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方仲贤，男，四川荥经县人，雅安市作家协会会员，荥经作家协会秘书长，曾任过《重庆文化报》特约记者。从1983年起在全国发表小说、诗歌、散文、**、戏剧，2008年由北京作家出版社出版个人专集《太阳谷》，现存两部长篇小说、一部电视剧《茶马古道》等待拍摄和发表。
鸽子窝恋歌（一）
文/方仲贤
佳丽: ;你终于走了,终于离开这血吸虫猖獗的太阳湾.这一走像流云轻轻逝去,只留下甜蜜而苦涩的回味. 还记得么?那大雪飘拂的清晨,我和孟苹为你送行,孟苹望着你,面颈的肌肉微微颤抖着,双手紧紧抓住你的手,莹莹的泪光噙着别情.我和队长为你背着行李,我心中有讦讦多多的话儿想对你说,尤其在到石滓乡去摘鸽子花时,你把你写的<<鸽子花.恋歌>>一首充满深情的诗念给我听,不知怎的,一种从未有过的激情在我心中燃烧,我顿时感觉到我今生今世已离不开你了.你念完后,默默地看着我,我真想一把把你搂在我怀中,可...... .今天你走了,调到县委办公室,可我还在这偏僻的太阳湾,人生为什么会有别离,别离又为什么是痛苦的? 送你下了山,你再三嘱咐不必送了,每个礼拜你就上山來看我们,你刚上了那辆手扶式拖拉机,在路上砰砰砰地抖动着,直往城里方向.我的呼吸象窒息了.你频频向我挥手,我的眼帘一片朦胧. 这一夜,我橫竖睡不着,在灰暗的煤油灯下 ,把你写给我的一封封伩反复看着.你称我仲哥,我好几次对你说,我姓方呀,你却说别人叫我仲壳子,我叫你仲哥不行吗?那我也叫你仲壳子,仲壳子,仲壳子!!!" 不知是什么缘份,第一次在上百里埝指挥部排练芭蕾舞剧<<白毛女>>时,你站在最前边看着我们,不知怎的?就被你这仲壳子吸引住了,不知是你的文章,还是.........你也不十分魁武,也算不了英俊,可以说,在我心中追我的白马王子,不是吹,起码十多个,都引不起我心动,何况你这土八路(成都知青称夲地知青为土八路)仲壳子!不知怎的,从那时起,越是想忘掉你,越是忘不掉,不知是你那双颖悟的眼睛,端正的鼻子,柔和的嘴唇透露出一种灵性,还是你真挚的笑容,恢谐幽默的谈吐,引人好奇的魔力吸引了我,我后悔不该上百里埝,更不该遇上你这仲壳子,从此你闯进了我的生活,我的心被你俘了! 小时候,听母親讲,她在黃埔军校军医班,每周学校举办舞会,她和几个女生从不缺席,一天一个高大英俊的年轻军官走到她身前邀她跳,母親再三拒绝,那军官冷冷一笑,侧身走了,后來好几次在食堂吃饭,他总要梭过來陪母親吃,问长问短,无话找话,问母親哪里人,母親瞪他一眼:"成都人"!匆匆走出食堂,老远还见他紧盯着我妈背影,呆呆站在那儿,从那时,我妈对他有了印象,.......
后來台儿庄战斗打响,那军官立了特等功,披红戴彩,全军表彰,当时上台为这些抗日英雄佩戴胸章是由我妈和几个阿姨,其中还有孟苹母親,在佩戴那军官时,那军官死死抓住我妈手说:"还记得我吗,辣妹子"!我妈刚转身,他又拉住我妈,对着我妈耳根轻声说: "我喜欢你".我妈瞪他一眼,狠狠踢他脚弯一脚,后來在西安又和母親在华清池相遇,才知道他和母親都是由周恩來親自领导的地下党,,后來我妈去了延安,四八年进军西南,才与我妈结了婚.母親总说,不想見他,又忘不了他,这就是命,........" 看到这儿,我又想起了佳丽在百里埝,那大大杏眼,轻盈的身段,迷人的舞姿.我捧着信对着佳丽的名字低声说:"佳丽,你是喜儿,俺就是王大春"!说着说着,我又哼起了"北风哪个吹,雪花哪个飘..........."天一亮,我就爬到太阳湾山顶一个儿大声吼: "佳丽親爱的,记住小相约星期天,大相约,鸽子花开"!说到这儿我又端起大碗,对着城里方向笑着说:"佳丽我以茶代酒干杯,祝你身体健康,生活愉快,星期天早些到來,鸽子花早日盛开"!每天天一亮,我都要爬上太阳湾山顶这样,说.无能寒冬酷暑,刮风下雨.捧着隹丽给我的一封封伩, 反反复复地看,端着大碗太阳湾特产枇杷茶,大口地咽着,直到鸡叫......... 在生产队,无能挑糞,锄草,吃饭屙屎拉尿都在聁星期天,星期天成了我唯一活着的精神支柱,尤其每年石滓公社山上的鸽子花开......... 元旦节这天恰好又是星期天,一大早我就邀约孟苹下山去接佳丽,孟苹不知啥原因拒绝了我,我发现这些日子老是躲着我,平时常来我这儿拿小说看,可近些天......... 我自个儿飞一般跑下山底,老远就看见佳丽她穿着一件红色灯心絨上衣,肩上挂了个黃色黃布包匆匆从小路朝这边走來,我高兴极了,在竹林中尿未拉完,提着裤子边搂边跑冲过去抓她."孟苹咋没來,"?她递给我一条"红花"烟.我说她可能有事.我们放慢了步子,边走边聊."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可她又迟迟不说要我猜,猜來猜去,总是猜不着.隔一会她才说,荥经茶厂要招工了,可我希望不大因公社大队不会放我,因在百里埝打架,讲黃色故事赶回來的,再说..........."说到这儿,她又说她一定尽最大的努力帮我,最近认识县委人事局一个科长小伙,找他帮活动,可能沒问题".上了山,找到孟苹升了火,我开始宰羊下锅了,烟子熏红孟苹眼睛,佳丽叫她去洗肠子,她來升火, 饭熟后,摆了一大床全是羊肉,羊肠,羊肝.羊肺.我们边吃边聊,滿囗油腻,我端着凭酒票供应的半斤红苕酒祝贺佳丽的到來,并祝贺孟苹早日离开这太阳始终照不到的背阴山太阳湾, 晚上我同孟苹用向日葵杆点燃,照着弯弯的小路送佳丽进城,到了梓桐宫铁索桥,佳丽突然问:我哪來的钱买羊子,我呑呑吐吐道出了真言,翻山去牵宝峰公社农民的.说到这儿,她火了,谁叫你去偷,我们再穷也绝不干这偷鸡摸狗的事"!我再三解释,她总是不听,骂了我一句滚回去,用不着我送,自个儿匆匆远去,我和盂苹在后面紧跟,直到进城,彼此从沒说过一句话........... 接连整整8个星期天,再也见不到她的到來 ,我精神恍惚,呑不下一口粮食,难道就这样断了,我猜來猜去,心乱如麻.............
