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父亲（外四首）作者：蒲永见

赵良田

《梦中的父亲》

父亲去世的最初几年
我经常梦见他
拄着拐杖，衣衫褴褛
可怜巴巴，站在路上
那是小时候
我经常走过的小路
还有一次，父亲弓着微驼的背
仿佛一架梨，拉着日子
艰难的爬行，在这条路上

多少次，泪水铺满了梦境
湿透了我的衣裳

父亲临走时，我没有在他身旁
只是将他的亡灵送回了故乡
为此，我一直愧疚难当
每年春节，我都要在他的坟前
跪拜，烧香
有一年，母亲在上坟时埋怨父亲
“死老头，儿子这么孝顺
你还要让他心伤！”
从那以后
我没有梦见过父亲
只是今年清明前
我又梦见他
身后是巨大的广场
是不是有霏霏细雨
我记不清了，我只记得
背景明亮而忧伤
他气质儒雅，表情安详
像生前一样，他对我说
永见，对不起
那些年我这里鬼多
现在已经没有鬼了
他还叫我当心
他梦见我遇见了豺狼

2015年清明于江油     


《父亲。或往事1969》

父亲是小学美术老师
犹其擅长人物画
一九六九年秋
他画了一幅毛主席像
压在办公桌的玻璃板下面
被同室的老师
以丑化毛主席的罪名
告到了学校
当晚即被一群人
押往区公所

第二天上午
母亲闻讯
带着年少的我
通过关糸见到了父亲
他双手反绑
双腿跪在铺满玻璃渣子的地上
这种斗法，叫跪瓷瓦子
我看见鲜血浸逶了父亲双膝
我看见父亲昂着头
直视着墙上的玻璃
母亲和我
在窗外伫立很久
都未能进入
他凛然的眼睛

2017年12月1日     

《析 梦》

昨晚，去世多年的父亲
给我打来电话
说他那里发现一种
治疗腰椎肩盘突出的特效药
只需一个疗程
立马活蹦乱跳
他让我告诉邮编和地址
好给我快递过来

2017年1月19曰   


《肖   像》

父亲是美术老师
尤真擅长人物画
生前给同事及亲朋好友
画了很多肖像
有的至今
都还挂在墙上

但我们一家人
老妈、我及弟一家
还有他的两个孙子
都没有他画的肖像
就连他的自画像
也没有一张

我曾为此问过父亲
希望他给我们
每人画一张
他总是一笑而过
“一家人，随时都可以画”

后来他突发疾病
再也没有醒来

十多年过去了
他那一笑而过的神情
犹如他的肖像
时常浮现在我的眼前
让我黯然神伤

2023年3月4日

《戒   肉》

我和弟的小学和初中
都是在父亲所在的学校度过的
那时，每逢学校改善伙食
父亲都要把我们叫到他的寝室
去吃肉

后来，我们上高中
相继离开了父亲所在的学校
父亲就把肉拿回家
放在盛有冷水的锅里
等我们周末回家
由母亲为我们
热起吃

再后来
父亲上课时突然晕倒
被送往乡卫生院
医生诊断为
营养不良导致贫血
母亲对医生说
他为了娃儿
把肉戒了

2022年6月19日晨父亲节于江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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