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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屏朋友圈的二舅,治好所有人的精神内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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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7-30 01:0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刷屏朋友圈的二舅,治好所有人的精神内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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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7-30 01:16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 发表于 2022-7-30 01:20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 发表于 2022-7-30 01:25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 发表于 2022-7-30 01:28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 发表于 2022-7-30 01:31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 发表于 2022-7-30 01:34 | 显示全部楼层


二舅家30里外,还有个故事高度重合的拐二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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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蜓观察

2022-07-29 19:00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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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慕云清



编者按:


7月25日,一部片名为《回村三天,二舅治好了我精神内耗》的短视频纪录片在手机端刷屏。至29日中午,该视频在B站已获近3385万点击。有网友评论:“每个村都有这样一个“二舅”、“我也有这样一个亲戚”。蓝蜓君调查发现,距视频中“二舅”所在村落30里外,还另有一个“拐二叔”,也是花甲之年,也是幼年打针后致残,也是职业木匠,也是手巧、自强、抱养了一个女儿,人生经历与“二舅”早年高度相似。在“二舅”视频发出的五天前,有当地作家刚把“拐二叔”的文章发到网上。


在“二叔”和“二舅”的年代,囿于农村地区的医疗条件和经济水平,这一群体因残疾经历了生活中的各种苦痛挣扎。现在他们已步入老年,人也大多变得平和而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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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中的“二舅”(左)



1


曾被遗忘的群体


“拐二叔”本名刘平安,目前在村里开一个置换煤气罐的店,也做快递收发点,妻子在附近工厂上班,两人有孩子,与“二舅”相同的另一点是,他也抱养了一个女孩。刘平安说没想到自己与视频里的“二舅”有那么多相似之处,只是自己没去过北京,腿也比“二舅”的情况更差,“二舅”最起码不用拄拐就能走。刘平安告诉蓝蜓君,没人拍摄过他的故事,也只跟自己侄女婿聊过自己的事。


而当地村干部也证实,刘平安有低保,有残疾证,村里还有土地的补贴等,一个月收入四五百元,自己开着小店,也送快递,他有媳妇,在附近的工厂里上班。


描写“拐二叔”人生的文章于今年7月20日刊发于闲泉文学公众号,比“二舅”视频要早四五天,两人的经历很相似。而在这背后很可能是一个曾被公众遗忘的弱势群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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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博武安发布:武安山村



2


经历相似的“拐二叔”


今年7月中旬,为了参加山东高密的一个征文活动,河北省武安市的作家李兴发,将早前写的一篇文章《拐二叔》投了出去,“拐二叔”是他妻子的二叔,他曾与之深聊,获悉到“拐二叔”作为小儿麻痹症患者的很多经历。


“拐二叔”刘平安比视频中的“二舅”小4岁,今年62岁。世代居河北武安西部崇山峻岭中的山村中,在他一岁三个月的时候,突然高烧不退,因当时医疗条件有限,村医一天之内给他打了三次退烧针,结果左腿成了残疾,当时并不清楚原因,后来才知道是“小儿麻痹症”导致。左腿成了摆设的刘平安借助拐棍助行,村里人称其为“拐老二”,而最近刷屏的“二舅”则在村里被人叫作“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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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中的村庄


“拐二叔”天资聪慧,9岁到村校上学,喜欢数学和绘画,模仿能力很强,很多事一学就会。从13岁时,“拐二叔”就对木工活产生了兴趣,然后自学成才,做一些基本的木器,到16岁时大多木工活都学会了。这也是那个年代,像这样的农村小儿麻痹症患者成年后不多的谋生方法之一。


十七八岁的时候,“拐二叔”去山西左权等地讨生活,磨刀磨剪子配钥匙,路过修鞋摊,看了一中午就学会了,回家置办了修鞋补鞋工具,一干就是三年。


因为姐姐喜欢别人家的一个柜子,他说要给姐姐做,遭到别人取笑,不服气的他拖着残腿给做了出来,跟那个柜子一样。他从此开始转行做木匠赚钱,为了提高效率,还最早在村里引入了圆盘锯,木工活越做越多,日子也过得红火。而视频中“二舅”则是为两个妹妹出嫁亲手做了全套的“上海牌”家具。