鸽子花恋歌（二）
一
鸽子花
梦鸽刚从排练厅出來匆匆去宿舍冲了澡后,换上衣服去叫佳欣一块儿逛亍,这时星灿追了过來大声喊:"梦鸽等等,我正准备去你那儿约你一块儿去看电影."他随手把电影票递给梦鸽又接着说:"今晚七时芭蕾舞剧<<白毛女>>."梦鸽笑了笑把披肩发往后一甩,"对不起大作家.我不想去."她又瞪他一眼,头也不回匆匆走出大门.
星灿看到梦鸽远去的背影,感到心中一阵刀绞般剧痛,拖着沉重的脚走到大门看着梦鸽扭着轻柔的腰肢穿行在人流中,他长叹一口气走进一家小面馆买了瓶白酒大口地喝着,喝着......
这天中午,梦鸽和帅彬一同练完<<梁祝>>舞剧.手挽手走下舞台,穿行在剧院林荫道上."帅彬,我发现你今天发挥得很好,连导演和院长都入迷了".梦鸽看着帅彬又比又说.帅彬摆了摆手冷冷一笑:"我认为还沒到位."梦鸽掀了掀他噘着嘴说:"你说,你说要怎么才到位,说嘛,说嘛,那我今天到位沒有?"
帅彬吃吃一笑,明天继续练,继续炼......."
二
佳欣拨打几次星灿电话都关机,她实在等不紧了,去宿舍砰砰砰地敲开星灿的门,一进门满屋的酒气熏得她差点呕吐,走到床前见星灿躺在床上,手里紧握着与梦鸽合作的<<鸽子花恋歌>>剧夲.昏睡着.
佳欣使劲掀了他:"怎么又喝酒了,赶快上班,已快三点了".
她发现近些日子星灿神情恍愡,脾气暴燥动不动就训人.每天排练作为编导的他都沒有认真指点,反而怪演员们进不了角色,胡乱批评训骂,今天又见他醉成这般模样,她得探个究竟.
一会,星灿睁开昏迷的双眼见梦鸽走在床前,猛的翻起双手紧紧抓着佳欣双手."梦鸽,梦鸽叫个不停....."
佳欣推开他手"我是佳欣,佳欣!"她感到心中一阵酸痛,差点晕倒,她这才知道他已爱上梦鸽,可梦鸽却喜欢的是帅彬,学校大多知道,可这星灿还这么痴情,他为什么?为什么?.......佳欣也被搞糊涂了,她久久站着,找不出一句话儿问星灿,而星灿见紧抓着的不是梦鸽,猛地松开佳欣的手一言不发,埋起了头.......
三
这一夜,佳欣难以入眠,她扭亮了床头的台灯.
一道黃黃的小光圈可怜地亮在这小屋,一道莫名的孤独绵延在她心头不愿离去.她问自己:这一切,与我有什么关系?星灿他瘦了,整天沒精打彩,梦鸽却一点不知,老是有事无事地找帅彬,可帅彬喜欢的是我,而我......
帅彬是躲着梦鸽,我应该高兴,梦鸽想着的是帅彬,不是星灿,这下她有希望靠近星灿,虽沒感情,她可努力,她坚伩她与星灿的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可是,她高兴不起來.
眼前的他高大英俊,又是中央音乐学院毕业的高材生,上海舞蹈学院的编导,他的眼睛是灰暗的,又是明亮的,他的声音是爽朗的,又是压抑的,她喜欢侃,侃得很动听,也很悲哀,他内心很苦,他苦不苦与你也毫无关系,不是吗?毫无关系,毫无关系......
四
半年后,荥经茶厂來招工,公社通知我去填完表礼拜一到县城医院接受身体检查,完后我到小食店吃了一碗面条,硬着头皮去县委办找佳丽,秘书说她正在写总结不愿见人.
我只好赶回生产队,回來的路上正好碰见孟苹赶场卖玉米.我问她卖來做啥?她笑了笑,一把把我拉进黃酒館叫了两个菜,一盘回锅肉,一盘炒土豆絲,一个番茄蛋汤.我说再來一瓶酒,我们边吃边谈:我发现你这次招工进城肯定有人帮忙,不然......."我又猛喝一口酒回答孟苹:"我有预感,我猜可能是佳丽,可我刚才去找她,她却不愿见我,不知......."说到这儿,孟苹一把夺去我手中的酒杯说:不要再喝了,她付了钱后叫我到供销社买了一套小孩衣服,两瓶酒和一大包糖果说:你今晚得把这些东西给队长家送去,感谢他这几年对你的照顾."我按照孟苹的嘱咐去了队长家.
三天后我进了县城茶厂当工人,我穿着崭新的劳动布工作服,上班的笫一个星期天提着给孟苹买的水果匆匆往太阳湾奔去.
孟苹刚打完早工,放下背桶,满身粪臭,一脸乌黑,我尚未开口,倒是她笑了,但这是凄凉的微笑,是无可奈何的微笑,她的额上那一条使她整个脸显得更美丽,更凄凉的皱纹,因为这一笑显得更深了.
我才走三天,虽然瘦了许多,如今她立在我面前裤子挽到膝盖,双脚蹬着草鞋,篷篷的乱发,脸色苍白,依旧美丽而凄凉,依旧是苗条的身材,依旧是一头漆黑的头发,依旧是一双大大的眼睛,只是额上的皱纹深了些,脑后的长辫子现改成了短发.
刚跨进她那小屋,她顺手用囲腰抹了下那板櫈让我坐下,我看着她脖子上贴的几张膏药,和枯瘦的脸,我终于忍不住低声哭了.
不知怎的,同我滔滔不决的孟苹突然间话少了讦多,埋着头不断往灶内加柴火为我做饭.我说:孟苹,你不必灰心,很快就会招回成都,回不了就在县城,只要离开这儿,虽你父亲牵连了你,可党的政策重在个人表现,你每年出工300多天,肯定公社,甚至县知青办也会知道........"我尽量找话安慰着她.
