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谈《张氏墨存》寻觅与后序
自元末、明初应宜公率十子(伏一公至伏十公),从江西南昌府迁移以来,经湖北麻城、黄陂分火山,后因地域有限,这十兄弟不得不分手,各自带领本支继迁适当之处。其中伏二公这支复迁汉阳汉丰乐里(今东西湖柏泉街办事处)。按光绪廿年三修《张氏家谱》上记载:“按吾族发源江右分派麻城,自伏二公从麻城迁黄陂分火山蟠龙城,复迁汉阳丰乐里上柏泉之孙家岗。再迁下柏泉之罗祖庙,古名骡子保始定居(据旧谱节录)。遡源祖应宜公(原订凡例)”
汉阳柏泉三甲张氏家族,自定居汉阳丰乐里以来,其子弟在清朝历届科取乡试中,获胜中举者二十人。《湖北通志》《乾隆汉阳府志》《汉阳县志》《夏口志》《东西湖区志》上均有记载。
遵照喜爱收留和付梓“荐卷”的嗜好,中举者纷纷效仿,并以《试律大观》《江南乡墨》《恩科乡墨》《乡墨精锐》等命书名,使少量“乡墨”相继问世。《张氏墨存》是汉阳柏泉三甲张氏家族科取中举者的“荐卷”,即:中举者的试卷,是本族第十五世祖敬亭公(讳行简)于晚年为家族所做的又一次壮举。他几经寻觅,在官场、民间不同渠道的朋友帮助下,历经数年的努力,终于将本族科举中,多半人的“荐卷”搜集成册,并于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自筹资金将汇集成册的“荐卷”付梓问世。因本族“乡墨”(“荐卷”)跨越时间长,近三百年中几经战乱、水灾、兵燹、族群外迁、祠堂起火等原因,脆弱的纸质文本难于保存;外加身处交通极度不便的湖区,在那没有电话,书信靠马车、木船等落后交通工具中,人际交往十分困难,关键的是,缺少具有一定规模的图书馆,保留珍藏主要靠个人,根据上述情景,要想找回年代相隔久远的“乡墨”,其难度可想而知。
自清·顺治丙戌科(顺治三年1646年)至光绪甲午科(光绪二十年1894年)本家族先后走出二十位举人。据家兄从日本传回的资料,主要提二件事:
一.曾祖季郁公(讳仁芬)手中有“五世乡贤,八省名宦,廿科甲第,百忍家声”和“五世乡贤后裔”印章各一枚,借此盛誉激励后人。众所周知,建政七十年来运动不断,特别是“十年浩劫”,家中留下的老物件基本上无翼而飞,要想再看到其中的真容,就得靠运气了。天道轮回苍天有眼,没多久我还真在《桐柏汉淮源庙碑》上看到上述二枚印章。同时在《桐柏汉源庙碑》上,还看到衿有“汉阳怀清斋张仁芬季郁氏鉴藏金石书画之章”“张仁芬印”等(几枚模糊不清)印章。
二.在清朝末期的科举考中,三甲张氏家族里,除敬亭公于同治年间中举外,先后中举的族亲还有仁字辈的平阶公(讳治仁)、鹿笙公(讳仁勳)二位伯祖,他们分别于光绪廿年和光绪廿七年秋闱上中举 。
现已查明,并于史料中落实,汉阳柏泉三甲张氏家族子弟横亘二百七十五年的清朝,科取中举的举人有:雲琦公(讳如榜)顺治三年丙戊恩科举人、禹木公(讳三异)顺治五年戊子科第一名举人,六年己丑科进士、鹤湄公(讳伯琮)康熙五年丙午科第四十三名举人、逊菴公(讳坦讓)康熙五十二年癸巳科举人、圣菴(讳天謨)康熙五十二年癸巳科举人、一士公(讳坦谔)康熙五十二年癸巳科举人、画臣公(讳坦麟)康熙五十年辛卯科第十四名举人,雍正元年进士、郎湖公(讳坦熊)康熙五十年辛卯科第二十五名举人、觉民公(讳任莘)雍正十三年乙卯科第十三名举人、书城公(讳任邺)雍正十三年乙卯科第四十七名举人、济川公(讳任燕)雍正十三年乙卯科第四十三名举人、瓊艖公(讳任艺)乾隆九年甲子科第五十二名举人、育斋公(讳任英、任鼎)乾隆六年辛酉科第三十八名举人、东圜公(讳芸)雍正十年壬子科第十六名举人、虞草公(讳莆)乾隆十二年丁卯科三十八名举人、佩巌公(讳堂、陆崶)道光十二年壬辰科第三十八名军人、敬亭公(讳行简)同治六年丁卯科第十七名举人、平阶公(讳治仁)光绪二十年甲午科举人、鹿笙公(讳仁勳)光绪二十七年辛丑恩科第三十八名举人,十九位举人。还有一位是本家八世祖张汇升,顺治三年丙戌科举人(1646年)。共计二十位举人。凸显印章中镌刻 “廿科甲第”四字的内容。
