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梨花开得多好啊,母亲说 你阿爸站在屋前的老梨树下 着蓝色长衫,戴博士帽 一手撑伞, 一手提着点心 ——茶心
旁白:
拥有一本自己的诗集是大多数诗人的梦想。 诗歌就像诗人的孩子,或者诗人自己,他们差不多是把另一个纸上的自己装在诗集里。诗集是让人读的,而不是放在书柜里。由此,我们会把诗人的诗集不定期地翻出来,让这些文字与诗歌,能和读者见一见,聊一聊。
本期图片:涧下浪子
◎旋涡
一群黑色的鸟 围住一座山头来来回回地飞 太阳下,它们的翅膀是锋利的刀子 将天空割成了片片碎状
黄昏开始来临 它们的阵式有了新的变化 有人在暗处念谜咒 一个又一个旋涡 越来越快,越来越深
渐渐的 太阳被旋进去了 山头被旋进去了 人被旋进去了,最后 连它们自己也旋进去了
◎春天的俘虏
整个春天是惊心动魄的 先是油菜花起义 紧接着 杏花起义,桃花起义,梨花起义,樱花起..... 一场比一场澎湃汹涌 一场比一场声势浩大 到处都是彩旗飘飘 到处都是奏响的军号 最后 所有的起义都以残败收场 而我,也成了 春天的俘虏
◎女人花
蜜蜂从一朵梨花飞到另一朵梨花 花中的女子如蝴蝶一样翩跹 悦耳的笑声如风中之铃 曼妙的身姿如摇动的河柳
母亲微微颤抖,她刚病后初愈 身子轻得像一 片叶一朵花 每一阵风吹过 我都会牢牢扶稳她
那年的梨花开得多好啊,母亲说 你阿爸站在屋前的老梨树下 着蓝色长衫,戴博士帽 一手撑伞, 一手提着点心
她透过窗口,偷偷打量他 他多像画中之人啊,母亲说 他一转身,刚好与我眼光碰撞 我羞得呀.....
说到这里的时候 母亲不由自主地双手捂住脸 仿佛,此刻 父亲就站在她面前深情地看着她
八十岁的母亲脑子大多已呈现空白 像漏篮,一路能留下的东西已所剩无几 唯有这段往事她记忆犹新
那年,母亲十六,父亲二十七 父亲说,他经过万水千山 她是世上最好看的花
◎后悔
还来不及阻止 她一下就攀上了枇杷树 树,一阵猛烈摇晃 单薄的她像随时飘落的叶子 我真后悔说了一句 “这枇杷真甜” 害得八十岁的白发母亲 那么 奋不顾身
◎与母亲在新都桂湖
在新都桂湖 母亲坐在湖中亭 满池的荷花正青春貌美 母亲是唯一的枯荷
在这些荷花面前 母亲有些自惭形秽 殊不知,曾经十八岁的她 胜过她们其中任何一朵
【诗歌点评】 辛夷(四川)
《一盏茶心》是茶心的诗集,灰白的封面,素雅的排版,甚合我意。 第一辑《温暖的刻度》,前面从第一到十七首茶心都写给母亲,曾经明媚娇艳的母亲,水边的母亲,寒风中的母亲,或明或暗的光影,浮浮沉沉的人生。她写母亲的爱情“那年的梨花开得多好啊,母亲说/你阿爸站在屋前的老梨树下/着蓝色长衫,戴博士帽/一手撑伞, 一手提着点心”,“那年,母亲十六,父亲二十七/父亲说,他经过万水千山/她是世上最好看的花”那份羞涩,那份坚定,那份从容,放在今天也令人称羡的爱,让人无法不动容。 在四川女诗人中,茶心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她和所有的女子一样爱美,爱自拍,但她的摄影作品与审美水准又是大部分女子无法企及的;虽为女子,她的文字却自带锋芒,我常常笑称她为女侠客,待人仗义,自有骨气,气度更是不输男儿。“太阳下,它们的翅膀是锋利的刀子/将天空割成了片片碎状”,所以,茶心的诗歌,除了女性的温柔细腻,更多的则是锋芒与清醒,拨开迷雾独自人间思考的清醒,特别是对事物发展陷入廉价与狂欢的警惕,她像当代的木兰一样,“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茶心,现居成都,客家人。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四川诗歌学会副秘书长。作品散见于《星星》《绿风》《诗刊》《诗林》《草堂》《中国诗》《散文诗》等刊物,著有诗集《一盏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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