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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剧人生》 一曲悲歌唱不尽 干古流传到如今 喜观成都市川剧院《白蛇传》
张鸿陆
经过约一百三十分钟，异彩纷呈的表演，当舞台左侧白素贞被兇神恶刹的神兵天将团团围住，锃亮铁链锁颈，身体遭钵童所持紫荆铙钵当空罩住，悲痛欲绝跪倒在地;许仙站立右侧，双肩虽被哼、哈二将的乾坤圈左右套着，仍尽力挣扎，欲赴向白娘子的生死诀别场景定格在舞台上时，看得如痴如醉的观众们，为悲情深深打动，容纳六、七百观众的剧场竟然鸦雀无声，在沉默了八、九秒钟后，方如梦醒来，楼上楼下的观众席，突然不约而同，暴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随着“一曲悲歌唱不尽，千古流传到如今”悲壮、高亢的画外声响，天幕徐徐降下。
7月25日，成都市川剧院于锦江剧场隆重举行的川剧《白蛇传》首场演出，获得圆满成功，受到观众交口称赞，一致好评。称赞市川剧院青年演员培养得力，欣喜川剧艺术后继有人，振兴川剧大有希望。
作为成都市川剧院优秀保留剧目之一的《白蛇传》，最初发端于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1959年，在原成都市李宗林市长的指导下，经由成都市川剧团著名表演艺术家李笑非、刘成基、阳友鹤等的热情参与，由著名剧作家吴伯棋执笔，共同完成了对传统戏《白蛇传》的整理演出。
中国戏曲其他剧种，几乎都有《白蛇传》这出戏。然而唯独川剧《白蛇传》另辟蹊径，独树奇特一帜。其原因在于:内容上剧本有了拓展创新，故事情节编排得更为跌宕起伏、荡气回肠;服从于剧本情节的需要，川剧的白蛇是由青衣犯功花旦及武旦的角色演出。(川剧戏曲中所谓“犯”，乃兼顾、包容之意。艺人们习惯于用“犯”表示声腔、曲牌的临时搭配、借用组合，或演员角色的兼顾反串。这里“犯功”指的是要求扮演白素贞的演员，必须兼具青衣旦、花旦、武旦三种行当的功底和特殊技艺。)而青蛇一角则随剧情发展变化需要，分别由男性武生和女性奴旦交叉着共演。这就为突出演员的自身优势，彰显其特殊技巧才能，大大的提高了艺术表现力度，从而就能更好地为诠释剧情服务。
由于剧中白素贞一角演出中的难度很大，且受体能的局限，故一般须由2至3名演员分段承担，共同完成。然成都市川剧院迎难而上，知难而进，一直把由一人演完白素贞一角，被视为培养青年旦角演員，高标准的要求。
1962年，青年演員田卉文一人单独演完白素贞一角，广受褒奖;郭沫若先生曾亲赠书法给她以示表彰。
三十年后的九十年代初，青年演员陈巧茹又脱颖而出，第二次完成此举。在赴香港演出时，引起了极大轰动，出现了剧终时观众齐声高呼:“川剧、川剧!”“陈巧茹!陈巧茹!”的热烈景象。
1993年，成都市川剧团赴法国演出，由著名剧作家徐棻担任艺术指导，对此剧再度进行修改加工，白素贞一角仍由陈巧茹一人扮演。仅在巴黎，《白蛇传》即连续17场满座，接着在法国16个城市巡演后，又来到日内瓦演出。剧团尚未归国，西班牙的邀请函已到成都。之后，此剧曾先后多次前往法、德、瑞士、西班牙、意大利等国巡演或参加艺术节交流，成为成都市和四川省对外一张名符其实，靓丽可人的名片。
2015年，成都市川剧研究院再次复排川剧《白蛇传》西欧演出版。由现任副院長陈巧茹担任复排导演，剧作家徐棻担任艺术指导。由该院青年演員虞佳（前)林雨佳(中)李玲琳(后）饰白蛇;张亮饰许仙;李熙（女)、罗芳(女)、彭汉（男)、王浩博(男)饰青蛇;薜川饰王道陵;宋辛海饰法海;彭凌饰艄翁;姚建饰韦陀;文冬饰钵童等诸位主演。青年演員们通过勤学苦练，终于将该剧的精髓和川剧特技如变脸、吐火、托举、滚禅杖、踢慧眼等特技传承下来并灵活运用于演出中，成为该院第四代川剧《白蛇传》。