现实生活中,拐二叔的姐姐不到50岁就因病去世,他主动承担姐姐小儿子的养育责任,并将木工手艺倾囊相授,长大后靠着手艺进城成就了一番事业。近年来,城里开了很多时尚的家具店,人们也更多选择了成品家具,“拐二叔”的木工活也越来越少,传统木匠的空间也逐年减少。但他属于闲不住的人,转行做过养猪、养鸡、开店等行业。


“拐二叔”与“二舅”还有一个共同点,都属于很热情直爽的人,而且手很巧,爱帮人。但年龄大了后,因为残疾娶不上媳妇,他就先抱养了一个女孩,后来取上了村里的一个丧偶的女人,带来两个孩子。


快递行业兴起,近年来“拐二叔”买了电动三轮,干起了接送快递。他对自己的一生很满足,尤其是对于媳妇,他说是娶了一个仙女。



3


二舅”确有其人


对于“拐二叔”的经历,李兴发说都是真实的,因为是自己媳妇的二叔,所以了解了他的很多事。他写了“拐二叔”之后,看到山东高密征文信息,觉得是莫言的故乡的征文,就发了过去,后来当地负责征文活动的栾主编,就将文章于7月20日发布在了闲泉文学公众号上。自己的文章之前也没有在其他渠道发布过。


对于该文章,栾主编也跟李兴发确认过真实性问题。后来他看到一些细节与“二舅”视频中的内容高度相似,栾主编也有些怀疑,不过这篇文章因为发布在前,后面的视频有没有可能是被人参考过?对此,蓝蜓君给视频作者“衣戈猜想”打电话,对方电话一直处于正在通话状态。不过该公众号的阅读量并不高,“拐二叔”和“二舅”的人生有那么多相似之处,也可能是种巧合。


今天“二舅”的情况又有新进展,7月29日当地村民证实“二舅”也确有其人,媒体记者采访当地镇干部,称其系肢体三级残疾,90年代就发了残疾证。这与当初“二舅”视频中所说残疾证一直办不下来不同。


当地干部电话中对红星新闻说,视频中一些内容与当地政府掌握的情况不一样,“有别的元素掺和进去”,视频中反应的问题当地正在调查中。


7月25日,网络博主“衣戈猜想”的视频《回村三天,二舅治好了我的精神内耗》发布后,“二舅”持续刷屏,因为视频只有旁白,“二舅”没有说过一句话,引发了一些网友质疑。“衣戈猜想”回应,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实的。


7月28日,封面新闻证实“二舅”真实存在,为河北省某村村民,系肢体三级残疾,已于2009年前后领到残疾证,目前暂时搬离了原来居住的村庄。有村民称,“二舅”和母亲住在村子里,性格开朗,“小的物件他都可以修理好”。


7月27日,还有网友质疑该视频的文案参考了吴标华的文章《二舅》,那篇文章写的也是做木匠的二舅。“衣戈猜想”称,自己没有看过吴标华这篇文章。



出品人

张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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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北京青年报深度报道资深记者,长期从事法律和人物新闻报道,并以调查深度报道见长。





 楼主| 发表于 2022-7-30 01:38 | 显示全部楼层
“二舅”是真的二舅!确为河北某村村民,会修各种小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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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北新闻

2022-07-29 09:49湖北湖北广电《湖北新闻》官方帐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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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一段11分钟视频,“二舅”火了,争议和质疑却不断。




  这个外甥眼里的“天才少年”,初中时被赤脚医生打了4针,落下左腿残疾。一段时间消沉后,他学会了木匠的手艺,帮村民做家具。在之后的几十年里,他自立自足,收养了女儿宁宁。宁宁结婚时,他拿出十几万的积蓄作房子首付。如今,66岁的他,还照顾着88岁的母亲。




  7月25日,网络博主“衣戈猜想”的视频《回村三天,二舅治好了我的精神内耗》发布后,“二舅”持续刷屏。不过因为视频只有旁白,“二舅”没有说过一句话,引发了一些网友质疑。“衣戈猜想”则回应,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实的。




  7月28日,封面新闻从多个权威部门获悉,“二舅”真实存在,为河北省某村村民,系肢体三级残疾,已于2009年前后领到残疾证。视频走红后,“二舅”暂时搬离了原来居住的村庄。有村民称,“二舅”和母亲住在村子里,性格开朗,“小的物件他都可以修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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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村三天,二舅治好了我的精神内耗》 视频截图








