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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故事] 过年系列——打扬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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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优秀网友

发表于 2023-5-9 10:1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过年系列——打扬尘
听说过“打扬尘”吗?
你信不信,随便找个四十岁以下的人,问他“打扬尘”是什么意思,估计答得上来的不多。发展真是太快了,感觉就是一眨眼间,我小时过年很重要的一件大事——“打扬尘”,就成了历史,成了记忆。
半个世纪以前,老家神潭溪不通公路,街上除了几个面馆饼子铺和属于粮站的一个完全靠牛力拉碾子人力转檑子的大米面粉加工厂外,就没有任何可以造成污染粉尘的作坊,就更别说现代意义上的工业污染了。按理说,这样的环境,即没有粉尘,也没有烟尘,更没有工业污染,可房间地板上却总是散落渣滓灰尘,墙壁上也总是布满黑黢黢的烟尘。
老家神潭溪的街道虽是青石板铺就,但出了街道就是土路,雨天泥泞晴天灰尘,双脚在路上一走,脚板鞋底上就会沾满泥沙草屑衣服上也会沾上灰尘,人进出房间,这些垃圾便被留在了地板上,衣服上携带的细微尘土也会随风飘荡并附着到墙壁上。如果说路上的泥土草屑弄脏地板用扫把还容易扫除的话,可灶房的烟尘油气附着到墙壁上就难以清除了,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便会慢慢将墙壁染成黝黑。
和现在商品房里的厨房相比,那时的厨房要大很多。我小时候,家中的厨房被叫做灶屋,里面有一个呈半月状的由土石垒砌而成的三眼土灶,由大到小分别是瓮子锅、中锅和小锅。瓮子锅大多用来煮猪食子,中锅是过年过节请客时猪肉使用,小锅才是平时做饭炒菜最常用到的。应该是习惯使然吧,那时候的灶屋都没有烟囱,如果是瓦房,从灶孔里冒出的烟气大多只能通过屋顶瓦片和墙壁上的缝隙进行排泄。
瓦屋顶由瓦片盖成,相接处都是缝隙,只要烟气不是很重,生火做饭并不会有较多的烟气弥漫。有些比较讲究的人家,还会在灶房的瓦屋顶上开一个排烟口,好让做饭时灶孔中产生的烟气排得更快些。但因为从灶孔到屋顶的排烟口这一段并没有烟道,烟气依然会在房间弥漫,效果并不明显。我家在1973年秋季之前还是茅草屋,因为茅草屋顶很难开排烟口,所以灶屋产生的烟气只能通过屋顶和墙壁之间的缝隙排放。每遇木材不干爨火不顺利时,灶孔产生的烟气就会从灶屋弥漫开去窜到多个房间,久久不能散去。
灶房的烟尘和油气混合在一起具有一定的黏性,四处飘荡又和漂浮在空中的浮尘混合,大部分都黏附在了墙壁上,时间一长整个墙壁看上去就是乌黢麻黑的一片,映着投进屋内的阳光更是油光光的很有几分刺眼。因为这样的烟尘比较油腻,用鸡毛掸子或者扫帚不仅很难将其清除,甚至还会附着在笤帚前端的棕叶上形成一层黏性很强的油泥,黏黏糊糊的别说用皂角水,就算用“胰子油”都很难洗得干净。
