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发 《我父亲的川剧人生》 刘顺模 文

高家庄主

［川剧人生］征文
《我父亲的川剧人生》
一一追忆家父刘月三在其川剧生涯中的几个小故事

我出生在川剧世家，原因是我父母亲都是唱川剧的。特别是我的母亲林琼（艺名，本名姓谢。与被誉为“川剧皇后”的许倩云大师（艺名：“飞琼”）为同门师兄弟，均师承艺术大师廖静秋门下。
家父出生于成都市郊的赖家店，爷爷刘禹田，大伯刘绍成均是川剧艺人。
其实我父亲并非科班出身，只能说是有一定的家学基础。小时候听父亲说他之所以步入川剧的店堂皆因偶然。父亲8岁时被家里人送入本街不远的一个铁匠铺为徒，到青少年时期，一次因为主张正义打抱不平，得罪了国民政府的"别动队"，被诬陷为"异党"（）被抓进看守所，声称要被枪毙！后来因当夜值班的警察是我父的吴姓娘舅，两人一起趁着月黑灭跳墙逃跑而跑散了，后来一直没有找到。于是，我父连更宵夜的一直跑到安县的秀水镇找到我大伯刘绍成。当时我大伯拖家带口跑滩唱戏，现在又添一口吃长饭的青少年，生活之拮据可想而知？于我父又不敢回成都，便向我大伯提出跟班学戏。当时大伯就刺激我父亲说：“您都把戏学出来了，我手板心上煎鱼”！于是我父亲就拜在戏班子上的一位名叫"何海清"生角老师门下开始了他学戏的生涯。（一）
40年代初（大约是1945年以前的样子）被誉为川剧“川北圣人”的大伯刘绍成因病在中坝场（现在的江油市）不幸病故，丢下了大娘和堂哥堂姐老小三口，因为没钱买棺材葬夫，我大娘只好带着两个头插草飘跪在鱼市口卖身葬夫，后来戏班梨园公会的一个叫王治安的老师，出面让大家凑份子钱，勉强买了一副"火匣子"（即木板很薄，质量很差的那种棺材）把我大伯安葬。（这件事情还是50年后，我父亲去世时，苏鸣清师伯在参加家父的追悼会后，在中午吃饭时候摆出来的。我堂兄和堂姐两姊妹立即上前敬酒感恩致谢！说“苏二爸，我母亲生前为找这个恩人一直找了几十年！临终时还叮嘱我们兄妹一定要继续寻找打听！并谢恩致敬！今天终于从您老人家这里得到了信息，我们两兄妹向您老人家叩头谢恩了哈，于是便向苏鸣清二爸深深的三鞠躬！敬酒三杯！从此关于我大伯死后的膳后之迷终于解开的。（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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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去世后，我父亲在师付的带领下来到了省城成都想搭班唱戏。过去，到戏班搭班唱戏都要拿出自己的拿手戏作为"打炮戏"接受内盘先生与当地观众的认同才能搭得到班子站得住脚，否则，各人卷起铺盖卷"螃蟹夹豌豆……"。到省城后，我父亲打炮戏"烧绵山"就挂牌于当时的春熙路的“华瀛大舞台”。而且他年青人不知道天高地厚，竟然敢号称"川南驰名正生刘月三，主演《烧绵山》，于是当晚就引来了一些内盘豪杰其中就有当时名震川西坝的大师天赖，贾培之等，这些名家到园子里来看戏，着实把我父吓了一大跳！我父顿时非常胆怯，于是立即向他的师付说心里害怕！师付鼓励他说：“你麻起胆子演你的，该咋个唱就咋个唱！该咋个做就咋个做，该咋个拌就咋个拌（摔的意思）”？！于是，我父亲就麻起胆子在马门上放腔后出场来一亮相，只听下面的豪杰先生说道："嘿！龟儿子是三哩块呢？！”（因我父亲在家排行老三）原来这些豪杰先生们都认识我大伯并不同时期较长时间同班跑滩同台唱戏。夜戏结束时天赖等人还告诉戏班的管事说：“给今晚上喝"烧绵山"的小伙子说一声，明天到少城公园喝早茶哈”。于是，我父亲在成都一炮打响！挂红放炮，走马游街甚是荣耀！（至到解放后的1958年德阳川剧团到成都北门上演出，当晚挂牌我父亲的《收姜维》观众在买票时就问买票的古宪章，"刘月三？是不是那年在春熙路华瀛大舞台唱《烧绵山》那个刘月三啊？，古大爷回答就是。