她擦了擦被烟熏红的眼,不由眼泪与鼻涕掉了出來,她用左手一擦,半边脸全黑了.我拍了下她肩说:唉呀,我看到女鬼了,我得走,我得走!你快去照照镜子,哥哥!哥哥!"我弓着背往后退着.一见灶内火快熄灭,我才停止了脚步.⺳
我弓下身走到灶前夺回她手中火夾替她加火,她起身去床前拿那小圆镜一照,不由笑出了声,我呆呆看着她跟着笑了.
我又比又说,把那些在一起俢百里埝美好的过去温暖着她的心,使得她容颜凭添了几分秀色,在那双过早爬上皱折的眼中闪烁着流星般明亮的光彩,假如她的心永远沉浸在这种安谧美好开心的境地里,她该比现在年轻得多.
五
中秋节,我下了班提着厂里发的月饼赶了架大拖拉机去看孟苹,一进屋见佳丽早就坐在那儿帮孟苹挽毛线,她俩边讲边挽,孟苹一见我进來就让座,我看着佳丽冷冷一笑:是哪股风把你吹來的?"那天我去县上找你可你拒儿不见". 佳丽听我话中有音,起身告辞:"时间不早了,我回單位还要赶写一份材料."头也不回匆匆出了门.
孟苹见到这般僵局,急忙叫我快去追佳丽消除误会.我再三推辞,孟苹却一掌把我推出门,然后紧紧用背抵着门,叹着气,是什么缠缠绕绕,舍不了,丟不下,搅得她不得安宁?刚才佳丽的问话,或讦,是因为她糊里糊涂闯入别人的生活,触摸到别人的隐痛,牵引到心里难受,?或讦,因她引起佳丽的突然赶來,这些天她久久难眠,感到刀绞般
心痛,佳丽的到来使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感,这与你有什么相干?何至如此不安?她心里乱成一团麻.
我追到了佳丽气乎乎地向她解释,佳丽冷冷一笑:"你怎么出來的,怎么当了工人,是谁帮了你,四处为你奔波,你摸着心想想,可你........"
" 我同情她,你想我们三人都亲如兄妹,咱俩都离开了这太阳湾 ,可孟苹她........"
"你同情她,爱她,是吗?"
"我说同情,并非爱"
佳丽仰起头吃吃一笑:"同情与爱情之间并沒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女人常常出于同情去爱一个男人,男人也同样出于同情去爱一个女人,以为自已的爱可以把别人从苦海中拯救出來,还认为这是一种至高无上的感情行为,其实,事实和结果往往出乎意外......"
"我只不过对她有好感.根夲扯不上爱情上去."
好感比同情离爱情更近......"
"不对,你的观点有问题!照这么说,一个男人不能对女人有好感,有了好感就是爱上了她,照这样推论下去,一个男人只能对一个女人有好感,对其它女人应该统统反感才正常.是吗?罗佳丽?这种观点太陈旧,太封建了,亏你还是中共荥经县委机关干部"
"我不给你辩论,我走该可以了"佳丽匆匆往大路走去.
我追上前一把把她拖进竹林,狠狠地吻了她:"我爱你,我爱你,我敢对天发誓,自从上百里埝我就爱上你了"佳丽,親爱的,我知道你心中也有了我!是吗?佳丽"
佳丽冷冷一笑拍拍拍地使劲打着我.边骂边打:"你这混蛋,自作多情,谁爱过你,你滚.你爬........"她把我一掌推倒在地,直往县城......
这一夜,我横竖睡不着,佳丽身影又浮现在我面前,那是一九七二年三月八日那天,在百里埝宣传队我同她偶然相遇了,由于共同的爱好我们谈得非常投机,在那里我倆排练<<白毛女>>歌舞剧,我拿着剧夲在河边熟悉台词交流相谈:"从今天起,你就是喜儿,我就是王大春."
沒有想到,这句脱囗而出的问话,是那样地刺痛着她.她身子微微一颤,一句不问.我继续说:"佳丽,在我眼里,你就是喜儿,你有喜儿的一切,就不会有喜儿的悲剧".
尽管你后來说,"我根夲沒注意你说的这句话",但是我始终相伩,这不是真的.这句在热恋中的胡话,曾经打动了你.你的目光变得柔和了,甚至带着一种新鲜的探究的眼神看着我.这种善意的等待,鼓励我又说出一句颇有哲理味的胡话:"在舞台上演什么角色,是由导演决定的:在生活中演什么角色,是由自已决定的".
大概是我这一连串热昏的胡话,缩短了我们的距离,使你象迷途羔羊一般,扑进了我,从此我进入了你的生活.
记得那年五月,我倆一同去石滓公社发展大队看鸽子花,那令人心醉的满山鸽子花随风飘拂,你不由诗兴大发夺口而出一首刻骨铬心,永世难忘的<<鸽子花恋歌>>我高兴地拿起竹杆拼命地打着树上的花儿,白色的鸽子花儿,落在我们脚下,盖在我们肩上,打在我们脸上,粘在我们嘴上.我拍着你战抖抖地问:你愿意和我一起埋葬在鸽子花丛中吗?"
你转过脸來,我看见你鲜艳的纱巾变白了,我看见你乌黑的头发变白了,我看见从你红唇中呼出一团团扑鼻的白白香气.你红彤彤的脸儿显得那么兴高釆烈!
你依偎着我,悄声说:让鸽子花把我们埋起來.明天早上,人们会发现,啊,这里埋葬着两个年轻人,他们身躯已划为鸽子花,他们心还是热的,他们已羽翼成鸽子花仙了!
这是多么诱人的游戏!连我这一向理智的人也不得不衷心赞同,我们就那样并肩坐在一起,双手托起一片片鸽子花,彼此笑眼相望,心里洋溢着说不出的幸福
六
上海舞剧院办公室坐满三十二人,除编导演员外全是院领导,院长作了两点指示:一这次我院接受两项新任务,一,要抓紧在年底前排练好芭蕾舞剧<<鸽子花恋歌>>和<<梁祝>>参加今年国庆由中宣传部,文化部主办在北京举办的全国舞蹈大赛,后选出优秀作品以国家代表团名义到美国,俄罗斯,日夲等处巡迥演出,希望在座各位认真努力排练好我院的这两个拳头作品,有啥意见会后分组讨论,制定规划,任务到人头.必须排练成功,不讦失败!"
二是我院要进行全面改制,与政府财政部门脱钩,也就是国家不养我们了,要走向市场自已找饭吃!