当地残联:




  “二舅”系肢体三级残疾,2009年办了残疾证




  “不知道什么手续上的原因,二舅的残疾证怎么都办不下来”。视频中提到“二舅”办理残疾证遇到困难,这是很多网友最关心的问题。




  封面新闻记者从快手等视频平台中发现,《回村三天,二舅治好了我的精神内耗》的拍摄地,与短视频建筑风格一致,位于河北省中部某地级市一村庄。




  7月28日,封面新闻记者从当地官方渠道证实,“二舅”的确住在河北省一个村庄。视频火了后,他已暂时搬离此地。




  “二舅”所在地的市级残疾人联合会一名工作人员在电话中告诉封面新闻记者,“二舅”系肢体三级残疾,在2009年前后办了残疾证,目前已经换了第二代残疾证。“残疾证有效期是十年,2019年以后(我们)又给他换过一次残疾证”。




  对于视频中“残疾证怎么都办不下来”这一说法,该工作人员解释称,视频中提到二舅第一次办理残疾证,应该是在20、30年前,当时还没有残联。该市残联关注到视频后,也想联系“二舅”了解情况。但经查找,“二舅”已经暂时搬离之前住的地方,暂未能联系上。此前是否有过帮扶,“系统检索的情况看不出来。”




  7月26日,视频创作者“衣戈猜想”也曾在接受采访时表示,二舅从北京回去不久,残疾证就办下来了。




  7月28日,“二舅”住家所在地镇政府一名工作人员告诉封面新闻记者,他们也关注到了该视频,至于接下来是否会有一些帮扶行动,该工作人员并未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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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中称,之前“二舅”的残疾证办不下来 视频截图




  当地村民:




  “二舅”性格开朗,“可以修好很多小物件”




  在“衣戈猜想”的描述中,“二舅”是个热心、能帮助村民修好小家电的人,“只有三样东西修不好”。




  他在视频中称,“我在家这三天的时间里,(二舅)他给村里人修好了一个插线板、一个燃气灶、一盏床头灯、一辆玩具车、一个镢头、一个洗衣机、一个水龙头。回来的路上被另一个婶子拦住,修好了她家的门锁。还没进家门,又被另一个老头叫到家里,说电磁炉坏了。二舅到他家发现,是他的插线板的电源忘了打开。可怜的老头。回到家又修好了一个奶奶的老人机和收音机。”




  “二舅”所在村的一名村民告诉封面新闻,“二舅”的确是个性格开朗的人,和自己的母亲一直住在村子里,且的确如视频中描述一样,被村民们略带开玩笑地称为“歪子”。




  该村民介绍,“二舅”日常会帮助村民修一些小的物件。“有很多小的东西,(他)都可以修”。据他所知,“二舅”有个堂弟,之前在北京当兵,现在在河北省一个水厂工作。




  一位百货商店的女老板在电话中告诉封面新闻记者,她认识“二舅”,年轻时的“二舅”的确是一个木匠,靠给乡里乡亲做木工活养家。“后来他做什么,我不太清楚,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没看见他人了。”这位女老板说,“听说他有兄弟姐妹,也有孩子,但是至于他结没结婚,是不是抱养了一个女儿,我不清楚,我们两家隔挺远”。




  视频走红之后,7月27日,“衣戈猜想”发文称,这两天知道“二舅”的人越来越多,他已经让宁宁(编者注:二舅的养女)开车把“二舅”和姥姥从视频中的小山村接走,希望大家对“二舅”的所有关切就“简单的起于线上,止于相忘,渺渺神交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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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7-30 10:35 | 显示全部楼层



“二舅”为什么会和精神内耗联系起来?





新京报书评周刊
关注

2022-07-29 15:51





这两天,相信你也被一个叫做《回村三天,二舅治好了我的精神内耗》的视频刷屏了。“二舅”在全网热度急剧提升的同时,也引发诸多争议。


这个命途多舛、顽强不屈而又颇显达观的残疾人,在“打好人生一把烂牌”的文案加持下走上神坛,俨然成为当代的生活典范。部分人提倡深挖素材、开号直播,甚至不惜代价希望找到二舅。而在另一方,对二舅的追捧也引发了诸如“消费苦难”“美化苦难”“升华平凡”的不满与愤懑。巨大的争议也使得视频制作者将二舅转移至别处,并公开表示不愿被打扰、让二舅安静生活在小山村,就是二舅故事的最好结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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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B站衣戈猜想