敬亭公所编撰的《张氏墨存》,一共收录了上述二十位举人中的十一位的试卷,而且人均三篇,共计三十三篇。可惜缺:雲琦公(讳如榜)、禹木公(讳三异)、鹤湄公(讳伯琮)、一士公(讳坦谔)、育斋公(讳任鼎)、敬亭公(讳行简)、平阶公(讳治仁)、鹿笙公(讳仁勳)等九人的“乡墨”(试卷)。(详见历史人物·才俊)望天不负我,日后有机会寻觅到(作者夙愿)。
清·光绪年间,步入晚年的敬亭公,在搜集先祖族亲的“乡墨”中昼夜操劳不辞辛苦,在交通极不便利的条件下,先后与江夏、江陵等地族亲往返联系,拜托寻觅。在族亲朋党的大力协助下,根据已知线索,经多方打探,继续不懈地寻觅,归终于找回十一位先祖、族亲的“荐卷”,即:在乡试科举考试中所撰写的文章。
下面简单说说科举考试,让这一,尘封久违的的特定产物,重见天日。在清朝乡试,各省均在农历八月举行,初九、十三、十五日连考三场,故曰“秋闱”。考试获胜者为举人;便有了永久性的功名,而且具备了做官的资格。
对于秋闱阅卷,道光帝曾下谕指示:“阅卷工作,称“士子握椠怀铅(勤于写作,指读书清苦),三年大比,一经屈抑(落榜),又须三年考试。试官若于落卷漠不关情,设身处地,于心何忍……”
按惯例,除正副主考外,清朝各省乡试还任用同考官帮助阅卷。同考官也称“房官”,八至十八人不等组成。如:道光十五年(1835年)花沙纳主考云南乡试,八个房官帮助阅卷;而十九年(1893年)文廷式任江苏主考官,就有十八位房官。
考生的试卷以墨笔(毛笔)书写,故称“墨卷”。交卷后,随即弥封编号,由誊录员用朱笔抄录为“朱卷”,校对无误,再送房官阅看。房官批阅选中的试卷,再推荐给主考官,称为“荐卷”。
清光绪年间,当过科举监试官的李鸿逵,曾在《阅卷》诗中描述过同考官阅卷情形:
眼镜不离眉与目,手巾频拭汗兼污。
苦事撤堂连下夜,灯光朱字两模糊。
可见考官们阅卷还是相当辛苦的。
被房官“咔嚓”掉的试卷,称为“落卷”。“ 落卷”也并非毫无机会,考官按惯例,也会在“落卷”中再挑选一番,看有没有合适的卷子再行补录,这叫“搜遗”。
据《清史稿》记载,乡试的“搜遗”还是捞出不少“幸运举子”的:雍正元年,八十有二的命士(古代受有爵位的官员)王顼龄等,同南书房翰林检阅落卷,从中挑选出二人; 雍正二年,选中七十七人; 乾隆元年,选中三十八人。
值得一提的是,所有阅卷中,还有一个很尊重考生极富人性化的举措:房官将未举荐(选中)的卷子和主考未取的落卷,也须略加批语,科举考试过后再发给考生。真是中举中得开心,落榜也得落得明白。
明清时期开科取子应用的是“八股文”,这是在当时历史背景下的特殊产物,是应试中的一种特定重要的文体。“八股文”又称:四书文、八比文、时文、时艺、制艺、制义。古时人们习惯将“八股文”这种文体撰写的文章谓之“乡墨”。
《张氏墨存》除刊登所搜集的三十三篇“乡墨”外,还将“乡墨”的搜集、编辑的过程及细节,逐一写入“后序”。在后序中敬亭公这样写道:“咸丰年间,曾从族人处获读《先代乡会墨汇订》刻本,比询柏泉族人既皆散佚无存。复函至江陵族人,寄来抄帙,唯康乾年间“乡墨”十八篇而已。幸近年访同乡旧家借抄,得康熙年间先代“乡墨”十二篇,内二篇有阙。附以道光年“乡墨”三篇纠合重梓。所阙,失讹误者一仍其旧,题曰《张氏墨存》,俾族众世守之。