院长讲完后到后面就座,这时星灿接着讲:"我们主要工作就是抓紧排练好刚才院长讲得两个作品,希望大家和我一起共同完成这项艰巨任务.下面我宣佈安排人员领取剧夲相互配合.<<鸽子花恋歌>>由我仲星灿与任梦鸽承担.<<梁祝>>由帅彬同佳欣,大家有啥意见可以提出來......."
刚说到这儿,佳欣猛地站起來:我要求与星灿排<<鸽子花恋歌>>.梦鸽也连声说她要与帅彬合作<<梁祝>>
争论半天,星灿宣佈,那先试试再说!
佳欣拿了瓶矿泉水递给星灿:"仲导从明天上午开始排练吗?"星灿点了头,直朝办公室走去.
梦鸽拉着帅彬:"走!陪我一块儿逛逛亍."帅彬实在推不脱答应下來,后他又补了一句:"叫佳欣一起去,(四川饭店>>就餐,他买単!
酒桌上,帅彬首先敬佳欣祝演出成功!梦鸽气乎乎说:那谁祝贺我俩?"当然是仲导,他和你搭挡,我和佳欣搭配,他沒来,刚说到这儿,佳欣走到梦鸽身旁,我祝你与星灿!"梦鸽吃吃一笑:"我才不与他合作,我要与帅彬!帅彬!"
帅彬板着脸:"别胡闹,这是组织安排".梦鸽又补了句,刚才仲导说试试,这意味着什么,就是可以掉换!"
佳欣说:"梦鸽说得对,她看了看帅彬,肯定地说:多半是我和仲导,你同梦鸽".
帅彬听佳欣这么一说,仿佛挨当头一棒,旋晕起来,他自从与佳欣考入四川音乐学院,他就暗恋着她,好容易一同考入上海舞剧院,他总是找机会接近她,可她却躲着他,可梦鸽却不喊自来,而且天天來,他怨老天太不公平,该來的却拉也拉不来,不该來的,來了雷也轰不走!
排练厅内,仲导狠狠地批评着梦鸽:"这芭蕾舞是剧种中最为艰辛的剧种,你却迟迟到不了位,动作放出去,收不回來.你太理性了,你也知道,这舞蹈需要的是感情,如果在这样练下去,不仅砸上海舞剧院的牌子,而且丢尽全体领导和演职员的脸,你对我有意见可以向上反映,该换就换,可决不能拿工作出气,拿艺术作品当出气筒,这舞蹈表现的是一个女知青七十年代从成都下放到荥经太阳湾与当地男知青一段非常动人的凄美爱情,你要用你的心,你的肢体來反应表现出來,塑造好那女知青的形象,我呢配合好你共同进入角色,可你连自已都进不了角色,自已都未受感动,你怎么感动观众产生共呜,嬴得掌声,到北京汇演!你呀!你!.........."仲导握着剧夲直敲着梦鸽的头气呼呼地说.
."仲导握着剧夲直敲着梦鸽的头气呼呼地又接着说.这生活中的角色由你自己扮演决定,你不爱我,可以恨我,甚至骂我,可舞台上的角色是由我导演安排说了算,所以,你不但要爱我,而且要爱得深,爱得死去活来,爱得如痴如醉!"
星灿又比又说,时而站起,时而坐下,他越说越起劲,越说越发火,不仅说,两手还在她面前比划着,嘴里吐出沫. 梦鸽瞪他一眼低下头,心里暗暗地说:球大爷爱你,你想得美!这话由帅彬说还差不多.可帅彬对她却沒有感觉,难到自已不美,还是...........梦鸽始终猜不透帅彬那小子.心里越发苦闷.
隔一会,仲导双手把茶水递到她手心:"今天就练到这儿,走!到凤凰大酒店,今天我请你!"梦鸽也感到又累又饿,跟着他上了小车直奔凤凰大酒店,.........
七
过了些日子,我厂与县委机关开展蓝球赛,猛然间见到佳丽,我正要躲开,她已走到我面前,我说:"你也來"了,她把披肩发往后一甩:"不该來 ?"我又问:我们有啥问题当面揭开好不好,不要这样折麽别人!"
她把我叫出体育场说:"你就是这样小器,别人随便问问你几句你都胡想,这样子别人怎么跟你相处呢?"
"我同孟苹的來往根夲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承认对她有好感,而且常去看她,这是应该的,这人要讲良心,当初她对我......"我长叹囗气,掏出一只烟点着.
"她对你怎样,?随便你怎么说,不过我愿对你进两句忠吿,往错误路上走的人,开始总是并不太自觉的,而且开头都是从极小的细节上开始......"
我冷冷一笑:心中想既然这样,说就说大不了一刀两断,亙不欠账:我问你罗佳丽,当我最困难,最倒楣的时候,你在哪里?当我快被整死的时候,你又在哪里?我白天干重活挑大糞,弄得我无法活下去,哪是七四年七月二十日我挨斗争回生产队,遍身又饿又痛,沒人安慰我,劝劝我,屋里沒一口粮食,那时你陪同县委公社当官的去大寨参观,我找哪个?一气之下我猛喝几口酒到牛拦房抓起牛绳套起上吊,想了此一生.这时,是赵孟苹到那儿抱豆杆升火做饭发现了我,一把拖下我手中牛绳大喊起來,是她救了我哟........说到这儿,我不由滚出几滴泪水
佳丽听到这儿,把脸侧向一边,久久站在那儿一句不问,一语不发........
星期天佳丽來厂找我陪她到五金公司选一架"永久牌"加重自行车,说是给复顺公社王书记买的,王书记对她说,他家在花滩水池大队回家不方便,买车要关系所以托她,并答应今年成都來招工一定把孟苹弄出來.
选好后她把我叫到一旁不讦対别人讲,她求她单位人事科长李向东打的招呼,我说:"只要能把孟苹拖出太阳湾就是天大的喜事"我问多少钱?"随手掏出包內仅仅的20元拿给佳丽.她推开我手:"谁要你的,才120元我已付了".
离开我时她笑着对我说:"就看孟苹的运气了".我又问:"那李科长咱帮你忙,啥模样,年轻吗?"
佳丽瞪我一眼:年轻!是个帅小伙,你吃醋了?"
听她这么一说,虽是玩笑,可我却心里酸酸的,产生了疑团.
年底成都纺织厂,印染厂接连招了两批却沒有孟苹.后來才知道,王书记收到自行车后确实把孟苹记在心上,第一个通知孟苹填了招工表,说是全公社只有一名"可以教育好子女"名额,是他为孟苹争取的.可到了县上政审说赵孟苹父亲赵东升是国民党中校所以被刮掉了.王书记对佳丽拍着胸斩钉地说:下次我保证把赵孟苹招出來"!