简而言之，其剧情是这样:白蛇修炼成仙后与桂枝罗汉相爱，因而触犯天规，桂枝罗汉被贬下人间，白蛇锁于天庭白莲池中。白蛇不屈，逃往人间寻找桂枝罗汉，途遇老友青蛇(男)。青蛇原曾单恋白蛇，当得知她是天庭逃犯后，逐摇身变作其丫鬟(女)，陪同一起寻找，以助其一臂之力。她们终于在西湖寻到了桂枝罗汉的下落，可惜已由其脱胎还市的凡人许仙，全然不知自己曾在天庭与白蛇的这一段情缘。经丫鬟撮合、艄翁帮助，白蛇与许仙终成眷属。不久白蛇怀孕，而追捕白蛇的神将们已在法海的率领下来到。受法海派遣，神将中的蛤蟆精变成道士王道陵，先是唆使许仙使用灵符收服白蛇未逐;继又唆使许仙借端午节之机用雄黄酒灌醉白蛇。白蛇醉后现出原形，许仙惊吓墜楼而死。白蛇为救活许仙，不顾身怀六甲，捨命前往三仙岛，费尽周折，终究讨回灵芝，救活许仙。然法海仍不甘失败，又将许仙软禁于金山寺中。白蛇、青蛇往金山寺追寻许仙不成。率水族与法海等神将一场恶战。白不幸阵前分娩，无奈托孤青蛇，青蛇只得抱着白娘子与许仙的儿子，逃往远方。白因产后体力不支，终被神器紫荆铙钵牢牢罩住。恩爱夫妻再度诀别。
川剧，是一种以音乐唱腔、舞蹈、念白和形体动作为表现手段，以写意为主，虚实结合的表演艺术。《白蛇传》定情西湖一场戏中，白素贞主仆二人在西湖边找到许仙，并与许仙、艄翁邂逅于渡船之上，通过四人形体动作的默契配合与队形的丰富变化，观众们眼里呈现出的是这叶小舟在湖光山色中，细雨霏霏的烟雾婆娑里，在湖面之上左右摇晃，前后起伏，徐徐向前的美景。表演突破了时间与空间的限制，在有限的舞台上展现出了广阔的生活情趣和丰富的内容。老艄翁心地善良、诙谐浪漫，许仙仆实无华、憨态可掬，小青机灵俏皮、活泼可爱，白娘子典雅端庄而又不失充满着爱恋的激情，都被演員举手投足，言谈道白间表现得惟妙惟肖，入木三分。当他们同处于眉眼相视、近在咫尺的狭窄空间，白素贞那种对于晨思暮想恋爱之人，咋然相遇时的喜悦、激动、羞涩、窘迫，真如五味杂陈……这时，幕后帮腔演员即刻唱出了:“昔日相爱在天庭，他眼角眉梢都是情;霎时间乱了方寸，在何处见过伊人”。洽到好处地分别点化出了白素贞与许仙在这特定场合，不便说，又不能不说的内心独白。
《白蛇传》全剧采用的是“高腔”，而帮腔则是高腔特具的艺术表现形式。
川剧的声腔，由昆、高、胡、弹、灯五大部类组成。其中的高腔形式是其他剧种都没有的。体现在帮腔、锣鼓、唱腔三个方面，简称帮、打、唱。要求帮腔演员具备不同的音色和音量，在剧目进行中，采用高、中、低音的声腔去烘托舞台气氛，协助并参与角色的舞台创作。帮腔除了在演员行腔走板之前，为演员起腔起到定調的作用外;还能随时代表剧中人的感情发展，唱出急欲表达的意思;或于剧情发展的关键时刻，以“画外音”“旁白”的方式，对剧情进展起到不可或缺的催化、点染作用。《白蛇传》采用高腔艺术形式，更适宜于表现本剧缠绵悱恻、情感细腻的感情纠葛内容;更利于突显剧情喜忧掺半、大喜大悲的艺术感染。
