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跌日（浪子背包客）

浪子背包客

大王躲在角落里哭了。为什么哭呢，因为他的股票跌了。跌了又跌。能让一个187高/170重的威武大汉哭出声，没错跌的挺惨。

按说股价有涨有跌，玩这个，该做好精神准备吧。但是……他所在的高科技公司，初入职的时候公司缺钱，曾长期发股票不发工资——当时还没上市呢都是内部股。后来随着财政状况起起落落，又有几次。因此员工走马灯一般地轮换，大王却信得过大学同学的老板，也有些喜欢这职业，也就凭着一股子执拗坚持了下来，手里攒了一堆股票。
    “就当中期投资！”那时他这么安慰自己。可投资没问题，人却得吃饭呐（往事不堪回首啊）。再说三十多了还没结婚呢。终于靠到股票上市，并且１年多后涨到高点，正准备套现几百万准备买房结婚，股票就大跌……然后又略涨……又跌，直教人爱也不是，恨也不是。
     大王告诉自己，公司用户还挺多的，投资人也挺多，营业没问题，也就打算中期（投资）改中远期。话说真不能乱打算，这一跌可好，就跌了好几年，直到最近大跌，合计跌去8成，所有抱着自家股票的老员工一个个欲哭无泪啊。
     有的已经恨上了老板，因为就是他，号召大家逢低买入！还威胁什么的。
     唯一可供自我安慰的，就是有的企业股票跌得更多！9成以上都有N多个！
     可是大王37岁了，新任女友处了两年也35了，下了最后通牒，于是大王也只能算啊算啊——算股票值多少钱呐。其实都算了几千遍：按历史高点价本来值500万，几乎就是市区一套房，现在跌到谷底就只剩100万，顶当年积欠的工资的话勉强，可是……
     琢磨琢磨，按照新政策，100万倒是够交首付了。那么就先这么地吧！
    关于这么地的决心，其实还有个因素，就是近年爆发疫情，跟着就是经济大萧条，正在爬坡的公司顿时打回原形……短时间指望不上了。
    虽然已经决定，但不打声招呼不好。于是……他发了条短信给老板同学，到后半夜才去（晚市）卖股票。
    老板在外地，弄钱去了。实际上因缘际会，恰巧刚刚喝多了酒糊涂中，第二天才看到他的短信。唉，其实看不看都那么回事。
…………
    卖掉了股票固然肉痛，倒也轻松了些。直接好消息通报准老婆，再琢磨着这阵子工资少了一半，又得从牙缝里攒月供了。“嘶嘶～”
    这里做着他的技术维护——实际上公司因为财政紧张人员紧张，身为部门经理的他已经在兼任小弟的部分工作，门被轻轻叩响，走进来的是人事部经理，Mrs吴，海归，老板的亲戚。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Boss传信来，说让你别忘了交辞职信。
   轰轰隆隆晴天霹雳。大王有些懵了，呆了几秒钟才问：“我啥时候要辞职了？”（废话还想供楼呢）
“……你忘了吧。老板说过，‘股票奖励’只给最忠实的员工。你股票都卖空了吧。”
   按着脑袋想想，好像真有那么个话，不过当时也没太当真，以为就是个漂亮话。“我着急用钱啊。再说那本来不是顶工资吗？”
“老板这么要求的…….”
   虽然这么说了，但大王心里仍保有一点侥幸之心，想着大学同学不至于那么绝情，再说自己“站在理上”。
   Mrs吴也不多说，只是一个个屋子走过去，陆续谈了一圈，理由各异，比如几位“擅卖”股份的，比如说年纪偏大，比如说年龄偏小，有的说违纪，有的说营业收缩……总之裁员！
   本来只剩了一半员工了，这下子就只剩四分之一！满足最基本的运作都不够。
…………
   又过了一天，Boss李，李大老板终于红着眼睛、风尘仆仆归来，顶着瓢泼大雨，身边已经不见了特别能干的某助理，不过多了两个五大三粗的墨镜保镖。
   迎面就是空荡荡的公司，和大王这样心有不甘的几个老员工，当然还有一些等不及的供应商之流。
“老板降薪可以别让我们走啊。”
“上有老下有小!”
“我这就去跑跑客户……”
“呜呜…….”刚刚接到通知的小秘书哭了起来——比大王还惨一些，刚刚下水（供楼）几个月！
   李大老板强行按捺着要爆粗的心情，勉强叹了口气，说了几句安慰但并不值钱的话。然后让人……没那么多闲人了，就亲自给物业打电话，退掉一半的运作空间——其实他想退掉三分之二，却有些巨大的服务器没地方放。