而无论是褒扬或贬损,无论是制作者有心或无意,这一视频的广泛传播与原视频标题中的四个字——“精神内耗”有关。与之前出现的诸多底层、苦难、平凡等一类故事主人公不同,尽管仍然有人将二舅的故事赋以“现实版《活着》”之名,但二舅视频却更为明确地引导观众与当下的自我生活进行观照与比对,而非仅仅充当品味他人酸甜苦辣的看客,标题《回村三天,二舅治好了我的精神内耗》无疑具有强烈的暗示性。
正因为与更为广袤人群的切身感情联结在一起,二舅才引发更多的关注和争议。小山村里年逾六旬的二舅与当代年轻人的精神内耗——为什么他们之间,能够联系在一起?原本属于心理学内部的很多词汇,近两年在社交媒体高度流行,这本身即是一种值得关注的现象。今天的文章正是探讨了这一事件传播过程中折射出的内耗、投射、焦虑等多种群体心理。
这几天,我们经历了舆论场上一轮“感动-批判-反批判”的内循环,但在这之后,希望它不要归结于睥睨一切的冷嘲热讽。如同文章所说,如果我们能够觉察到这一事件引发的争议并非等于二舅本人和他的选择,这样的讨论或许并非是一件坏事。

撰文丨王楷文
被预置的前提:何为精神内耗

所谓“精神内耗”(Mental internal friction),在心理学中,内耗效应多属群体心理学范畴。如同单词英文“friction”(摩擦)一般,它指向了一种内部的不协调。而对于个体来说,内耗效应往往呈现回旋式的纠结与犹豫。不少人将这一名词俗称为“想太多”:由于过度进行(往往是)消极的自我暗示,在进行自我控制之时消耗了过多心理资源,人也便容易出现精神疲惫等状态。不难看出,造成精神内耗的外因主要是自我与他者之间的差异,想努力得到正向回馈,也是内耗者企图回避或解决该问题的终极目标。
精神内耗当然不是二舅视频带火的。尽管该字眼出现在标题中,但视频的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一句与精神内耗相关的字眼。事实上,“戒除内耗”已然成为了近年来互联网讨论内容的常青树。除了相关热搜登上社交平台,自媒体鸡汤漫天飞舞,诸多励志文案如“爱自己是终身浪漫的开始”“拥有被讨厌的勇气”等也早已深入人心。不过,具体的使用语境下,这一词语的意涵也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就像“内卷”“社恐”等专业术语的出圈,其词语本义已然在使用过程中逐步消失,更多进行了一番挪用,而词语原属的社会学、心理学等内涵也转向文化意义。与之相仿,此时的精神内耗则从精神病理,转向一种文化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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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传播较广的“精神内耗”类选题
原始语境中引发内耗的具体的人或者群体,此刻变成了更为抽象的社会结构。趋于激烈的竞争趋势,愈发紧张的社交关系和巨大的阶层分异,让内耗几乎成为了一种普遍的心理情绪,并“内耗”这一高频流行词语传达。这也使得外部的文化环境内化成一种久驻于心的内在的他者化——一种持续的压力逼促着自己,不得不对比,也不得不紧张。
考研失败、工作失利、容貌身材焦虑……可以说,精神内耗是一个具有高度适用性的标签,人人都可能沾染。从这个意义上讲,近年流行的很多词汇,都有类似的挪用过程。
这种情况之下,大家很容易存在一种普遍的心理症结,感到一种无法抹除的失败者身份。事事都处于对比、竞争的状态,也就意味着不可能有人事事都是赢家,况且输的时刻似乎往往更多。宁波乐队“还潮”曾在《八月夜桂花》中无奈自嘲这种内耗的心境,歌词写道:
对抗无非是一种自救
被迫接受的约定
但是整个社会开始内卷
我的忖法变勒保守
对抗的意义,对抗中殆尽
最后得出一句平淡是真
在这样的背景下,在点击二舅视频的一刹,观众实际其实已经被预置了一定的文化前提。似乎我们都已然成为了带着失败兴味的内耗者,想“回村”看看二舅——这个现代社会结构的局外人——到底如何拯救陷于内耗的我们。
一般而言,与苦难、挫折、平凡等主题相关的故事,人们容易带有着更为强烈且固定的审美偏向。对这些主题所产生的共鸣也不脱两种。其一是基于一种普遍性道德伦理的反应,由此而产生了感动、同情与怜悯;其二则是移情,尤其是将其投射至自己的人生,将他者代入自己的身份以产生通感。在《回村三天,二舅治好了我的精神内耗》这样的标题与内容引导下,观众对视频的感受也就更倾向于滑向第二种。这或许能够解释为何有诸多消费与美化苦难的批评之声,因为二舅的故事一定程度被变异,滑向了不同观众的不同的“切身之痛”。
那么,既然能够投射,二舅的经历到底和内耗者之间有什么共通性?一个有趣的对比是,网红主持人谭乔所播出的一系列节目中,同样有“福贵大爷”“气球哥”等“《活着》现实版”的存在,但将这些底层群众与自身联结的网友却少得多,也没有生发出类似讨论的话题。网友大概十分清楚,尽管饱含同情,但自己的世界与他们的生活过于遥远。但是,为何到了二舅这里,众人就觉得和自己的生活“不再遥远”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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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贵大爷”与“气球哥”
被递归的故事:二舅如何与精神内耗联结

