我来结账。这个下次，是永远的下次。即使打平伙，他也会耍赖不给钱。
   有时，张把子到乡场卖耗儿药，摆好地摊，放几个死耗儿皮，内塞稻草：耗儿药，耗儿药，耗儿吃了跑不脱······耗儿药是用灰面与锅烟墨混合而成，谁敢去品尝辨真假。
   张把子常说，他有朋友在机关上班，可以帮忙。要他帮忙时，他会索要钱财，说是要打点，但每次帮忙都不会落实，说现在检查紧，隔些时间一定会办好。俗话说，“久走夜路必撞鬼”，  张把子终因行骗坐牢房。
   赵眼镜：1943年生，从小爱看书，眼睛近视，白皙的脸配上眼镜，很显文静。那副眼镜很特别，民国时期的金丝眼镜，是他父亲的遗留物，遗憾缺了只脚架，用麻绳代替。
   16岁时，在州河淘沙石谋生。全系露天作业，不论严寒酷暑，均在水中劳作，甚而水深齐腰。夏天，晒得油光水流。冬天，冷水浸骨，上身穿着棉袄，下身则穿一条短裤浸泡在水中。改革开放后，参工玻璃厂，自学成为会计。而今，女儿是大学教授，赵领取着退休工资，品清茶，饮小酒，含饴弄孙，享受着幸福的晚年。
   结束语：现在，李二哥赵眼镜不时相聚，各喝一小瓶二两装的歪嘴郎酒。有时作东用好酒甚而茅台或五粮液宴请下野力的朋友们，共同回忆喝“倔牛儿酒”那个年代，感慨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