那时候的墙壁,其构成多用篾条编制的篱笆,在其上涂抹掺和了切成小段谷草的稀泥,最后刷上白石灰。泥瓦匠涂抹墙壁的手艺各不相同,因此墙壁很难被抿子抹平,即便手艺好的匠人,一面墙壁刷上大白后也会呈现处细微的凹凸。于是,烟尘油气便很容易附着在这些墙面上的凹凸处,几个月下来,墙壁上就会附着和聚集灶屋做饭产生的烟尘和人员进出带来的浮尘,随着时间的推移,墙面的颜色就会加深而慢慢变得乌黑。
在我看来,灶屋不修烟囱也少有排烟孔,应该是当时人们的故意为之,为的是好熏腊肉。那些年没电更没冰箱,每年冬季杀了年猪,猪肉都是腌制后烟熏成腊肉保存。被老家人称为柏丫枝的柏树枝条是最好的熏腊肉材料,因为柏丫枝烟气足熏出来的腊肉更有柏树油脂的特殊香味。容易产生烟雾的柏丫枝,在熏腊肉的时候会产生大量含油量较高的烟尘,在封闭的房子里到处飘荡,不仅将墙壁弄得灰不溜秋油腻不堪,三天腊肉熏下来,就连蚊帐家具也会沾上一层黑黢黢的烟尘。
等到腊肉熏好了,离过年的日子也就渐渐临近了,家家户户就盘算着要对房屋里的“铺笼罩壁”和墙壁地板以及屋顶进行彻底打扫和清洁,这就是所谓的打扬尘。打扬尘是个体力活也是个技术活。每次打扬尘,一定要选在“红花大太阳”的晴天,一大早我妈就吆喝我起床和她一起将家里的坛坛罐罐床铺箱柜用报纸或待洗的被单毯子盖起来,免得扫落的扬尘对其进行二次污染。为了不让头发和身体被扬尘弄脏,打扬尘前我妈还要用围裙——我们叫“围腰子”将我们俩人的头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袖口领口也要用毛巾或者待洗的内衣塞紧。把家里那根丈把长的晾衣竹竿取下来,在竹竿较细的那一端绑上一把去了竹叶的细竹枝做成的笤帚,以此来清扫墙壁和屋顶的扬尘。
我家是茅草屋,经过一年的烟熏火燎,屋顶上垂吊了不少沾满油烟且变得较粗的茅草,支撑屋顶的木头横梁上也落满了灰尘。比起落满烟尘的墙壁,屋顶垂吊的这些茅草和横梁上的尘土清理起来并不容易。一旦打扬尘的过程开始,我妈便双手握住晾衣杆笤帚,将屋顶从低到高像粉刷墙壁一样一行一行地扫过,木架横梁因为有不少框架构成,而我又喜欢攀爬,于是我便在妈的扶持下在每个木架横梁上爬上爬下,用扫把对灰尘进行清扫。笤帚到处,粗颗粒烟尘开始悉悉索索往地上掉落,而粉尘则在屋内四处弥漫,看上去恰似滚滚浓烟。人处在这样的环境中,不仅视线受阻甚至连呼吸也变得困难,但因为和电影打仗画面里冒出的浓烟有些相似,反而让我兴奋不已。
屋顶垂吊的黏合了油腻烟尘而变得粗大的茅草和木头框架上堆积的灰尘难以清理,墙壁上吸附的烟尘打扫起来同样费劲。附着到墙壁上的灰尘看似浮尘,但却黏合了灶屋煮饭炒菜的油烟,用笤帚扫基本不能将其清除,于是我妈就用浸泡过皂角水的丝瓜瓤在烟尘厚重的墙壁上用双手来回擦拭。几个小时下来,屋顶房梁和墙壁上的扬尘算是打扫完毕,接下来就是清洁物品和地板,最后还要将全身衣服换下来和铺盖毯子一同清洗,整个打扬尘才是完成。
记忆中,我小时身上的衣服总是脏得很快,特别是袖口靠近下巴的衣襟,不出两天就见油光光黑黢黢的一层,就像我妈常说的“脏得呀就像牛脑壳”。对我妈说我身上的衣服“脏得就像牛脑壳”,我很有些不服气,因为我认认真真地看过不少牛脑壳,觉得不仅不脏,而且还比较干净。倒是牛肚子到牛后腿那一段地方倒是很脏的,沾满污泥烂草不说还筋筋串串地吊得满屁股都是,那才真叫一个“脏得来莫法说”。
虽然认为我妈对我脏兮兮的形容不服气,但衣服手背脸颊脏得快也是事实。和现在的小孩不同,那时候的小孩,五六岁了还爱流鼻涕。对于流出的鼻涕,不同的小孩有不同的处理方式。我揩鼻涕的方式就是把手臂抬起,将衣袖靠近流出的鼻涕,在随着鼻子“吱溜”一声抽吸的同时,横着用手将鼻涕一擦就算了事。对于这样的擦鼻涕方式,老家人有个专门的说法叫做“横(发huan音)起揩鼻子”。
