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狗子（中）
（接上篇）莽狗子老婆叫朱月华，1963年出生，比莽狗子小4岁。家住长征乡农村的朱月华在家排行老二，除了哥哥外后面还有四个妹妹，因为母亲常年多病一家人的生活在兄妹们小时候基本只能依靠父亲一个人，生活的艰难可想而知。因为家里穷，不仅哥哥找老婆不容易，就连勤劳能干且身高长相都不错的朱月华也被人看轻，从十五六岁开始虽然年年都有媒人说亲可到了二十岁还是东不成西不就直到那年有人给她介绍高桥街上的莽狗子。
第一次见到莽狗子着实让朱月华失望，不到一米六的身高，虽然一身新衣服，但套在瘦小的身板上看起来不像是穿在人身上倒像是一根“麻秆”外面套了一个罩子一般，很有些滑稽。在媒人的一再引导下，莽狗子好不容易才开口说话，但因为紧张，他说的话不仅词不达意还有些结结巴巴。莽狗子的表现让媒人也很是失望，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就拉起朱月华离开了莽狗子的家。就在媒人表示再给她物色合适的人家时，朱月华却说她愿意和莽狗子继续交往。
在姑娘眼里，莽狗子虽然体型瘦小但气色和精神面貌都不错，房子虽然老旧但却整洁宽敞，父亲已经去世，两个哥哥都已自立门户。母亲能干莽狗子也很勤快，喂猪种地虽然没有多少余钱剩米但生活并没多少困难。家又在街上，而家在街上就是优势，家在街上做什么都有机会，只要勤快不怕吃苦干什么都能吃饱饭不是吗。算命先生不是说我有旺夫命吗，没准要旺的夫就是这个又瘦又莽的人也说不定。人莽怕什么，人“尖”了才不好呢，整天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哪才是败家相呢，不是说闷声发大财吗，说话不利索的莽狗子将来会不会闷声发大财说不定，就看自己的命是不是像算命先生说的那样了。于是，朱月华告诉媒人，她愿意和莽狗子继续交往下去。
为了慎重起见，朱月华在和莽狗子定亲后又交往了一年才于1985年结婚。那一年莽狗子26岁，朱月华22岁。看着小儿子终于结了婚，儿媳又是一个善解人意勤劳能干的姑娘，这让莽狗子妈好不欣慰，从生下来就为这个在胎里就受了亏欠的儿子一路担惊受怕，现在总算能让她长舒一口气了。
知道丈夫独立生活能力有限，刚过门的朱月华，还没换掉身上的新衣就开始盘算一家三口的生活：婆婆一直在家操持家务，近些年虽然身体每况愈下，但勤劳了一辈子的人却闲不下来依旧可以缝补浆洗煮饭扫地；莽狗子身体虽然单薄但却并不懒惰，只要让他做事他就能扯猪草喂猪侍弄自留地而且还做得有模有样；自己自幼吃苦耐劳又有一身力气，既然住在街上，那就必须学着做点买卖，挣几个活钱买米买油，除了让一家三口衣食无忧外还盘算着如何让日子一年比一年有起色。
把自己的想法和丈夫婆婆一商量，俩人对她的建议都表示了极大的支持。说干就干，拿起结婚剩下的一部分钱就开始在高桥下两转悠，从未做过生意的朱月华想要从“串串生意”入手练练自己的胆。所谓“串串生意”，就是这里买来那里卖今天买了明天卖且什么赚钱卖什么，靠敏锐的目光、力气和打时间差赚点小钱。在集市上一路走一路看，觉得某些水果的价格比较低廉后便开始和卖主讲价，一番讨价划价最终以自己希望的价格将几十斤水果买到手。坐车将水果带回高桥家中，像伺候先人一样先存放起来，三天后就是高桥的当场天，这几天不仅要保证水果不会变质还要保证表面光鲜有卖相。当场天一大早，朱月华将水果拿出来，先用湿毛巾轻轻将每个水果擦拭一遍，放到箩筐中又薄薄地喷上一层水雾，很快，凝结在表面的水滴让水果看起来就像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一般又新鲜又好看。
因为水果的卖相好，加上自己定的卖价比较适中，不到两个小时，三十多斤水果就卖光了。回到家中一盘算，除去下两高桥间来回的车费、本钱和损耗，三天时间净赚了将近两块钱，这让一家三口兴奋不已。仔细回顾这次生意的经历，朱月华觉得，要想获得更多赚头，就必须去批发市场从批发商手里批发水果，虽然每次批发都有最低数量限额且水果还不能一个一个挑选，但价格却比自由市场上至少要低一倍。