卷首冠以科名谱,非敢耀门阀也,冀见册者按谱而稽,或藏有册中未备之墨,即刊墨之阙,失讹误有可校正者,概然见示,续成全璧,盖不胜日夕企祷云。光绪二十六年庚子(1900年)仲夏,后裔行简”
如敬亭公在后序中所述,是他搜集先祖们的乡墨、书籍后的夙愿、是他为柏泉三甲张氏家族,近百年来所做的最大贡献之一。可叹的是,近百年来,特别是近几十年来,社会上存在一种不敢谈、怕谈的怪现象。舆论界的“封、资、修”及建政前的往事,视为洪水猛兽,在民众间避而不谈。自改革开放以来,特别是近期《人民日报》发表重建乡贤的文章,为传统乡贤体制洗去无虚有的恶名。其实,乡贤制是国家稳定的根基、是传统道德理念标准的楷模、是最低一级行政办事机构、是替政府办事不拿工资的“公务员”。
在恢复传统的儒、释、道文化教育的今天,重温八世祖张三异训诫:“汝辈第守祖父母,清白忠厚,不爱钱,做好官,尤以活人为念......”很有必要。弘扬三甲张氏家族敦厚、豁达、乐善好施的传统,和《八省名宦,五世乡贤》的那种奉献、舍得的精神,做一名,上对得起祖宗,下不愧于子孙的中国人。
汉阳三甲张氏先祖们,大多热衷写作,勤于、善于动笔,曾撰写诸多非常有价值的书籍,包括未付梓的手稿,但,留存于世的少之甚少。好多很有价值的书籍、古籍,毁于灾难、兵燹、政治运动;更多则因清贫,无力出刊面世而随风夭折......
据县邑志记载:三异公四代人,辛勤耕耘三十五载的《廿一史弹词•注》,由于手头拮据无力付梓,《廿一史弹词•注》“视履堂”刻本,是在三异公逝世十九年后,由儿孙相助出资才得以付梓传世。《廿一史弹词•注》的首次刊印,时间在康熙四十九庚寅年(1710年)。
曾为雍正爱臣的张坦麟,生前写下诸多文章、奏折和书籍。两袖清风一尘不染的他,同样因无力出刊,眼巴巴看着书稿“胎死腹中”。那种失望和痛苦的心情不言而喻。现留存于世的文稿、书籍,多半是收藏于故宫博物院的,御批奏折。
这类付梓拮据的现象,在先祖们中不胜枚举。据柏泉的耄耋老人回忆:老屋湾《张氏宗祠》后内天井两侧厢房中,原珍藏着不少先祖们的手稿、书籍和御赐牌匾。上世纪四十年代未的那场大火,虽烧毁了些,但在宗亲们奋力扑救下,仍挽回不少书籍。一九五八年轰轰烈烈的大跃进,在拆除老屋湾的《张氏宗祠》,把建筑材料拿去修嫘祖庙的小学(校)的喧闹声中。先祖们的手稿、书籍、牌匾随祠堂一道丢失尽矣,万劫不复实在可惜!
在此,要作重感谢热心张氏家族文化的张明祥主任,多年来,是他在挖掘本家族文化工作中,锲而不舍,寻觅和耕耘,他先后编撰《来青园全集》、《明清时期东西湖的豪门巨族》、《张三异年谱》等,他于二零一一年在崇仁路黄龙书店内,偶遇《张氏墨存》,用重金购回珍藏,今又豪爽地转送于我。简单“物归原主”第一句话反映张主任豁达性格,及对人真诚和在文史探讨上,丁是丁卯是卯一丝不苟的态度。
这(册)光绪庚子年(一九零零年)翰墨书香的古善本,对于我们整个家族,以及社会层面上来讲,都非常珍贵。据我所知,武汉市图书馆的馆藏图书中,还没发现有此本。现将孤本(起码我是这样认为),拍照,复印装订成册,便于更多古籍善本爱好者,查询、翻阅。这也是完成,行简公编撰《张氏墨存》初衷时的,最好、最贴切的方法。以上粗略介绍一下,科考取士及敬亭公寻觅付梓的艰难过程,先祖的“荐卷”,是一篇篇,文采飞扬又极富哲理,似黄钟大吕警示、启迪、教育后人之文章,晚辈实不敢涉足,更不谈译文了,请各位自己去品读敬亭公编辑的《张氏墨存》,并逐文进行回味欣赏。
张汉阳 丙申年(2016年)仲夏于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