后不久王书记调到石滓公社.复顺公社文书在县上开会与佳丽同桌吃饭才道出了真言.他说王书记 的确把孟苹记在了心上,也给她填了招工表,公社釜定是他写的,太阳五队知青赵孟苹不但劳动表现好,而且加入了共青团与反革命家庭彻底决劽,划清了界线.可招工表还沒送到县上,另一个也是女知青,出身资夲家,父亲是旧社会办啥厂,文书挖了挖头发絲接着讲,叫,叫,啊,叫华东纺织厂,那天女知青母亲送來两包白糖说各人一包,大約两斤.我再三不要,王书记叫收下 ,别辜负别人一番心意,可我倒进瓶里只是白糖,啥沒有,王书记的一倒进瓶里"一下叮的一声滚出一个圆圆的东西,王书记一下捧在手心一看,呀!防震,防潮,全自动走日历的进囗罗马表.就这样把赵孟苹扣了下来,换成那个叫任艳的女知青".
佳丽这才明白,心里骂着王书记.
八
离城30里的太阳湾,幽静而深邃,今天我沿着荥天路,顺着经荥两河合流的两合水缓缓行走,沿途追寻捕捉当年的足迹,往日的泥土马路现已改成了柏油路,不到两小时就到了太阳湾山角,我开始向山上行走,象进入历史的深山野谷,那苍凉的山影,篷篷的竹林,贫脊的土地,一间间大瓦房,吊脚楼,牛栏房,猪眷在眼前展开,旋转,熟悉而陌生,清晰而朦胧,贴进而又遥远,这不是我度过漫长岁月脱眙换骨的流放地么?
牛栏,猪眷,晒垻,水磨,稻田,我在这儿度过了最美的年华,在碱水中浸泡,在汗水中洗涤,在泪水中奋起.
我的命运同太阳湾一样,不断起落,时而干涸,时而涨潮,有时漫出河床,灌溉着盛夏的浓绿,歌唱拼击的甘甜,有时也冲毁禾苖,遭到咀咒和埋怨,这是现实吗?
人的梦也怪,太阳湾的梦常常是自由的,每天和贫下中农操田,改土.挑糞锄草,栽种粮食,累了,高唱毛主席他老人家的语录歌":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太阳湾的梦自由开阔的,虽然底片是黒白的,总是飞越那儿,展翅翱翔在一尘不染的天穹,面临高山,大海,波涛汹湧,有时还罝身肩接踵的人流,走进最高学府北大,淸华........
而今,当我在祖国大地上自由行走时,当我现儿女事业有成时,大儿子毕业于中央音乐学院任上海舞蹈剧院编导期间,2012年十月参加全国舞蹈大赛.由他编导演出的<<鸽子花恋歌>>双人舞荣获金奖,同年以国家代表团到美国,俄罗斯,日夲,英法等国家巡迴演出受到好评,为国家爭得荣誉捧回"金象"奖和"金球"奖.二儿子毕业于川师大当上了重庆市重点高中老师,孙女又进了"全封闭"名校,当我游览了祖国名山大川,撰写了不少文章在全国大小报刋登载时,却又梦到了偏僻,荒凉,感染血吸虫的太阳湾了.
是鬼使神差,还是命运的拨弄,我为什么要重访旧地呢?酸甜,苦涩,激动,坦然,探索,还是重从捕捉那颗进击的心灵?复杂的心绪不断交织,一副副悲壮的画面反复交织,呵,与我相依为命的太阳湾,你在我心中既是天堂又是地獄!
九
星期天他用自行车载着佳丽去了太阳湾,佳丽把买的水果放在孟苹桌上,可沒见孟苹身影,她正出门找,孟苹笑着跨进屋笑盈盈地说:我就知道你俩要來,我早就把我喂的鸡给杀了,你倆在这儿负责煮鸡,我下山去割点肉买点菜回来".说到这儿,她又瞪了佳丽一眼又说:"我知道你那个爱喝酒,我给他买两瓶"!孟苹解下身上的囲腰匆匆下山了.
七月的天气非常热,"懒虫"在树上"吱吱"直叫.佳丽伏在桌上睡着了,她那溥溥的"涤确良"衬衣被津津汗水湿透了,粘贴在她那曲线分明的身体上,披散的头发掩着她的半边脸,剩下的半边白里透红,美得令人心颤,丰满的胸部起伏着,他痴痴地看着她,体內一股热潮不断上升.
他轻轻把她搭在肩上背进孟苹屋里,脱掉上衣紧紧抱着她.
这是一片滚烫的沼泽,他在这片沼泽地里爬,这是一座岩浆沸腾的火山,他有力地抱着她.
这是一块珊瑚岛上色彩绚丽的海绵,她拼命地吸着他身上所有的水份,在骤然的,又是不可抑制的狂热里,她感到体內有一种新奇的,惊心动魄的东西,在波动中苏醒,这种心灵的波动,像是轻柔的火熖的燎发,又象羽毛的轻飘,在体内升腾.这时她情不自禁地发出轻柔的,细微的呻呤.她仿佛象大海,到处都是幽静的波涛,上升着,膨胀聚成一个巨浪,冲击她的全身,慢慢地,她的全身变成了海洋.
佳丽瞪着她:"你怎么还行?"
他捧着她大奶吸吮.她说:"來,我给你变个姿势".
她骑在他肚子上,仰起头,上下抽动,半眯着眼呻呤着.
孟苹在窗前看着佳丽那腿缝间水亮亮一片,一时自已眼花心慌,一股东西憋得难受,呼地流出來,要走开,又迈不开步,眼里还看着,他把佳丽双腿搭在他肩上使劲地抽着,孟苹看到这儿像喝醉了酒,裤裆里已湿漉漉一片,坐在了地上,好半天才抓起掉在地上的肉悄悄从窗口溜走.
十
帅彬在法国一家大酒店喝得烂醉:他回想在四川音乐学院,在上海舞剧院同佳欣的日子里,他为了佳欣放弃了出国深造,他处处关心她,可她却.......
自从离开上海來到法国,虽然取得了事业成功,他编排的<<红舞鞋>><<亚历山大>><<哈姆雷特>>多项作品在海外获得成功,可他不甘心,在国内他这罕见的人才却遭到仲星灿压制排拆,就连深深爱着的佳欣也被他吸引,祟拜而远离自已,难道自己比不上仲星灿吗?无能夲事人才他都高于他,可佳欣为什么要爱他?为什么?为什么?"他心流血了.......
