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载于《延河》2022年《诗歌专刊》第02期阈限空间(组诗)
原载于《延河》2022年《诗歌专刊》第02期
■ 藏寨,活在陡峭之上
那么高的陡峭 用一种危险避开更多的危险 悬空的石头,把河流与高山 冰雪、云彩以及阳光垒在一起 高于人间烟火的高原与藏寨 成为一种防备与抵御 太多太多的迁徙与流离 它明白,苦难才是生存的主人 它收容了所遭遇的一切 一切的善与恶,生与死 守着高原的人,终将成为高原 远远地高于,烟火人间,与自己 做一颗太阳,在头颅之上生长 像冰川,与阳光一起挺拔或融化
■ 大藏寺,山水合掌的恩施
有一种道路,是独自离开 向上的高原与峡谷,成为一种退守 高原每抬高一步,天空便低了一头 在人间,欲望的每一步都是苦难的深陷 有些灵魂,给肉体跪下 有些命运,给苦难跪下 有些天空,给大地跪下 有些泪滴,给自己跪下 一炷香,把自己插入灰烬中 替那些跪下去的事物孤单地站着 俯身的光芒,是内心的钟声 仰视的头颅,是山顶的云烟 我不在人间。在白云外 以草原的自牧,与高原的自诩
■洞经大乐,敲击灵与肉的金属声
“岁月登高。钟声正在弥补时间的漏洞。” 蓬溪,这是蜀中的圣地 山花向阳,宛若一尊佛 与众生交换嫣然一笑 流水向东,仿佛千手观音 转动每片田原内心的磨轮 蓬溪的先祖,始以万物为声 去寻找世间真善美的回音 发声的洞穴,敬天畏地 每种苦难,都是一首赞美诗 一块石头,也会敞开金属的歌喉 筝、琶、管、钟、鼓、铙、钹 每一种乐器,都列队演奏成一个部落 民族与祖国,不屈、不挠,而不朽 我是这乐器的一种 一条河流与一个村庄的后代 以伤口祭祖 将我从梦中救起的是这心跳的 洞经之乐。蓬溪大乐使万物升华 像身上出轨的铁,轰然驶向 未来黄金的天空
■芒城遗址,为山河证明为时光证伪
“漏风的遗址,四周吹拂神的耳语, 犹如失声的歌唱,将自己遗忘与想象。” 时间是一种海拔,四千年的芒城遗址 自古蜀国的内心瘫塌。向下或者向内 成为一种高度,陷入岁月的深度之中 八百里青城群峰,远望于一种旁观或佐证 在时光的斜坡上,万物一次次掩埋于 自己的引力与重力 风雨雷电,隐身于善的暴力 一次次将自己撕开 裂心的痛,是抵达自己唯一的路 将自己解剖开,荒芜怀抱一种存在 仿佛独自站在时光暗处的漠视 凭吊一个人的流失,与一个部落的消失 空旷的我,是这遗址其中的碎片 成为古蜀先民的死守的一种证据 为山河证明,为时光证伪 从北自营盘山而来,向南往宝墩而去 青城山芒城遗址之下 古蜀国的意志已经碳化 部落与光阴的面孔,熄灭于城墙 先祖的肉体空握着一根耻骨 一些石块,退守于城墙的一隅 伫立于自己的硬度与光芒之上 光芒的石块,是沉陷大地的王 先祖与部落,把自己砍伐成石器 在苦难之中,尖锐是唯一的活 几千年后这种尖锐生长成铁 连同今夜的星辰月光,降临我身上 苍茫大地上,粮食反复死去 而这地下不灭的刀耕火种 如同灰烬、信仰与种子 睁着洞穴之眼的腐烂者 向着自己与未来 “生命将不断把草叶砸进土里。” 稻草与麦杆,终将站在不知饥馑的 成都平原的屋顶之上 此刻,我是一个人的烟火,与人间
【诗歌点评】 辛夷(四川)
这组诗是秦风创作的地理诗歌,行文大气凝重,历史底蕴深厚,字里行间都可窥见作者的笔力。 其中的《芒城遗址》是一首抒写青城山古蜀遗址的历史地理诗歌,该诗以大气苍茫的笔触,笔抵历史与文明的纵深,将遗址的沧桑与沉默幻化为具有刀锋走向的诗句,读者能感受到来自川西平原历史深处荡气回肠的古蜀回响。 古朴厚重 的诗歌意象 仿佛是来自 历史 深处的风, 悲鸣与呜咽之声 反复在史前遗址上空 盘旋,一声接一声的呼叫着自己的前世与今生。“ 苍茫大地上,粮食反复死去/ 而这地下不灭的刀耕火种/ 如同灰烬、信仰与种子/ 睁着洞穴之眼的腐烂者/ 向着自己与未来 ”回旋而上的生发力量,铿锵跳动的步伐与节奏, 深邃的思想刻度,呈现出诗人大气的厚重的诗歌向度。
秦风,本名蒲建雄,文学博士,成都文学院特邀作家。曾获首届天府文学作品奖、苏东坡文学奖、李煜文学奖、上海市民诗歌节诗歌奖、意大利梅莱托国际诗歌奖、悉尼国际诗歌节诗人奖。应邀参加第27届(印度)世界诗人大会,著有诗集《独步苍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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