于是观众众们就放心的把票买了。）（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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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我大伯刘绍成是唱文武小生的在川西坝子和川北一带有一定的知名度！所以被誉为川剧界的"川北圣人"。可惜英年早逝。关于“川北圣人”这个称号，我是八十年代初刚刚恢复上演传统戏时，在收音机里听到四川人民广播电台播音员在播放有关川剧界老前辈艺术大师的人物史料时听到的，并非小道消息或道听途说更不是胡编乱写哈。
新旧社会交替之际，我父亲又在中坝场搭玉昆戏班唱戏。当时中坝是水陆码头，分三个场：即中坝场，太平场和三合场。一个不大的地方就摆了三个戏班唱戏而且还是阵容较为强大的戏班。如享誉川西北的桂华科班，杨姓班主的前奏班和我父亲所在的玉昆班。单说玉昆行当齐全不说且阵容强大，有擅长唱陕班子戏的名角朱绍楠，有金嗓子陈方礼，有被早年誉为"川剧`麒麟童’"的张天培，还有擅演正生的钟桂林，名小生冉从德等等。后来，玉昆和前奏都演不贏当地的桂华科班，前奏离开中坝到绵阳落脚，被政府接受成了国营绵阳地区川剧团。我父亲因玉昆封箱到成都搬人（请演员）结果一去不复返，先后在成都的望江川剧团和北门上的群众还是群生川剧团演出（蒋青云师兄与我父亲同团共事过，他可以作证。）望江川剧团的邱定祥师兄（我父亲的徒弟）可以作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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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比天大，这是前辈老艺术家对待艺术的最高境界！
记得父亲生前还给我讲过他所经历的这样一个故事。
那是刚刚解放的年月，他的剧团在中江县演出，当时的中江中学（高中）还是中江师范学校（中师）包场。该校的校长亲自点了我父亲的买米戏《走麦城》，并給了包银。戏牌早已挂出去了，突然我父亲的胃病犯了！当时痛得脸色苍白，虚汗直流。在茶馆一起喝早茶的老戏迷们见状，都虚赛问暖十分关心，并告诉了点戏的校长，于是校长就征求我父亲的意见，是不是考虑改戏？被我父亲谢绝，坚持不改戏，照常演出。后来一些老戏迷纷纷出主意，献偏方，最后让我父亲少吃多餐中江传统的品牌挂面用老母鸡吊的鸡汤作调料可以缓解胃疼。当时那个年代有那种传统饮食，且中江挂面吃起来也很细腻柔软，胃感舒适。于是那晚上演戏过程中万年台下面的担担面挑子就不断的一小碗一小碗的煮好再用篮子装好用绳子吊上舞台码门边，当我父亲刚刚端起面准备吃时，上场的锣鼓打响了，我父亲不得不递给其他穿将穿卒的演员帮忙吃了，几个过场走完，我父亲有时还吃得上两口面或喝点面里的鸡汤……，结果一场戏下来算账共十多小碗。但我父亲总共加起来吃到嘴里的还不到两小碗。
另外，我父亲他们这一辈老艺术家，对戏的质量和对观众都是十分认真负责的！记得文革后恢复上演传统戏后，我父亲有一年大概是80年代初，他那时已退休，有一年他到我那里来耍，（江油市武都镇，我当时在长钢四分厂工作）正置江油川剧团在武都演出。于是朱绍楠师伯就邀请我父友情出演一折传统经典折子戏《杀奢》由该团著名花脸陈超饰演曹操，著名生角张天培饰演吕伯奢，真可谓是珠连璧合！按理说，对于他们这些老艺术家来说这些戏他们可谓是轻车熟路了。但是我看到的是当天下午，我父亲还和几个老先生在茶馆里把该团的著名鼓师冯家庆老师，（琴师我不记得了，）一起在茶馆里对戏。可见他们这种精益求精和对广大观众极端负责的精神是多么的难能可贵呀！这就是我们常说的“一棵菜”精神吧？！难道不值得后辈们和民营剧团的演员们发扬光大！接力传承吗？那晚上的大轴戏是但志生师兄的《做文章》。此次合作他师兄可以作证。（五）