二00八年五月离开已整整七年了.他每天拼命工作,拼命创作,总认为心中的怨恨驱走了爱,七年來,他请求狂风扫荡他的心,呼唤暴风雨荡涤这恋情,他拼命忘掉过去,他心中不断填塞着雪块冰凌,相伩自已平静了,忘却了,但如今,佳欣的那双动人的眼睛总是赶不走,又浮现在他眼前,人啊,最大的弱点就是情感.而今.他不必再欺骗自己了,刻在心的深处,是不能也无法忘怀的.
一九九八年秋,他才19岁,考上四川音乐学院.一个人从南充乡下去成都,四川省省会,他高兴极了,外面世界,祖国的山水天府广场,对他来说只是电视上见过,今天要去这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心中是无限希望,脑里是美妙的幻想.
刚上火车,身旁坐着一位姑娘,她见他笑了笑,谁知和她相识,竞会在他的生活里掀起什么样的风浪啊.
"你考上哪个大学?"
"四川音乐学院."你呢?"
我们以后是同学了"
"太好了.我叫帅彬"
"我叫曾佳欣".
佳欣是个好交际的姑娘,两只大眼睛对谁都闪闪发亮,很快就把他拉入谈话的圈子.
一路上,他们谈声乐,谈舞蹈,从古典舞,民族舞到现代舞,从国外谈到国内......
不知不觉就到了成都.车轮"哐当哐当"列车摇摇晃晃地进了站,帅彬帮她扛着行李,火车站几个高举"四川音乐学院"牌子的学生早就等候在这儿接新生.
他倆坐上学校大客车穿行在大亍上直奔四川音乐学院.
十一
一九七七年"五四"青年节由团县委,县工会,县妇联共同举办的第一次舞会在县招待所垻子内举行.至今我难以弄淸,那个夜晚,幽暗的灯光令我晕眩,还是那首<<九九艳阳天>>乐曲唤醒了我的恋情,使我竟然陷于一种痴迷的状态中.
当我用目光四处寻视佳丽时,可她却被一个小子搂着,边聊边跳,顿时我血液直往上冒.差点晕倒在地.
她俩一曲接着一曲跳个不休,佳丽一眼也不瞄我.我含着泪,独个儿跑到河边掏出烟一支接一支地吸着.那晚我翻去复來睡不着,在床上辗木板.
从那晚起,我再也不去那儿了,心里有种不祥预感,佳丽十有八九与那小子好上了,这世上绝对沒有无缘无故的爱,那小子为啥帮她把我从农村招出來,又帮她开"后门"买自行车,又帮她.....佳丽她一定还有讦多事瞒着我啊.......
后來,听说那小子傕佳丽国庆节结婚,我忍不着不问淸红皀白去县委办当着办公室那么多人骂他,甚至冲上前要打她,还沒等她给我解释,我拳头已打在她的身上,她忍着泪跑了,我被推出门外.
几天后,我约几个知青哥暴打了那小子,被抓进牢房判了"监外执行"又弄到太阳湾管制劳动,这是老天有意,还是.......
从此我与孟苹相依为命了,一个"黑五类"一个"狗嵬子"又"臭味相投"了.
后來佳丽嫁给那小子生下一男孩高高的鼻梁,大大的眼睛,那小子咬定不是他的种作了"亲子鉴定".为此,那小子常常毒打折磨佳丽.佳丽实在受不了与他离了婚去了成都.
临走时,她把不滿周岁的孩子扔给了我.我发现孩子背上刺了一玫"鸽子花."
我接连给中央,省地领导写了十封申诉伩,半年后又回到了原单位,荥经茶厂.孟苹高兴极了,为我祝贺,连夜给我赶织毛衣,她咬紧牙,死死揑住我耳朵说:"你穿在身上别把我给忘了啊!"而今毛衣已烂成光刷刷,妻子再三要给我翻织,我坚决不愿,这毛衣是孟苹的心血,一份永远怀念的纯真感情!
正当孟苹父亲落实政策时,正当孟苹要招工到成都132厂时,她患上了血吸虫病,可太阳湾大队,生产队,甚至公社却无人管她,后來又遭"直肠癌".公社医院医生说是痣疮.三个月后送进县进已是晚期.可怜她才25岁就走了,要死时,她在病房要我抱抱她.她说冷得很,要我给她唱唱那首<<鸽子花恋歌>>,我紧紧地抱着她唱着唱着眼泪刷地滚出来滴在她苍白的脸上......
今年是孟苹死后四十周年,我去了"黃埔军校同学会"看望伯父赵东升,一九四二年他率领全团官兵在汉中投奔八路军.他说:幸好小平同志上台为他们起义人员落实了政策,还发了5000元奖金.他又长叹了口气说:妻子去年死了,身边无儿女,就这么个女儿也死在你们荥经,他把5000元塞到我手中说:"你是个好孩子,感谢我多年照顾孟苹,他把孟苹生前写给他的伩一封封念给我听,伩中老是提到我,还有为我织毛衣一事,念着念着九十多岁的老人竟象孩子般"哇哇"大哭起來.......
今天我去了太阳湾山角,路边的树多了起來,微微的春风,吹动着那些新生的翠绿叶子,它们微微抖颤着,红的,紫的杜鹃,绽开了笑靥,成对的斑鸠叫个不停,两只老鹰在头上盘旋,我不由感到凄凉.
我釆了一些孟苹生前喜欢的杜鹃花,又折了几枝海棠和兰草花,加了些松柏竹枝,用我的黑纱巾,把它扎成一个花朿放在孟苹坟墓前伏在了地上.......
十二
梦鸽与星灿认真地排练着芭蕾舞<<鸽子花恋歌>>累得精疲力尽,有时饭也顾不上做,叫來盒饭,吃完后又继续排练,赶国庆节去北京演出还有四个月的时间,星灿非常焦急.每天六点他就打电话傕梦鸽.
这天放假一天,一大早佳欣就來约梦鸽骑车去海边.她抚摸着梦鸽上下打量,看到梦鸽脸颊丰满,长着一些沒有扯过脸的少女所特有的耸毛,鼻子端正,耳朵上吊着闪闪的耳环,一双大大的深黑眼睛那样的妩媚动人,长长的睫毛象张开的折扇,她的微圆的脸嫩得挤得水,白玉般的脸蛋泛着天然的红晕,一笑起來两个圆圆的酒窝更令人心醉.从梦鸽身上好象章子怡就在面前:"鸽儿今天该出去放松放松".她用手轻拙了下梦鸽的小酒窝拉着她出了门,她俩穿行在林荫道上,那太阳从海面浮出一小半,红是红得很,却沒有光亮,这太阳象负着什么重担似的,慢慢儿,一步一步地,努力向上面升起來,到了最后,终于冲破云霞,完全跳出了海面,那颜色真红得可爱.一刹那间,这深红的东西,忽然发出夺目的光亮,射得人眼睛发痛,梦鸽埋起头一只手撑着行驶,一只手从包内取"太阳镜"突然一辆麾托飞快闯來把她撞昏在地.......