二舅无疑是个不幸的人,经历过诸多痛苦。视频的内容大部分是在表现痛苦以及二舅的回应。但实际上,苦难能否用语言来表现,本身便值得商榷。维特根斯坦论及私人感觉时曾留下这样一句话:“只有我知道我是否真的疼,别人只能推测。”一定程度上,感觉是私人的产物,说话者所说出的“疼”只有其本人才能拥有全部意指,而他者无法与之同一。
事实上,拒绝同一,保持个体的独异性、对别人的故事抱有警惕,意识到对于观众的他异性,也是历来被讨论很多的。在哲学家阿多诺看来,将别人的故事投射至自己人生的做法,就是一种所谓的“同一性幻觉”,因为各种手段,比如媒介传播、心理操控等方式都能够将某种固定的意识投射至众人,使得每个人独具个性的“我”变为被某种意识钳制的、毫无个性的“我们”。阿多诺的讨论建立在对纳粹发动二战的反思之下,与二舅及更多的同类故事看似相距甚远,但仍然表达了一种可借鉴的观点:他人故事与自己人生之间的共通性,很可能只是一种虚妄的幻觉,一场被制造的骗局。
在宏大视角之外,我们更可以信任身体的直接反应。譬如梅洛-庞蒂认为身体对自己传达出的模糊联系才是更为根本和基础的存在,他呼吁人们警惕心灵对我们扮演的骗局。如同将他人故事投射为自己经历或经验的做法,这种单一的联结或许会剥夺生活体验的深度与广度,也因此使人变得不自由。对于梅洛-庞蒂来说,自由只有通过行动才能实现,而行动也是破除这种骗局的方法——一旦我们行动起来,身体传达的困惑会立刻将我们“敲醒”, 提醒我们自身的行动根本无法达到那种共情对象的体验,就像不少网友调侃的“坐在办公桌前打工,立刻明白二舅没办法治疗我的内耗”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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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B站衣戈猜想

从这一点看来,二舅其实与当代人的精神内耗无法建立联系。内耗者们无法体验二舅,尤其是年轻时二舅所处的历史语境,且小山村中的社会结构、生活方式与内耗者们充满现代性的生活来说,更是差别万千。在视频中,无所不能的二舅唯一修不好的便是智能手机、汽车与电脑。这三样凝结着现代社会的结晶、代表着现代社会发展趋势的物件,也正像二舅与现代社会的区隔一般,是他目前无法沾染的禁忌之地。
这也就使得“二舅”与“精神内耗”的并置,本身充满着吊诡的气息:一个未曾经历过内耗者生活环境的长者,如何能够解决另一社会结构的时代病?更多意义上,就像是阿多诺所说的,两者间的联结是一种被建构和制造的幻觉。
这种幻觉指向了文案与镜头体现的话语策略,以及整个流量生态下视频扩散的必然逻辑。毕竟,制作者的二舅视频走红,这是创作者希望完成的一项愿望(尽管走红的程度可能比意料中更高)。无疑,在此驱动下,无论是标题的拟定,还是镜头与文案的编织,尤其是其中频频出现的“金句”,其中必然带有着适应流量增殖的考量。二舅视频也就不可能简简单单被制造为一个呼唤人道主义同情与感动的底层苦难故事:不得不承认,将他者命运代入自身生活,容易激发观众的认同、点赞与转发,而纯粹的人道主义关怀,对于流量增殖来说,仍显得困难许多。
于是,尽管视频已然丰富深刻地描绘了二舅生活的鲜活与复杂,但在某种程度上,它也在矛盾地将自己递归为一个在挫折中顽强与从容的励志样本,一个容易被浓缩的符号。而这就接近了德勒兹等学者讨论的“符号强权”——当二舅的故事成为精神内耗的解决方案时,外在力量对人的捕获所形成的僵化-重复的生命图像,也就呼之欲出。但实际上,当我们尝试对二舅乃至任何一个悲苦故事,代入当下自身的生活时,在说出那句“别人这么惨还坚强,相比之下我算什么呢?”之前,一句简单的话就可以让这种强行的比对和递归破局:
我们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我们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

