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夕阳的人力三轮车

大石 · 发表于 2023-6-27 12:14

                                    走进夕阳的人力三轮车

   因为用了十多年的几个硬盘出问题了，数据全部被深埋，无法取出，这些天，我是白天黑夜，熬啊熬，守住电脑进行抢救，十分疲惫，痛苦不堪，刚开始看到只有十几k的数据慢悠悠地流出时，我心都紧了。我里面有几个t的数据啊。我好像在用一个茶杯去舀几亩地池塘里的水，天知道何时才能舀完。不知是何原因，后来恢复速度加快，最终找回了百分之八十多的数据。在整理数据时，我发现了多年前拍摄的关于三轮车的一组照片。时间是2011年5月，一晃居然十二年了。我记得当时自己拟了好几个拍摄题目，最终完成的只有这个三轮车的题目，还有一个就是在家居士的信佛生活的题目。
现在的邛崃，很少看到照片里的那种三轮车了。我这里提到的三轮车，准确应该叫人力三轮车。人们简称为三轮车，人力三轮车的出现，应该是改革开放初期，经济刚起飞，城市交通跟不上社会发展需求的产物，邛崃三轮车曾经迅速膨胀，成几何级数增加，临邛城内最多时候有多少三轮车，有说上万辆，有说几千辆，但几千辆应该比较靠谱，听说，政府出让三轮车的经营权，就是四千辆。君到临邛看，与其它郊县完全不一样，邛崃街上黑压压满是三轮车，十分扎眼，三轮车成为邛崃的一道壮观的风景线，外地人来邛，对满街的三轮车，啧啧称奇。关于三轮车，发生了很多有关它的有趣的龙门阵。但后来，三轮车的发展已经严重影响到城市的交通和市容市貌，有关方面曾经采取过各种措施，例如单双号的办法来缓解，但效果不佳。领导们也一直想取缔人力三轮车，但碍于合同，没有实施，一直到合同期满。这些三轮车才逐渐销声匿迹。
   邛崃人幽默，他们根据其它交通工具的名字，如的士，巴士，把三轮车叫蹬士，一个蹬字，既直接又形象。蹬三轮车的师傅，邛崃人不叫师傅，就叫三轮。
   蹬三轮车提供了几千人的就业，它对学历要求不高，资金投入也不大，要求是体力好，吃得苦。这是农民进城务工的一个门坎很低的一个通道。蹬三轮车的人。大部分是城市近郊的农民，也有较远乡镇的来的，他们往往几个人合伙在城乡结合部共同租用住房，里面又脏又乱又狭小，他们很少自己做饭，伙食主要在小菜饭馆里解决，尤其喜欢豆花饭馆，土地坡下面的几个豆花饭馆，是他们经常光顾的地方。那些馆子老板对三轮车比较友善，可以就着一盘五元钱的小菜，米饭随便吃。三轮们生意好时，高兴起来，也喝一点小酒。
我曾经好奇问他们，在蹬车中，如果发生内急，咋办，他们只是笑而不答。后来我发现，他们大便找厕所，小便就近找一个隐蔽的地方解决。城里，就有几处。福利医院旁边有一块地，长了许多大树，芭蕉和灌木，掩蔽得非常好，我经常发现他们在路边停车，进去小解。以至于踩出了一条小道。我戏称它为三轮车小道。
   他们中不少具有家族的特点，父母儿女或者兄弟姐妹都在蹬三轮车。大部分人的三轮车主要是租的，如果自己有一辆具有经营权的三轮车，对他们来说是比较荣耀的事情。没有经营权的三轮车称为黑车，可以少交租金，但他们一般不用，他们说，黑车只能打野，不适合做长久生意，提心吊胆，担惊受怕，麻烦。
   三轮刚开始只是提供交通服务，后来开始逐步向家政服务方面发展，例如接送学生、病人，运输物品，保洁之类，凡是涉及需要出大力的事情，邛崃人有一个习惯，例如遇到搬运重物，总有人出主意，到街上喊几个三轮。但也确实方便管用。私人需要他们，公司需要他们，连政府部门有时也需要他们，三轮成为社会生活运转的一个依靠的小小的齿轮。我一个朋友住在六楼，没有电梯，父亲出医院后就是请一位三轮背上楼的。我还怀疑三轮车已经开始向广告发展，一次，我坐三轮，他主动与我搭白，不断向我介绍某某火锅店的火锅如何好，还送给我一张名片。
   我还问他们，蹬三轮车，出大太阳和刮风下雨，哪个最恼火，他们说两个都恼火，但大太阳最恼火。这使我想起老舍笔下的烈日下拉黄包车的骆驼祥子，还有他们为什么想方设法将人力三轮车加装电瓶，改装成电动三轮车，而有关方面却明令禁止的猫捉老鼠的游戏。
   我隐隐约约地预感到，人力三轮车的致命弱点是依靠人力，败在人力上，人力三轮车前途堪忧，随着共享单车进入邛崃，经营权的到期，这些三轮将丢掉这份工作。他们将怎么办？我问他们，他们回答，没求得办法，听天由命。
   不过面对不确定的未来，他们也是该吃吃，该喝喝，有时候生意不好，他们会伙在树荫下打扑克跑得快，他们说，纯属娱乐，挣的辛苦钱，输赢小求得很。
   他们说，刚入道蹬三轮车的人，头半个月是赚不到钱的，必须要跟那些老三轮跑，那些老鲨鱼才晓得啥子时候，啥子地点生意才好。他们有自己不成文，或者约定俗成的行规。如在车站等出生意的地方，必须排班站队，按照先来后到拉客。一次，我上了后面的一个三轮车，师傅立马向前面的三轮不断解释，是客人自己上的车哈。当有客人与一个三轮讨价还价时，其他三轮只能在旁边听着，不能投标报价，如果谈不成，客人要走了很远，有的三轮才能够追上去，进行二次谈价。我不知道他们对这些违规有没有惩戒办法，当我觉得，约束他们的好像是自然养成的职业道德。三轮车们也很团结的，据说，有几个年轻人晚上抢劫了一个三轮车，三轮车们找到了那几个年轻人，进行了报复，痛殴了他们一顿。
   任何事物都不可能永远辉煌。邛崃人力三轮车过去的兴旺和衰落，都是一定历史条件下的现象。现在很多家庭已经有了电动车，不过不是三轮，而是两轮或者四轮的，其形成的街头景观和交通问题，远超过去的人力三轮车。现在出现的一个新的职业--外卖，我看到那些骑手在大街上飞驰，觉得与过去三轮非常类似。
   现在的古城街头只能闻听电喇叭的声音了，那种人力三轮车特有的，悦耳的，古味悠悠的叮叮当当的铜铃声已经听不到了。不过，仍然有人还是怀念过去有三轮车的日子，有的老人从超市出来，面对一大堆蔬菜，总会喃喃地说，有个三轮车多好，直接把我拉回家了。
   有时候我在乱想，从公交车站和超市到家或者小区，还有一些公交车不便去的边边角角地方，而打的，性价比又不高，这最后的几百米的交通，是人们生活的刚性需求，以往，三轮车还可以部分解决这个问题，现在没有了。人们只好自己买交通工具来解决了。于是，电动车泛滥。
   有一天傍晚，我到西桥拍三轮车的照片，有部三轮车从我的后面前往白鹤山方向，离我的镜头渐行渐远，逐步融入到夕阳里。晚霞是美丽的，但我知道，三轮车的命运却如这些霞光，正在美丽地消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