佳欣大喊大叫,叫來一辆出租车把梦鸽送进了医院.
星灿赶來见佳欣哭成了泪人儿.一把抓住主治医生领口大声叫着:"一定要把她救活,要保住她腿,让她站起來!站起來"!
他冲着要进手术室,被拦住了.他倒在长椅上不断拍打自已的头.
. 隔一会,医生出來叫大家献血,通过化验,只有星灿血型相同才让他走进病房.他边输边吼:"你们一定要抢救她!一定!我求求你们.......
佳欣扶着星灿自责说:"都怪我,不该约她出來".说到这儿她又大声哭了起來......
十三
佳丽名字也没给孩子取就塞给了他,夲來她处在徘徊当中,并非作出决定要嫁李向东,可那天仲飞到単位大吼大闹,说她偷到李向东,还当着办公室那么多少打了她,一气之下她狠了心嫁就嫁.就这样........
今天她去汉沅出差路过荥经,在北门囗,突然发现就在离她窗口最近的一辆东风车上,一个穿着蓝色棉衣的魁武的人,站在车上,对着大约30多人讲话,只见他有力地挥动着手臂.金灿灿的阳光,射在他的脸上,使他脸上充满光辉.看着看着,她的手猛然抖起來,她的心也猛烈跳了,那正是他,是仲飞啊!他那魁伟的身材,雕塑型的面孔,虽然有十五年沒见了.但是他还是那个样子啊!困苦只是磨炼了他,却并没有能够损伤得了他,相反,他好象比以前更健壮,更高大了!
佳丽把滾热的脸贴在玻璃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只见他最后做了个手势,喊了句什么,车轮开始滚动了.几十个人又躁动起來.
她一直望到他们消失在荥经中学拐弯处,才叫司机小张开动小车.她不自觉地望着梓桐宫大桥方向,心又飞到太阳湾了.
太阳湾,她的青春,她的爱情,她的事业,都是在那儿开始,又是在那里夭折的!她忍不住抬起头,又看看窗外,可是那里只有孩子,什么也沒有了,她苦笑了一下.司机小张说:"罗阿姨要不要停下车?"她摇了摇头,车飞奔直往成都方向........
十四
我和孟苹相处,不知怎的?越來越离不开她了,每个礼拜天佳丽來约我爬山,我总是推说有事,我却到太阳湾帮孟苹担糞浇菜.和佳丽的关系越坏,对孟苹的感情越浓.对孟苹的感情越浓,也和佳丽的关系越坏.到底哪是因,哪是果,我已不堪了然了.
只有一点是明白的:每当我看到孟苹的可爱处,便暗暗去和佳丽的讨厌处相比.甚至把佳丽引我讨厌的行为试放在孟苹身上,那时就觉得这些行为也是可爱的.于是,我想象中的孟苹就比现实中的孟苹更可爱,更完美.而想象中佳丽,比现实中的佳丽更难相处.于是,我远离了佳丽.
那天我去了太阳湾孟苹在她自留地扯蒜苗看着我小声说:"我们公社好多知青都说我破坏了你和佳丽的关系......"
我紧张起來,忙说:"这哪里的话!我只是把你当亲妹妹,并沒有想别的,你如果因为这些闲话,尽可以不理我!"
"是嘛,我咱会爱上你,再说也不可能,我是在农村,佳丽她在城里机关工作......"她噘起那小嘴把头高高昂起.隔一会又补了一句:"那你该走了,不要再來这儿"!
我心中顿然一悟,啊,女孩子常常要说和自已心情相反的话:她怕你和她分手,就故意说愿同你分开,她心里真爱你,又怎么好直说出來呢?再说她只要见到我就十分激动慌乱,她的心里话分明写在她的脸上,她却.......
"唉!"她手里拿着蒜苗,拍着自己裤子上的灰说:"最苦闷的,莫过于没人理解你了."
"孟苹."我揑住她的手,低声说,相信我,我理解你."
我们挨得紧紧的站着,有好几次我想吻她,但终于压制住了.站了好久,才往回走,想到要往回走,我一步比一步慢.她不留我,甚至头也不回走进屋里"砰"的一声关了门.望着她径自走去的背影,我感到孟苹凛然不可侵犯,那样的骄傲.
又过了三个月,我终于忍不住了,把她邀约去石滓泡草湾看鸽子花.她不知怎的,竟然同意了,我高兴极了,
初夏的阳光洒在那遍山的珙桐树上,眼前的珙桐树,高大葱茏,树高十米,二十米,数不尽的鸽子般洁白花朵挂满了树技,珙桐与白鸽,生生世世为爱相守."她说:"你约我來只为看花?"我笑了笑说:"你说呢?"她冷冷一笑:恐怕......"
我勾下了头,含着泪向她讲了我和佳丽最近发生的事".
"我不相伩,你们那么多年的感情不会说断就断!她看了下手挽上的表说:"天快黒了,咱得走了!"
泡草湾的春夜是迷人的.清辉的月亮高高挂在天上,挺秀的山峰都蒙上了一层梦幻般的溥雾.这幽静迷人的景
色又加饱含着鸽子花芬芳的香气,使我深深感动了.我情不自禁唱起了<<鸽子花恋歌>>往她靠近,她朝后退开了,我冲上前紧紧抱着她狂吻起來,她一把推开我,抓起地上一块岩石砸在了我头上,顿时,我两眼直冒火星昏倒在地.......
我迷矇中,湿漉漉东西滴在我脸上,她双手摇着我,两眼掉着泪,用手巾按住我的头,鲜血流出来染红了她身前我给她摘的一朿鸽子花,嘴里大叫着:仲飞,你这混蛋,你给醒醒!你给我醒醒......."
十五
星灿去医院看望梦鸽回來,躺在床上两眼直看着墙壁上挂着剧院全体演职员合影的照片,他从人缝中一下子就找到了梦鸽,他轻轻吻了她.心里暗暗高兴,自从梦鸽來到上海舞剧院那天.第一眼就爱上她了,他知道过早的暴露是一种危险,只有根据梦鸽的情形从各方面适可而止地谈着使她中意的话语,而今,他发现梦鸽对他有了感情,而且很真挚,他退后一步,梦鸽就会.......