几次尝试之后，朱月华正式开启了自己的“串串”生意，不仅将买卖延申到了周围两三个集市，贩卖的种类也扩展到了蔬菜和鸡蛋，进货的渠道也从下两延申到了巴中和恩阳。因为做的是容易损耗的蔬菜水果生意，为了减少损失，进货必须赶早，保存驻留必须保证通风干燥还要保证一定的水分，睡眠不足饥饱不定对于吃苦惯了的朱月华来说只是小菜一碟，只要能赚钱再苦再累都无所谓。有付出就有回报，几个月的尝试下来，慢慢摸到了门路，收入也变得稳定，半年后一个月的纯利润基本都能稳定在三十元左右，这可是除了吃饭运输和成本后的净赚啊。
觉得做生意是条可行的路子后，朱月华和莽狗子商量，要丈夫和自己一起做生意。那时候，林场的土地很大一部分因为修公路、学校扩建和单位搬迁被占用，剩下有限的一点土地也都下了户。莽狗子家虽然也包产到户了几分土地，但因为面积有限且比较分散，种些瓜果蔬菜也不费多少时间，母亲虽然身体不好但操持家务并不吃力，再说了，潜意识里莽狗子一直觉得老婆外出做生意而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反倒守在家里很让人心里不舒服，所以当妻子提出让他也来做生意后，他当即就表示了赞同。
第一次和老婆一起去巴中进货，让好久没出远门的莽狗子很兴奋，坐在车上只顾一路东张西望，对老婆不时提醒他到了批发市场怎么选货怎么讲价怎么付钱怎么记账基本没能听进去。不就是个“串串生意”吗，每次进货不过一两百块钱的生意能有多难呢，生在街上长在街上，看都看会了，用得着一路在耳边唠唠叨叨吗？这些话虽然莽狗子没说出口，但心里却觉得老婆有些谨慎过了头。
下了车就直奔批发市场，刚到入口处，进进出出的人流，穿梭在人群中的各式人力车机动车就让莽狗子就有些发懵。走进市场，放眼望去几排密密麻麻的摊位看不到尽头，看准一处批发摊位的桔子个大色鲜，莽狗子正待上去问价，却被老婆拉住让他跟着自己往前走，边走边告诉他挑选桔子的方法。
为了延长保鲜时间，批发商们会对水果表面进行处理，正规商家大多会用食用腊，但也有不良商贩为了赚黑心钱使用工业腊。有些水果外表看起来光鲜亮丽，没准就是用勾兑了颜色的工业腊，这样的水果虽然有卖相，但却有害健康吃起来口感也比较差。听了老婆的话，开始还信心满满的莽狗子立刻就感到有些自卑，原以为自己从小在林场的桔子园里长大，虽说对别的水果不大熟悉但对桔子还是有所了解吧，没成想第一次来批发市场才知道自己对桔子的认知其实也很有限。
不懂就学，别人能做我就能做，再说了还有老婆指导呢。别以为莽狗子是个“莽”人，学东西虽然慢了些，但却学得很刻苦很认真，毕竟是自家的生意，要想赚钱就必须懂得生意经。就这样边干边学，几个月下来，虽然也出了不少差错，甚至还损失了一些货物倒贴了一点钱，但总归还是慢慢上了道。起初给老婆打帮手，时间一长也慢慢开始独立跑生意，渐渐地，莽狗子看货选货、讨价还价、上车下车、搬运货物、算账记账也渐渐得心应手，这让一帮做“串串”生意的街坊们好不惊讶。
街坊们对莽狗子做生意的表现感到吃惊，源于莽狗子一贯表现出来的“莽”。三岁多了还不能说话，五六岁了还只能“梭”起走，快九岁了才上小学一年级，留了两次级才小学毕业。小学毕业后父亲本不打算让他再继续读书，但又觉得留在家里他也做不了多少事，反正也不需要多少学费，还不如让他在学校里呆着，就算“捡口壳子（学舌）”多少也要学点东西吧，几年后走上社会好歹也算是个初中毕业生。
上了初中的莽狗子成绩依旧没有起色，在老师眼里，这个身材瘦小的学生坐在教室里和一帮比他小六七岁的学生比起来，除了脑子反应比较慢外，体型并没有多少区别，爱劳动爱说话从不和同学吵架更不打架，除了成绩差外基本算得上是个好孩子。因为成绩差，三年初中莽狗子总共读了五年才勉强毕业，那一年他都快二十岁了。初中毕业的莽狗子虽然一直被街坊们认为读书就是混日子，没成想学校学的那点东西现在总算能够用在生意上了。别的不说，就冲他那点心算口算的本事和口袋里总是揣只圆珠笔和一个小本本随时记账的的习惯就让不少人感叹自愧弗如。（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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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7-19 11: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