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一民：天数自此始——评川剧《落下闳》｜西岭雪·剧评

abcdefg杨荥 · 发表于 2022-8-28 12:33

袁一民：天数自此始——评川剧《落下闳》｜西岭雪·剧评

川观新闻 2022-08-26 14:33袁一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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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ze=1.1875]川剧《落下闳》海报

[size=1.13]川剧《落下闳》是川剧有史以来第一部科学家题材的作品，以史实为基础，用川剧艺术的形式演绎出生于四川阆中的西汉天文学家落下闳跌宕起伏的人生故事和求真务实的科学精神，集思想性、艺术性、观赏性于一体，织川剧的悲、喜情节为一身。

[size=1.13]落下闳（公元前156年-公元前87年），复姓落下，名闳，字长公，巴郡阆中(今四川阆中)人。中国古代西汉时期的天文学家，曾制造观测星象的浑天仪，是太初历的主要创立者和浑天说的创始人之一，在历法上确定了春节，也被老百姓亲切地称为“春节老人”。其在家乡阆中蟠龙山建立了我国最早的民间观星台，改制了观测仪器浑仪，近代天文学史家朱文鑫说:“自汉落下闳作浑天仪，始立仪象之权舆”，后来的天文历法家如贾逵、张衡、祖冲之等人，则是在落下闳的基础上加以改进和发展的。落下闳完善了古代天文学说浑天说，奠定了我国古代先进的宇宙结构理论基础。他在天文学上的贡献，承前启后，对于推动中国天文学的发展，起到了重要作用。

[size=1.13]川剧《落下闳》选择从落下闳进京研制“太初历”，到太初历研制成功，请辞归乡这一段历史。大事不虚，小事不拘，描绘出了一个古代民间天文学家的家国情怀，塑造出了一个精神世界充实，内心平静，不恋权、不攀贵，一心一意献身科学，有着一颗火热士子之心的川剧历史人物形象，是一次对川剧历史名人题材的深度开掘。

[size=1.13]该剧具有较为深厚的川剧传统风格，其充分尊重了戏曲艺术中川剧的创作规律，展示戏曲的本质特征，发扬川剧文化。川剧艺术中的虚拟、程式、写意等创作原则得以极大体现。以川剧表演为中心，音灯效化服道支撑配合，凸显了川剧舞台的魅力。但又不拘泥于老传统的照搬，会有新的创造。“传统中见新意，继承中有创新”“背靠传统、立足当下、展望未来”是这个戏的艺术追求。尤其是在塑造落下闳这一人物过程中，抓住了人物研制历法的主要事件，主题清晰，事件集中。剧本不是简单地写落下闳在科学上的伟大成就，更是想以这些事件为载体，表现这位古代民间天文学家的家国情怀，一种中国传统文人的士子之心，这些士子共同构筑起了中华民族的文化品格和道德操守。落下闳对未知世界不懈探索的科学精神，面对困难与挫折时的自我完善，面对大悲大痛的坚韧，对功名利禄的淡泊，这些都能产生强大的戏剧张力，引起观者的共同思考。

[size=1.13]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该剧整个舞美表达使用贯穿始终的圆形。一切场景皆在圆形中演化、穿插、递进。圆形既是落下闳一生宿命的表达，也是浑天仪，宇宙天地以及他所提出的“天圆地圆”的提炼，深度契合了“浑天说”中关于“天成于外，地定于内。天体于阳，故圆以动；地体于阴，故平以静”的论断。在圆形的舞台表现上，天地阴阳皆在落下闳的一生思考中，他和腊月的探索对话，也是不断流露出他对历法天数的穷尽思考，不也正是符合中国古代“阴阳互补”“日月相生”的朴素哲学观念吗？此外，舞台很好地表现出落下闳长期生活的老家——四川阆中高阳山的地理面貌。高阳山视野开阔，草木别致，山清水秀，很适合于天文观察。舞台上巧妙地塑造了高阳山这一地理风貌，春夏秋冬不同节气，太阳从哪里升起，从哪里落下，剧中的落下闳能够观察得很清楚。太阳升起和落下的地方，可以观察确定不同月份和不同节气里太阳所位于的星座。这些星座中国古人称之为“二十八宿”。落下闳很小就知道了日月运行与天空的“二十八宿”有关系。“格物致知”的学习精神，为他以后的创新建立起扎实的基础。

[size=1.13]此外，该剧的音乐及唱腔设计也别具一格。落下闳表演者蔡少波每一段唱腔都醇厚地道，充分利用了川剧多声腔的特点设计整个唱段。同时，昆曲、弹戏、高腔以及胡琴和灯调都在剧中反复使用。其中值得注意的几个段落是：落下闳辞官回阆中，阆中人民唱灯调，闹花灯欢迎他，阆中就是川北灯戏的发祥地，用灯戏很好地契合了剧情的发展；落下闳从阆中到京城时，踌躇满志，用胡琴或弹戏生动地表现了这一场面；面对研制历法失败自责时，音域上下跨度增大，节奏变化多样，用高腔和弹戏对落下闳这一矛盾纠结的心理状态进行了把握；落下闳面对母亲时柔肠百转，在忠孝难两全的道德判断上进退维谷，最终选择了大义，安排了高腔表达，更加突出了人物鲜活的个性；落下闳重修历法一段戏，配合了一段川剧身段、唱腔，配以川剧打击锣鼓声形成了一段浓墨重彩的川剧“交响乐”。

[size=1.13]尤其出彩的是，落下闳从狱中出来，到秦岭继续他的改历试验，日以继夜地观测和计算，这里的唱段《问天》使用了曲牌《香罗带》和《古凉州》，落下闳唱道：“黑沉沉冷清清，天色暗淡，遇挫折心似箭穿。天哪，天哪，几十年我与你来作伴，时时刻刻仰望天，我以为知晓你的风雨雷电，我以为知晓你的四季变迁。我以为把你的规律来摸遍，我以为把你的季节掌握全。满怀信心把历法来改变，却不料颗粒无收惹祸端。百姓们，饥寒交迫受苦难，我罪孽深重难周全。天呐天，我捶胸顿足把你怨，我一抹泪痕来问天，我问你还有什么大变换？我问你一年到头究竟有多少天？我问你，芒种定在哪一季？我问你，谷雨定在哪一天？天呐天，我多想和你见见面，我多想和你交交言，你是我心中的呼唤，你是我心中的熬煎，你是我心中的圣殿，你是我一生的情缘。我想要投入到你的心坎，我想用你的规律算出光芒天，可是我越算心里越打颤，我越算心里越不安。算筹，你要下力帮我精确无误来运算，帮我把能量添。”整段唱腔内容犀利，苍劲低回，表达出了落下闳对历法失败的伤心落寞和艰难反思。

作者简介：

袁一民，四川大学影视与戏剧系主任、副教授、研究生导师。该文系四川艺术基金2022年度文艺评论人才项目“四川历史文化名人题材舞台剧的文艺评论创作”课题资助创作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