共情的“间离”:精神内耗并非一定是坏事

我们不能将二舅争议的动因完全归咎于媒介环境、流量生态与作品的话语策略。毕竟,从另一方面说,让更多人了解和认识二舅这样一位奇人,感受小人物抗击命运的鲜活身姿,同样也是媒体和视频的功劳。但无疑,在观看他人故事之时,新媒体日益复杂的环境对每一位观众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我们应该如何看待这些唤起共情的社会新闻、个体故事?
与阿多诺几乎同时代的戏剧家布莱希特,已经为这一问题作出了某种程度的回答。布莱希特提出的“离间化效果”便是指舞台表演不能完全让观众入神与共情,而是应当与观众保持一定距离,帮助其冷静判断。具体而言,戏剧要首先剥去事件或人物性格中的理所当然的、众所周知的和显而易见的东西,制造出对它的惊愕和新奇感。同时,剧作家运用双重结构法、歌唱、戏中戏、寓言等异乎寻常的方法表现一种生活现象或一种人物典型,以便让观众以一种新的眼光来观察,看清以往熟视无睹的本质。
当然,要每一篇人物故事都达到如此高级的效果,显得有些强人所难。但在另一侧,这也对观众与读者提出了要求:我们是否可以在阅读与观看过程中主动“离间”?这其实意味着适当切断故事与自身理所当然的联系,将视线集中在人物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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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B站衣戈猜想

这并非是完全对故事的冷眼旁观。毕竟,将看故事仅仅视为对芸芸众生的平凡一瞥,也就陷入到宏大叙事观的窠臼之中。它更多是指“自我中心主义”的戒除,不要将他人的一切看做自己命运的写照,也不要将异于自己的生活看做当下的某种标准。在戒除了这些关联之后,我们或许才能看到关注、感动、同情背后的个人。如果还要深一层,那就继续在情感之后,继续反思现象背后的动因乃至本质。就像前两年中科院博士那篇出圈的致谢:“我走了很远的路,吃了很多的苦,才将这份博士学位论文送到你的面前。”这让人感动之余,不免思索教育资源的巨大不公。但与此同时,我们又需要意识到,这是我们作为读者/观众的间离与思考,并非代表我们明白人物本身的辗转反侧、百转千回。
合理介入这些故事与人物,似乎就是在要求我们成为人物本身和制作者以外的“第三者”。在这层视角下,二舅的故事是一个小山村中的个体抗击命运、活出精彩的一隅,是万千国人面对挫折打击的方式之一,也是个体诠释生命价值的一种形式。这样一种“感动-批判-反批判”的循环也正是在这一事件的舆论场中我们共同经历的变化。围绕这一事件的纷争,尽管让不少人心生反感,但它未必是一件坏事。

回归到本文的开头,这难道不也是在管理自己的“精神内耗”吗?正如愤怒激发行动,悲伤引领共情,内耗也并非全然负面。那么“管理内耗”似乎比单纯的“戒除内耗”更为合理:它既呼唤着我们不要调用过多的心理资源,在他者故事与自身命运之间浮想联翩;但同时,它也肯定我们在他者故事中保留自身的思考——只要我们对这一点保持觉察。