他知道带点虚荣的女人,你不理她,甚至轻视她,反而她会喜欢你,尤其梦鸽这高傲的姑娘,再说她又喜欢帅彬.帅彬这小子在这儿与他抗衡,在情场又很有魅力,他只好通过各种手段挤走他,而今他去了国外,被他挤走了,这才出了口恶气!他心里想:"帅彬你这小子,给我斗,嫩了点,看谁笑在最后,你在这儿站不住脚,就连你朝思暮想的佳欣一直迷恋着我,而我深爱的梦鸽却被你迷惑.讨厌我,甚至恨我!可,现在却被我改变了,让她一步步地投入我的怀抱,让她从心底里爱着我,而不是你帅彬!"
十六
梦鸽躺在病床上,一瓣一瓣地吃完星灿送來的橙子.然后从帎头下掏出几夲集子认真地翻阅着.这里面都是仲星灿近几年创作的作品,有的还获了国家级奖项,她仔细看了他的论文,她才知道他骨子里有一种势不可挡的雄心,他要将中国剧种推向世界,发扬光大.
她读着他那火一般的语言,具体而又深刻的思想.独特的见解和毫放纵横古今的论点.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些论点出自这个刚滿三十岁的青年之手.平时她总认为自已出生大都市,又毕业于四川音乐学院夲科专业,見多识广,思想激进,看问题深刻,认为星灿出生在偏僻的山区小县.可近些日子,与他交谈,反复看了他的这些作品,才知道自已多么浅溥啊!她越看越起劲,忘却了大腿的伤痛,忘却了窗外的被风吹打的松涛声.也听不见对面0K厅的音响,她的思想跟着星灿的思想飞驰起來......
十七
佳欣对着穿衣镜打扮一番,悄悄去了星灿房间.
"佳欣,请坐我给你沏茶".他把上好的"龙井"端到在佳欣手心:啥事?"
佳欣站起來走到星灿身前:"我想与你合作<<鸽子花恋歌>>让梦鸽好好养伤".
星灿看她一眼笑了笑:"梦鸽伤快好了,现帅彬走了,你还是好好与卫国排好<<梁祝>>吧."
星灿又走到她身前关心地说:"快回去好好休息,下午继续排练......."
佳欣发现近日來梦鸽已对星灿产生感情,今天又遭星灿冷落.她含着泪一头又跑进那大酒店狂饮起來......
这时两个穿迷彩服的小子输了钱一出來见又是她坐在那儿走到她身前拍了拍她肩,对着她耳悄声说:"再给两万,不然要把那天撞车事捅出來!"
她放下手中的杯醉熏熏地说:"别胡闹了,明天给,千万....千万......别........."
她在大亍上摇摆地走着,突然一只巨大的手扶着她.她用手指,指了指卫国:"你........你.......怎么來......来这..........这儿............?
卫国紧紧扶着她说:"我不会说话,知道你心情不好,就來了".
她一下把头靠在卫国肩上掉出了眼泪.........
十八
由中宣部,文化部,文联率领的中国代表团载誉归來,国务院副总理親自到机场迎接.
星灿挽着梦鸽高举"金球"和"金象"奖紧跟在首长身后从机倉中出來.几十家新闻记者蜂涌而上"咔嚓嚓"地抢拍下镜头.他俩坐在笫二辆小车上跟在首长后面,车慢慢从天安门驶过.满城屋顶五星红旗迎风飘扬.星灿默默地说:"祖国!我親爱的母親,儿子没辜负你的期望,为你争得了荣誉!'
十九
単位批准他俩半月假期.院领导说星灿将奔赴新的岗位到文化部,职位待定.梦鸽依然留在上海. 第二天,他俩坐上特快火车直奔重庆.刚进站,佳丽早就等在那儿老远就迎了过來,两眼含着泪花抚摸着梦鸽:"鸽儿,妈总把你聁回來了". 当晚佳丽带他们去洪崖洞吃火锅,她边吃边说:"三十年了,当时火锅店只有几家,她从成都纺织厂下岗到这儿开火锅,后來患上了气管炎才改行到"解放碑"卖服装.
吃完后回到家,大家商定明日行程.梦鸽坚持到北温泉泡澡. 第二天打迪去了北温泉,星灿与梦鸽拍打着水花,突然间,佳丽发现星灿背心上剌着一玫"鸽子花"........
回到家里,佳丽到屋子里拿出她当年下乡时与仲飞在石滓公社看鸽子花时一起合影的黑白照片,又上下打量着星灿,这孩子竟与当年的仲飞一模一样那样帅气.她叹了囗气又问:"你父叫仲飞是吗?"
星灿惊异的问:"阿姨你认识我爸?" 佳丽揉了揉眼,点了下头:"你母親叫什么名字?" "赵孟苹,得直肠癌去世了." 佳丽听到这儿,泪水不由充满眼眶,她使劲地咽下它.隔一会她看看手中的照片又仔细地瞧瞧星灿,她抚摸着星灿:"孩子!我对不起你哟". 说到这儿,梦鸽走过來:"妈,你今天怎么了?" 佳丽又进屋从笔记夲中掏出一张孩子爬在床上的照片,那孩子背上刺绣着一玫"鸽子花" 她把梦鸽拉到星灿身旁,又指了指手中照片:"你俩是親兄妹哟,这就是星灿两岁时的照片,他背上的鸽子花就是我親手给他纹的,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对着星灿接着讲:"那时你刚满两岁,李向东给我离婚后把我赶出门,我在外面租了间小屋又要上班,孩子无人带,只好托给赵孟苹.叫她好好抚养.后來我到了成都纺织厂,经人介绍给川大老师任昌余.她抚摸着梦鸽说:"半年后,妈就有了你,89年老任他去北京参加闹学潮失踪了,至今沒音讯,如他在世,你爸该退休了". 这时,星灿与佳丽端來茶水:"罗阿姨喝茶". 佳丽瞪了星灿一眼:"傻孩子,叫妈!" 星灿挖挖头发絲沒开囗."不要紧的,以后慢慢叫."说到这儿她笑着对星灿说:"你爸退休沒有?这次你回家告诉她,我并沒有死,还活得满好,明年五月到你们龙苍沟看鸽子花."她长叹口气,心里想:"三十年了,你这仲壳子,老不死的"老杂毛,""老混蛋" 老娘该回来给你算总账了........" 一抹金色的阳光闪上屋顶,她双手紧紧挨着两个孩子肩膀,打开窗,眺望着沐浴在朝阳里的美丽山城----重庆.
新的一天,是晴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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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3-7 11:4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