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死亭
蜀桂
在新冠病毒封控的三年,因外孙女在成都读书,我曾成了陪吃、陪住和陪读的“三陪”人员,分别在邛崃和成都两地居住。在这期间,我仔细地观察,发现在公园和大的住宅小区绿化园地,都有等死亭。
太婆大妈在跳广场舞,老头大爷就舞剑弄棒。还有一些年龄比较大的跳不动了就在一起拉家常,东家长西家长地是有说不完的话题。当然,关于媳妇的话题,自古到今永远都是太婆们嘴里离不开的主题。年龄稍大的老头们,手端一杯茶,定时定点在公园的亭里,或者是广场角落,天南地北,国内国际,谈笑风生,有摆不完的龙冂阵。
年轻人看见了,也看惯了,就把那老头们常聚集的地方,叫等死亭。在亭里,今天某大爷来了,某大爷没有来,是不是又走了?走了,又有新来的老头替补上。等死亭的老头们,就是这样前扑后继地坚守着生前的这方土地。
我住的小城,在公园里、广场上或街边社区绿化园地,都有等死亭。历经新冠病毒静态清零的风风雨雨,时而封控,时而又放开。突然全员核酸,又突然封控不准聚集,各种真假信息满天飞,弄得来人心惶惶,等死亭也随之时聚时散,风云莫测,来的人也变化无常。
我居住的小区内和与小区一条大街相隔围绕南河畔的滨江湿地生态公园里,也有等死亭。
我和老伴,原住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修建的单位职工宿舍。是一栋两个单元的三楼一底的宿舍楼,楼前还有个小花园,绿树成荫,环境舒适安静。宿舍虽然处在城中心街道的小巷内,但买菜、出行、交通生活都很方便。
女儿见我们一天天老了,已是七、八十岁的老人,虽然我们住在楼层不高的三楼,但怕我们今后爬不动,就专门给我们买了小区内电梯的三楼一套住房,给我们两老住。
原来地方住惯了,实在舍不得,又老了,哎,还有什么办法呢?恭命不如从命,不得不乖乖地听从命令,搬迁到南外城郊临近宽阔终年不断的南河新开发修建的翡翠湾小区。
小区内,是有13栋30层高的电梯住宅楼。是能居住2000来户,容纳五、六千人的小区,也是当前城里最大的耧盘。小区内迁住的,来自城境内四面八方的人,有城里的老住户,还有相当部分来自乡村发了财的和土地整治获得丰厚搬迁费进城的农民。
小区内的绿化,在当地也算得上一流。绿树成荫,曲径通幽的小道,鸟语花香,建有露天游泳池。在绿绿夹道的树丛中,还隐藏着供人休憩的小亭。
绿树丛中的小亭里,在晚饭后,太阳落山时,常常是一伙伙七、八十岁的老头自带茶杯坐在里面,口无遮掩地天南海北无忧无虑地聊天谈地。那些太婆大妈们,相聚在绿树花丛的铺设露天长凳上,又在摆着她们的玄龙门阵。
小区人多,有三个大门住户进出,南大门为主大门,还有北门和东北门。一到下班晚饭的时候,人们都分别从楼上下来出门散步或办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像农贸市场一样人流如织穿行,嘻笑声、小孩的歌声,真热闹极了。
好景不长,2019年底春节前后,武汉新冠病毒感染暴发被封城过后,各种信息不断,引起了全国上下一片恐慌。当地发出对新冠病毒管控的严厉措施,小区只留了一道北大门,其他大门也被关了。人人强行戴口罩,不准串门,不准聚集、分餐吃饭,不少的餐饮饭馆关门,卖小商品的小滩小贩不准再摆摊。城里突然变成了空城。交警为车多为患而感到头痛的老大难化解了,因大街上穿流不息的汽车不见了。空气清新,不再有雾霭了。
我们小区,突然沉寂下来,不见了成群进出的住户,变得冷冷清清,死气沉沉,失去了当初的活力和热闹。大门上,严防死守的保安成倍增加。进出大门管理手续繁琐,曾凭社区发的一户住户只准一人按时间规定进出。在大门上,保安给你头上一“枪”考体温,还要用手机在大门扫码,现出核酸检测阴性“绿码”,经监控人脸识别后,才准进小区。
在小区内,看见的都是戴着白色口罩,只露出一双畏惧恐慌的眼睛,互不再打招呼,惊恐就被传染了,完全失去了热情的信任眼光,进出感到的是恐惧。
大妈太婆不再跳广场舞,我们小区等死亭的老头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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