白蛇逃离天庭，追寻恋人下凡，激烈锣鼓声中，但见白蛇脚踏祥云由幕后飘然而至。扮饰祥云的4个男演员，身看素色兵挂，每人左右手各持一朵白色彩云道具，无论彩云队形怎样高低变化、左右旋转，始终动作整齐划一，严实将其脸部遮敝着，观众是看不到白蛇踩踏在他们肩上的，于是才有了如飞如幻，飘渺的视觉享受。其实，据有关资料介绍，川剧吸收芭蕾，就首推《白蛇传》这出戏。“水漫金山”之中，小青一角改由男武生应工(这种人物生理上的巨大变异，远非纯自然的客观反映，其间灌注着艺术家对生活和戏曲的深刻理解，浸润着一种傲然不屈，患难相扶的感情真实。)一男一女，勇斗法海和神兵天将，主仆二人生死相顾，打斗之中有一系列男女配合站肩、站腿、托举、挎颈揽腰旋转等的武功动作，真是美轮美奂、典雅别致。他们在与哼哈二将、风火两神以及护法韦陀激烈交锋后，小青(男)托脚撑腹，举起白娘子，继而托举上肩，巡视进入寺内，蓦然发现了许官人被法海窃持，正隐蔽于莲台高处，“独脚站肩”似飞燕的艺术造型，强烈渲染出白娘子飞身扑前，迫不及待的惊喜神态……。这些，都让观众着实领略到了川剧古老乡土艺术借鉴移植欧洲芭蕾，洋为中用、有机结合而后呈现的美感与无限魅力。
变脸，也是此剧运用得最好，最具川剧特色的表现形式之一。相传“变脸”是古代人类在面对兇猛野兽时，为了生存的需要，将自己脸部的空余部分，用颜色勾画出不同形态，借以吓跑入侵的野兽。川剧把“变脸”搬上舞台，用绝妙的技巧，使它成为塑造人物的一种特技，逐步发展为独特的艺术形式，是揭示剧中人物内心情感变化的一种夸张浪漫手法。剧中，紫荆铙钵是以拟人化的钵童面目出现的，采用扯线变脸手法，曾先后三次出场。第一次出场时，以绿蓝相间脸谱亮相，在与白蛇的打斗中依次变为红脸绿眉、蓝脸金眉、黄脸、白脸黑眼，最后以白脸笑眼，红颊的本脸追杀白蛇下场。第二次出场是追杀白蛇的过场戏，以白色的本脸亮相，当发现白蛇早已逃走，跺脚之间倾刻变为黑脸白眼，对于表现其恼羞成怒的情绪变化，具有十分强烈的视觉冲击力。第三次出场，又恢复为原来的绿蓝相间脸谱。
其他，象风火二神的施烟吐火、哼哈二将等神将天兵与白蛇、青蛇和众水族的打斗武艺，也都各具特色，众領风騷。值得特别一提的是:扮饰韦陀的男武生，身扎莽靠，脚登白底高靴，台口亮相时，眉眼尚还白净，随着法海在莲台上一声号令，只见他面朝观众，左腿单立间，猛地一下高踢右腿，霎那间，他的眉心正中又生出一只金光灿灿的“慧眼”来，陡然凭添出护法韦陀的恐怖与狰狞。观众看得真切，这可是资格的逗硬功夫，当然立即获得了满堂喝彩!
此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练就如此炉火纯青的特技功夫，不知演员们平日里是怎样的刻苦训练，付出了几多的辛劳与汗水?
成都市川剧研究院这批青年演员不負众望，通过老一辈川剧艺术家们耐心细致、毫无保守地传、帮、带技艺引领，结合自己锲而不捨地刻苦训练，接过了老一辈手中的“接力棒”，圆满地完成了该院第四代《白蛇传》的传承。各种艺术行当的学人新秀正不断涌现，脱颖而出。“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赶旧人”，我们完全可以欣慰地预见，在不久的将来，成都市川剧研究院，一定能够陆续产生出第三代、第四代由一名旦角演員，独立完成饰演白素贞这一角色的人才。
观众们期待着、川剧艺术的弘扬发展也期待着……。
中国川剧作为东方古国具有相当审美艺术价值的优秀传统文化，一定能够世代繁衍，茁壮成长地“千古流传到如今”，到永远!
2015年7月31日撰稿于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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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9-22 1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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