   这样，管什么财务、销售、人士、技术……大家就都来和服务器电脑做伴，顺便搭把手处理处理运营吧——全公司就只有老板有自己的办公室。
   再看看不甘心跟来的大王……“要不你留下帮我……能不能把卖股票的钱先借给我周转一二……”
   大王心里一惊：市值仍存十个亿的公司，100万都要算计吗？于是期期艾艾说“已经告诉了老婆”，倒也不是假的。于是老板不屑地摆摆手让他滚蛋，仿佛打发一条老没用的狗子，再请要债的进来声称到期债务一分钱不欠！
   再尬站了几秒钟，大王终于死了心，到Mrs吴那里签了字，再回屋收拾下私人物品放在纸箱，抱着滚蛋。
   碰巧电梯竟然集体罢工，只好从32楼走下去。半路上停下歇脚，就着发现的两根“漏网之烟”，已经戒烟的他也就点上了——虽然大厦规定禁烟，不过貌似也不用来了哈。
   外面雨仍很大，几乎看不见稍远的景物。他咳嗽几声，任凭烟圈袅袅。“唉，到底是年龄大了，抽根烟也能呛着。”
隐约有些影子，在玻璃墙后面看雨景似的——当然人和人不一样，有的是真看雨景，有的是派遣下情绪——萧条时节，恐怕是负面多一些。
“我的股票...”心里犹自肉痛着，一面随意仰视，他隐约看到不远处一个影子变得明显了些，感觉有些不对，揉揉眼睛再看，那个影子已经脱离了大厦，疾速下坠！
  “砰！”大雨也掩不住30余层坠下的巨响。大王已经算胆子大了，但好半天也不敢探头，直到同样滚蛋的后勤部老孙走过来看过，再喊他来看，面上赫然带着些兴奋和……狞然。
   大王看到，很多伞围成圈圈，一个人形在中间，红色的什么正在泛滥开来。
   这个位置看热闹正好，于是好多人过来，消息也就灵通了些——据说是楼上某某老板，经营之余搞“对冲操作”，结果被一波防疫个正着，欠下了天文数字的债务无法还清，被“社会上”威胁，老婆也卷钱跟人跑了，走投无路只好离婚。
   人丛之后，大王打个寒颤，心想幸亏哥没那么大野心。赶紧抱起东西继续走人。
…………
   在32楼，李大老板也在久久地俯视那个刚刚消失的老朋友。他的角度其实看不见什么，但感同身受——他俩其实都在炒对冲！只是品种不同罢了，都明白，就是个运气问题。
   他的运气相对好了点，不过也赔了不少，加上公司的沉重债务，压力山大。运营收入却少得可怜，股票也下跌了——如此因为金融的一些细节，顿时他处于危境。
   刚刚糊弄来几千万，清偿了到期债务，也就没多少了——可还不能不清，不然信誉没了，“大厦瞬间崩塌”，就真没希望了。
   几乎没人理解他的苦楚，都以为他的家族背景很有钱，几十个亿不算什么。呵呵，其实刚才跳楼那个，家里也不穷。越是有钱的家族，其实越冷酷，只有干出了耀眼的业绩，才能得到家族的真正重视和扶持。
   坏消息一个个传来……这阵子竟然跳楼的有好几个！“该死的对冲……”
   为了冲淡发慌的感觉，也为了弥补空位，他破例走出有些阴森的办公司，去人声鼎沸的运营大厅——其实已算不得人声鼎沸，大家蔫了好多，多得是键盘的噼啪声。走廊的垃圾桶里，丢掉的空饭盒里几乎没有剩饭——一个个前所未有的“吝啬”。
   恶狠狠，他随手删了四十几个拒不花钱还特别活跃的用户，理由是“违规有害”，还有……这样忙了起来，可刚才冲入脑海的一个邪念头不知怎地越来越大，好似落在烂泥里的毒草种子，挡不住它的疯长。
   那个念头就是，去跳楼。
   慢慢地，自己似乎已经“躺在楼下”，从此没了要债的，没了这么多讨厌的用户，没了嗷嗷待哺的俩娃，没了一群饿死鬼投胎似的员工……也真怪，“自己去死”这样的念头，竟然被他琢磨得津津有味．．．
“就看今晚了啊……”半路上他长叹一声，抬起头打算琢磨琢磨期货去，却发现外面天黑了，什么都看不见。这里当然灯火辉煌，可天知道，有多少人和他一样，在琢磨着一些古里古怪的念头呢。想到这里，他咧开嘴，嘿嘿一笑。
   这一笑是那么的诡异恐怖，以至于前后左右三排的员工齐齐打了个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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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子背包客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