高家庄主

80年代中期，随着川剧传统戏的逐渐开放，虽然，从省市县的专业院团涌献出一大批50年代步入川剧殿堂的承上启下的壮中年川剧人才。如省市团的崔亚欧，任庭芳，王树基，杨昌林，胡成德等，市（区）县的尹华宣，陈伦信，赵朝华，张瑞模，但志生（后调省团）等等。但他们普遍存在的问题就是肚皮头缺少东西（剧目）还没有自己独道的，颇有成就的拿手好戏？后来德阳川剧团的尹华宣师兄下重庆的演出中一出《定军山》在山城引起非常大的轰动效应！天天的重庆的报纸第四版，版面上都用十分醒目的粗黑字体登载着尹华宣主演的《定军山》的海报。在重庆和四川获得“川西第一刀”殊荣！连他后来拜的师付邹西池（小叫天）都不得不承认在耍大刀的技能中他与尹华宣比都自愧不如！
当时，我父亲也随团在重庆演出，在与当地著名的川剧艺术家一起喝茶聊天的时候，车佩新，五龄童，等一批老艺术家看到小叫天便调侃道："小叫天，吔，您收徒弟收起瘾了嗦？连三哩块的徒弟也敢收，因为，尹华宣他原来是司徒慧聪的私传弟子虽然未公开拜师但尹与司徒二爸之间确实存在师徒关系，从司徒二爸离开德阳去成都后，几乎每年都要抽时间回德阳川剧团休假，基本上都住在我们家里。而每次在德阳休假他都要演一二个戏，实际上是在给尹华宣师兄传授技艺。特别是被电影演员赵丹高度评价的司徒主演的《许云峰》，司徒更是一腔一调，一招一式的传授给尹华宣师兄，这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事实。当然这是“文革”前的事情了。
省委振兴川剧领导小组曾经两次以上在德阳举办了老艺人示范演出的活动，我听我四弟说，父亲最后两次出现在川剧舞台上也就是与曾荣华老师合作演出了一个折子戏叫《公堂失和》这是一个以讲为主的戏，两位老前辈在舞台上使出浑身解数，给现场的观众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受到了高度的评价！还有就是与张光茹合作了一个《别宫出征》的高腔戏，观众们看后纷纷赞不绝口，并赞叹道："今晚上刘月三老师与成都市川剧团的著名演员合演这个戏唱得好！恐怕今后再也看不到这样的戏了……。另外，我父亲曾经在雅安唱戏时还应邀前往西康省主席刘文辉的府上唱过堂会。很受欢迎！这在川剧界也是少有的也是鲜为人知的。不然“文革”中我父亲绝对要因此祸身，遭到更加残酷的批判和专政！甚至老命不保。
编后语：各位老师们戏友们，以上都是我青少年时期在家庭环境和剧团成长环境，听母亲，师伯师娘师兄弟们所讲的耳闻目睹与亲身经历的一些事情，仅以此只言片语来向贵征文活动抛砖引玉。征文中的一些信息是四清运动后县文教系统要发展家父入党时我为我父亲执笔写简历时获得的，有很都遗忘了。比如，曾经与当头棒刘成基，与司徒慧聪等名家合作在成渝两地搭班演戏的事情都没有见诸文字。还有1946年在宣汉县某镇长达近两年时间的驻镇扶持该镇的川剧玩友协会传授川剧艺术等故事，（这是我在电脑网上看到的登载的信息，该信息连后来我父亲在德阳川剧团担任团长的情况都有记载。
        刘顺模
     2023年3月1日      晚8：30停笔