“横起揩鼻子”的最大特点就是两只手的衣袖总是被鼻涕浸湿,而湿润的衣袖又特别容易附着灰尘,于是风干后的衣袖很快就变成油亮乌黑的一层壳,看上去和铠甲有几分相似,所以也常被大人戏称为“一层鼻子壳”。“横起揩鼻子”除了将衣袖弄得脏兮兮外,因为擦拭的粗放,鼻涕还会在脸颊上留下痕迹,半天下来,两个面颊,我们称之为“脸包子”也会因为鼻涕干涸后留下一层壳而让脸包子看上去起皱甚至反光。
春夏秋季节还好,除了脸包子看起来不雅观外并没有别的不适,可一旦到了冬季,因为“横起揩鼻子”而残留在脸包子上的鼻涕,很快就会被寒风将脸吹皲裂,道道细密的血印便会随之产生,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冰口”,那真是火辣火燎的疼啊。比起“横起揩鼻子”,发小青元子处理鼻涕的方式简直就是一绝。
天气一冷,鼻涕就多,而青元子的鼻涕似乎是我们一帮发小中最多的。开始时,黏糊糊的鼻涕从两个鼻孔冒头,前端还是圆溜溜的样子。渐渐的,鼻涕流出鼻孔,顺着上嘴唇慢慢向下被逐渐拉长,一旦过了嘴巴,鼻涕往下滴落的速度就会加快,粘稠的鼻涕也会变得越来越细。就在一条长长的鼻涕将断未断之际,就见青元子鼻子一耸,随着“吱溜”一声吸附,那条眼看就要往地上掉落的鼻涕居然瞬间又缩回到鼻孔里去了。缩回到鼻孔内的鼻涕,很快又开始从鼻孔流出,继而重复上一次的流程,直到实在兜不住了,青元子才将手臂抬起,用衣袖横起将鼻子揩去,于是,青元子双手的袖子比起我们的,就显得更乌黑更亮光。
每当看见青元子鼻孔里流出的鼻涕越过嘴巴,我们就开始起哄,“鼻子过了河,二分钱一坨”地不停笑闹。“横起揩鼻涕”让我们的童年有了笑闹的话题,但它让衣服变得很脏却是不争的事实。除了鼻涕让衣服脏得很快,另一个让衣服脏得快的原因,就是我们喜欢在地上打滚,只要高兴随便哪里就会一屁股坐下去,接着就开始玩儿时喜欢的游戏,什么“抓子儿”、“扇烟牌”、“走狗卵坨棋”等等。小孩子好动,坐在地上也不安分,玩得兴起就会不停地在蹲、站、坐之间变换姿势,就算坐在地上屁股也要不停地扭来扭曲,地上的泥巴尘土很快就会沾满裤子和衣服下摆。
过年了,小孩子也必须穿得干干净净,于是,打完扬尘,用抹布清洁坛坛罐罐桌椅板凳又将地板用扫帚彻底清扫一遍,接下来就是换衣服洗澡洗头,最后就是洗衣洗铺盖毯子。将这一切忙完,我妈和我都感到好累好累,但回过头来看看打了扬尘的屋顶墙壁,虽然颜色依旧还是那种灰拉吧唧的样子,但却没了之前的油腻尘土和乌黢麻黑的吊吊串串。身穿干净的衣服,站立在看上去很干净的室内,心情就会变得兴奋。
我知道,扬尘打扫完了,年就越来越近了,吃嘎嘎的日子很快就要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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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5-18 16:45 | 显示全部楼层
童年的记忆

发表于 2023-5-26 10:19 | 显示全部楼层
打扬尘是个苦活儿,我年轻时也干过。

发表于 2023-5-29 09:5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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