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剧人生）鼙鼓声中击管弦——吴明毅

蜀都琴儿

            鼙鼓声中击管弦——吴明毅

       吴大爷第一次唱戏，扮的是《南阳关》的伍保，我曾见过那张被翻印过数次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伍保目光坚定，准头端正，像是尚未出世的豪杰。可事实上，青年时代的吴大爷，却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近视眼。因为父辈的政治问题，他当不成工人，也无法继续学业，只好在各地靠打零工来勉强维持生活。在人生最灰暗的时代，是茶馆玩友的座唱，唤起了他对生活的热爱。

有一段时间，他在金山煤矿做搬运工，负责把开采出来的煤炭运到不远的渡口。搬煤是体力活，除了累点，总体还算轻松。人一闲下来，戏瘾又犯了，可唱戏所用的锣鼓都在家中，他只好回家去取。在回煤矿的路上，为了躲避恶狗，吴大爷竟弄丢了二哥赠送的棉衣。煤矿工人的金鼓之声，随风传到了山下，吸引了同样爱好川剧的，修建成昆铁路的工人。爱好者们合在一起，开始演出一些现代折子戏，其中就包括当时驰名全川的《宜宾白毛女》，这出戏需要风雪背景，吴大爷展示了自己的美术功底，在挡风用的纸板上画出了山洞和雪景。

煤矿的工作结束后，吴大爷回到家乡。和爱好文艺的伙伴一道，组织了“伟大领袖思想宣传队”，到各个乡镇唱红歌，宣传领袖思想。宣传队中也有很多川剧爱好者，因此伴奏乐器中也有胡琴、锣鼓等传统乐器。胡琴是特制的，长约四十厘米，宽十五厘米。如今这把琴早已废弃不用，吴大爷舍不得扔，把它静静地杵在岷江川剧社的保管室里。

吴大爷唱戏，靠的是自学，他爱唱老生和小生，音域宽广，韵味却薄。晚年目力衰退，便很少登台，以司鼓和帮腔为主；吴大爷打戏，可受过名师的指点，名师姓周，解放前是一名跑滩匠，以教授玩友为业，后曾被吸收进当地川剧团，因不适应剧团内的纪律规定，几个月后便借故离开。他在音乐和锣鼓上本就有一定的天赋，再加上名师的指点，技艺便取得了不小的突破。

听谱，是吴大爷的另一宗本领，他从来没有接受过专业的音乐乐理学习，可不管是多陌生的戏，只要照着磁带或者录像仔细看过一两遍，他就可以把整出戏的锣鼓谱、唱腔曲谱统统整理出来，上世纪90年代，岷江剧社唱过的《雪夜访普》、《越府盗绡》、《梅龙镇》等戏，都是通过这种方式写出本子来的。

生活中的吴大爷，是个温和健谈的人，但一坐上了筒子，就变成个坏脾气的小老头。。座唱时演员稍有纰漏，便会受到来自场面上的痛斥，有时甚至还会带有侮辱性字眼。即使是多年熟识的搭档，听到那些言语，也会面红耳赤好一阵。川剧是吴大爷昔日用来消解胸中块垒的醒魂金铎，他不容许任何人用随意、轻蔑的态度来对待。岷江川剧社，就像是对川剧的报恩之作，这个1987年寒冬建立的座唱组织，倾注了他后半生所有的心血和精力。每次演出，都会有外地观众专程坐长途汽车赶来观看。戏台之下座无虚席，围观的观众也数不胜数。
所有人都乐于见到这种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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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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