李文全

dinyuanshanren

                     

高家庄主

【川剧人生征文】
《我父亲的川剧人生》
一一追忆家父刘月三在其川剧生涯中的几个小故事
"你听，刘月三又开始在舞台中间唱起来了，一直要把挂在台口顶上和中间脑壳顶上的十几盏煤气灯唱亮才歇得到。"这是50年代初期，当时剧团不管是在城里的剧场唱戏还是下乡演出，都少不了十几盏煤气灯来把舞台上照亮。当时我父亲正值壮年三十来岁，所以，十几盏煤气灯点亮前他就坐在黑暗的舞台中央扯起嗓子一段一段的唱，直到十几盏煤气灯全部点亮挂起为止！他的嗓音很好且富有很强的穿透力，连座落在相隔较远的南街十字“矮楼”茶馆里喝茶的人们都听得到，所以才有前面的议论。
司徒慧聪到成都前曾接任刘成基（当头棒）的团长一职，他（司徒）每次在剧目中担任一号角色我父亲必然与他搭档如司徒在《十五贯》中扮演况钟我父亲就去“过愚子”。后来司徒到成都，我父亲就承担起剧团的责任，并十有八九承担各类剧目中的主要角色。如：《封神榜》中的比干，姜子牙，梅柏，杨仁，黄飞虎等等……。其它戏中的《杀奢》中的陈宫台，《杀惜》中的宋江，《杀狗》中的曹庄，还有王佐，岳飞，文天祥，贾瞎子，左文明，薛仁贵，薛平贵，杨六郎，杨延辉，《陽河堂》中的薛猛，《南阳关》中的伍云昭，《卖画拍门》中的白茂林……。总之，几乎包揽了百分之八、九十的一号角色！我后来说我父亲，您这个团长咋个就给农村头的生产队长一样那么辛苦哦！为了保护蟒靠等服装不被汗水浸浊，我父亲还专门用塑料布制作了一件贴身的下面的边用松紧带向上卷起来兜着，特别是夏天！一场戏演下来腰杆上那一圈全部都是汗水至少有2、300毫升！这是我亲眼所见！（六）
“文革”中，我父亲因是“当权派”被夺权靠边站！剧团的造反派经常安排他去拉架架车进行劳动改造！在移植样板戏《沙家浜》的过程中，德阳川剧团是用弹戏声腔编创移植此戏，我父亲也有幸在剧中担任了陈天民这个地下党县委书记的角色，但是，剧团的音乐创作人员在弹戏传统唱腔的基础上进行了谱腔，我父亲因为没文化，不会识谱，（他们那一辈川剧老艺人学戏时都是伸起手板听老师口传心授，一句一字的口受唱腔，那会什么识谱？）于是我父亲我告诉音乐创作人员“我搞不懂你们的那些啥子1.2.3.4.5哈，你们只要把子子（台词）告诉我，我自己来套腔保险不得撮拐”于是我父亲就陈天民为沙四龙开药方的几句台词套用了［胡琴，二黄平板］的行腔与板式成功的完成了这段开药方唱腔的套用，并没有出现不合谐的情况，观众们还非常认可！（七）

应该是“东丁字街”父亲生前是提到过这个街名的。前面文中提到我父亲初到成都搭班唱戏的剧场地名有误，不是“春熙路华瀛大舞台”，准确的应该是“东丁字街华瀛大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