 楼主| 发表于 2022-7-30 10:43 | 显示全部楼层

农村人自然不舍得像城里人那样买那么贵的油,迄今为止,二舅他们整个村,基本上就靠他榨的油来保证桌上饭菜的香味。

  他是如何学会榨油这件事情,在我看来始终是一个不解之谜。我父母亲的祖上,没有任何一门亲戚,从事过和油相关的事业。我们小的时候,以为桌上菜里的油是菜里本来就有的物质,从来未曾想过需要许多非常复杂的程序,才能把花生变成油。

  我在二舅家里,见过这辈子比我在其它地方加起来都多的花生。我小的时候,他是用手工榨的油,而自然,在多年前他就开始用机器榨油了。至于他是如何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榨油机器这种东西,我也是打破头也想不出来的。

  二舅已经70多岁了,他的儿女早就已经成人并且拥有自己的家庭。我的表弟成为了当地一个颇具规模的红木家具生产商,在生意好的时候,他的足迹遍布了江南和北方,行路之远,连我这个前记者也自愧不如。

  二舅早就不需要依靠自己勤勉的榨油来维持生活,但是农村人的劳作几乎都是本能的。他依旧起早贪黑地开门,到处奔跑去收购花生,榨油,卖油,如同他年轻的时候那样,并且经常引得我表弟的怨怼,感觉自己会被人戳脊梁骨,似乎很是不孝,才让自己的老父亲如此辛劳。

  然而我根本看不出来二舅已经是一个70多岁的老人。我在农村的家,和二舅相距大概有十来公里,他总是骑着一辆摩托车倏忽而来,又倏忽而去,风雨无改。无论我们如何挽留,他如同一个古代的侠客,神龙见首不见尾。他是一个大帅哥,每每当他踏上摩托车的时候,我恍惚之间看见了阿兰·德隆的影子。

  在我看来,二舅是一个神奇的存在。他大概和我妈妈一样,读书到小学三年级,就被迫辍学了,之后就开始负担自己的生活。





  我从来没有见过二舅因为什么事情而求助于外。他生下来是一个农民,像我的祖父和祖母一样,被时代抛弃在祖家那个遥远的山村里面。所以他是一个天生的农民。

  我外祖父早在我出生之前就已经过世,在街面上留下了一栋房子。在后山上,有祖传下来的一片果林。在学会榨油之前,他是一个农民,又是一个果农,我小的时候,吃到过这个世界上最香甜的荔枝、龙眼和枇杷。并且他家里从来不需要购买葱和蒜,都是他自己种的。

  二舅是一个高明的木匠。我记得很小的时候,家里的楼梯、椅子什么的,都是他自己修的。这也是我表弟后来成为红木家具生产商的由来。表弟没有考上大学,先是跟着父亲学些木匠手艺生活,后来因为要追求更加高超的技艺,才远走他乡,成为了一个木雕学徒。


 风声|“二舅”撕裂朋友圈:与其赞美,不如告别心中的“二舅”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村里通了电,有了各种电器。我也从来没有看见过二舅去寻求过任何一个人的帮助,因为家里所有的电器,都是二舅自己修好的,开始是电灯电线,后来是收音机,后来是电视机,到了现在,榨油机这样大型的机械,也都是二舅自己修的。

  我记得在我小的时候,二舅现在榨油的铺面上,划了一块小空间,是维修电器的营生。

  顺便说一下,二舅很早就拥有了摩托车,但很早以前修理自行车和后来修理摩托车,都是二舅自己动手的。

  你看,二舅是一个多么神奇的存在。可是我从来对二舅司空见惯,我以为这一切,都不过因为二舅是二舅,而他所生存的地方,就在那个以前鸟不拉屎的山村里。

  尽管二舅家里有香甜的水果,自己动手给我做好吃的面条,送花生油给我。但是我小的时候却从来视去二舅家为畏途,需要我母亲三催四请才肯动身,因为到他家里所需要付出的努力——爬过几座陡峭的山坡,趟过几条泥泞的道路,在前汽车时代,是极其艰辛的。

  二舅如果在上海,或许他可以依靠颜值而成为中国的阿兰·德隆;或许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工程师;或许会成为木艺雕刻大家。

  但是二舅只是二舅。他一生的手艺和皮相,都随着他年龄的增长,在这个时代里飘散而去,飘落成为村里一个普通的老人。尽管他身上依旧闪耀着年轻时候的潇洒与聪明,但是在满街的智能手机、汽车和进口水果里,他终于只是一个普通的卖油老头。

  我二舅是真的。据说B站上那个《回村三天,二舅治好了我的精神内耗》里的二舅,不一定是真的。不过,我以为,他视频里面那个二舅的故事,确实普遍而真实。

  在那个时代里,谁家还没有一个十项全能的二舅呢?

  其实不用特别强调二舅。因为虽然我父亲比二舅幸运,读到了高中才参加工作,被分配到了糖厂工作,拥有了一个吃商品粮的机会,但是因为生活在农村里,他也学会了修收音机,修电器,修自行车,会做基本的木匠活,到现在还自己种菜和养鸡。

  我竟然没有遗传到他的任何一项技能。

  我的家族稍许有些复杂。我母亲从小被过继给我祖母的弟弟,所以我还有一个外公,就是母亲的养父。我从小也叫阿公(爷爷)。大概上小学的时候,二大爷(阿公的弟弟)从台湾回来,据说曾经在台湾是一个不小的官员。我外公家的许多亲戚趋之若鹜,因为二大爷带了许多礼物,包括电器,金器和玉器,回来送给各路穷亲戚。

  我远远看见二大爷,只觉得肥头大耳,并没有什么特别了不起的样子。阿公恬淡如水,只是和二大爷亲情难舍,所以一起说了很多话。但是二大爷的子女们穿金戴银,对我们这个满是鸡屎和污水的家很是嫌弃,住不了两天,就逃也似地走掉了。

  阿公当时是生产队队长。他清癯有神,平生留下惟一一张照片,手里夹着香烟,颇有鲁迅先生的风采。

  阿公不怒自威,不仅在生产队,即便是在整个村里,都有着说一不二的权威。当时的村干部,但凡我阿公开口说话,无不悚然听从。如果当时是阿公被拉壮丁去了台湾,估计成就要超过二大爷。

  阿公,父亲和二舅,都被那个时代抛弃在我们那个闭塞的乡村里。他们没有机会到上海,到台湾,到任何能够让他们拥有更加广阔天地的世界里。

  我身上有阿公、父亲和二舅的血脉和传承,他们学会的,我可能都能学会。如果我生在他们的时代里,我应该也会他们所会的所有事情。也许我还会像表弟一样,成为一个商人。

  但是我终于还是考上了大学,生活在了上海,见过纽约和伦敦,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更加广阔的天地。我拥抱了分工,不需要去学习修理电器,做木工活和榨油。

  二舅治愈不了我的精神内耗。我们这个时代的精神内耗,并不会因为我们学会了某一项技能迎刃而解,是因为我们这个时代如同当年一样,因为生存而紧张,因为竞争而悚栗,因为束缚而悲戚。

  我不能说二舅的生活是失败的,毕竟他依靠自己的聪明与勤奋,支撑起了一个家,养育大了一双美好的儿女。

  但是如果二舅有机会读完高中,考上大学,他可能生活在某个大城市里,成为一个普通的职员,我相信他会更加愿意拥有这样的生活。



  二舅所有的技能,都是在那个穷困与隔绝的山村里所逼迫出来的。其实没有一个人,应该把生命浪费在那些微不足道的奇技淫巧上。他原本可以成为阿兰·德隆,或者高明的工程师,或者艺术家。但是不幸,二舅的命运,只能成为亿万普通的农民之一。

  这是时代亏欠了二舅的。他不是治愈我的力量,反而让我更加认为,这个世界只有提供给每个人更加公平的机会,建设一个更好的制度,让每个人都拥有更好的教育,才能让二舅这样聪明的人,拥有更加美好的机会和生活,成为更伟大,或者更普通的人。

  阿公,父亲和二舅,他们的生活际遇,与这个国家中所有这个岁数的普通人一样。他们没有怨言,甚或也不知道埋怨。他们只知道拼尽全力,节省一切金钱,耗费一切聪明,含辛茹苦供应孩子们一切教育所需,鞭打和催促着我们,让我们逃离他们的困境。当他们看见我们终于走出了山村,都笑逐颜开,因为我们再也不用像他们那样辛劳与困顿。

  二舅送给我的花生油非常好吃,比城里购买的任何一个品牌的食用油都要香甜。但是我主要还是用城里买的葵花油来做菜,因为比较清淡,比较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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