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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茅舍》小说连载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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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7-6 17:3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第九章 三兄妹吃豌豆惹灾祸  夫妻俩遭报复被斗争


  到了一九五二年的春天,翼坤决定先送中伟去上学;中伟已经要八岁多了,文刚还没有满七岁。好不容易才说得文刚同意了不跟着去。谁知到了老师面前,才给中伟报了名,文刚已经在拖他妈妈的手了:“妈妈,我也要读书!”小个子、大眼睛、满脸和气的刘尽忠老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叫廖文刚。”今年几岁了?”“差一个月满七岁。”刘老师说:“这孩子聪明,就让他和哥哥一起读吧。”白翼坤说:“不怕刘老师笑话,我的大儿子想读书,凑不够那么多钱,只得在家里搓黄泥巴,文刚还小,书钱也没有。”刘老师说:“快满七岁了,也不算小了,就让他来旁听吧,不交费;行,就读下去;不行,就明年来。”从此,中伟、文刚就开始了学生生活。两弟兄,一个书包,一套课本,两套作业本。那条花狗,他们上学,它要送到大路边上,中伟兄弟俩要吆喝好几次,花狗才肯止步不追。听见他们回来,又要到大路边上跳跃着摆着尾巴迎接。
  豌豆已经开过花,结出了扁扁的豆角。正是一个星期天,中伟背着小妹妹春晴约起文刚到大山顶上玩。大山顶上没有人家,山下东西两面都是平缓的沟谷,坐落着六家人,除了一家姓戴,其余都姓廖,每一家人的四周都环绕着竹林,家门前大都栽有桃子树、李子树、梨树、梅树、桔子树、枇杷树。中伟、文刚虽只有七八岁,在这样如画的美景中也乐不可支。他们干脆把春晴放下来,让她躺在豌豆林里,他们自己则尽情地乱吼乱叫。四周的群山当然都要来凑热闹,那回声使两个孩子欣喜若狂。他们此起彼落地喊着:“柏树!”“黄桷树!”回声更加和谐悦耳地叫着:“柏树!”“黄桷树!”他们把凡能想出来的词语都搜出来喊了不知多少遍,直喊得口干舌燥,才蹲下摘豌豆角放在嘴里嚼着解渴。
  这块地的主人廖老五正在西边岩洞湾山上陈有奎的破屋子旁边举锄挖树圪瘩──干了以后就是很好的烧柴──和中伟玩耍的地方正对着,只隔着一个岩洞湾,直线距离不过百来米。这边孩子们在干什么,他可看得一清二楚。廖老五和中伟、文刚按辈份讲是弟兄家。左邻右舍的,大家本都认识,廖老五却故意做起不认识的架势,大声喊道:“哪家的花苞谷儿在那里破坏生产!”“花苞谷”是当地的骂人话,意思就是“杂种”,种子不纯的苞谷才是花的。中伟、文刚也不是省油的灯,就奶声奶气地回答道:“廖老五,卖屁股,卖给王豆腐;王豆腐不要,卖给李花轿。”廖老五听见,气得发疯:“哪家的花苞谷儿还敢骂人!”中伟、文刚都正喊得兴奋,就你一句,我一句地和廖老五对骂起来。如果是解放前,廖老五是会忍下这口气的,他以前是靠给廖紫云的油房里挑煤炭卖维持生活的,如今解放了,打了地主,分了田地,地主见了他都要鞠躬喊“贫农老爷”,工作队虽然走了,村主席邱正益和他是亲家,他怎么还能忍受这种窝囊气?于是边提着锄头冲下岩洞湾直往大山顶爬来,一边爬一边在嘴里破口大骂。
  中伟、文刚开头还没有当成一回事儿,因为这个地方有“看得见,腿跑断”的特点,还远着哩,慌什么。后来大山顶的岩石挡住了视线,他们满以为廖老五不会那么认真。又玩了好一会儿听见廖老五的骂声近了,这才发现事态严重,于是背起春晴,跌跌撞撞直往家里逃去。中伟八岁多点,还背着个小妹妹,追兵渐渐近了,三个孩子都吓得大哭起来。他们刚刚逃进万大嫂的房檐下,廖老五已经追到了万大嫂的粪坑边。大花狗跳跃着出来迎接文刚兄弟向廖老五扑去。廖老五才不敢再向前走,就恶狠狠地骂道:“小杂种儿,你跑!跑得过初一,跑不过十五!”
  白翼坤正在家里纺线,听见了孩子们的哭声,立即赶了出来,隔着院坝看见廖老五凶神恶煞的样子便说道:“廖老五,你骂谁?你不认识你的兄弟?他们什么事得罪你了?”“他们破坏生产,还骂人。”白翼坤吼道:“中伟、文刚过来!你们做错什么事啦?”中伟、文刚慢慢走过来说:“我们摘了几个豌豆角吃,一共有八个。”翼坤说:“八个豌豆角,你廖老五你就可以不怕辛苦,跑那么远,追打这么小的孩子?”廖老五说:“共产党分给我的土地,就可以随便糟蹋?”白翼坤说:“共产党也分了土地给我,如果别人的孩子在我的地里摘几个豌豆角吃起耍,我是不会提起锄头追打她们的。”廖老五也不口软,骂道:“你破产地主,遍山都是你的土地,你当然可以大方,我们没有过土地,只有鸡屎肚皮,容不下这些小杂种!”
  廖紫云去挑水回来,倒了水出来说:“廖老五,你怎么可以六亲不认呢?我好歹也是你的一个老辈子,什么杂种!什么破产地主!共产党给我划的成份是贫农,你说是破产地主就是破产地主!”白翼坤骂道:“廖老五,你不要仗恃你和邱正益打了亲家,有了靠山,就可以横行霸道,别人怕你,老子可不怕你!”廖发祥、万大嫂都出来相劝,廖老五见这边人多势众,提着锄头回头就走,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说:“不是解放前!”白翼坤见廖老五走了才叫过中伟两弟兄来,接过春晴,着着实实地教训了中伟、文刚一顿。
  文辉虽然只有十六岁,但个子长得和大人差不多高,只是单调些。他在新津读农职校刚两个学期。在宝子山下的学校就毁于战火了。文辉回到石包山后还有想再读书的念头。一天,他在舞凤山的老同学张子平来约他去报考师范,他也跃跃欲试。父母亲都很支持。翼坤将一口袋干海椒晒起,大约有十来斤,准备二场拿去卖。翼坤每晚纺线到鸡叫,想多挣些钱来让大儿子有个出路。
  廖紫云学会了编油篓子,也教文辉学习。文辉心灵手巧,一学就会。国家的经济正在恢复,装清油、桐油、豆油、豆瓣的这种工具,销路很广。文辉的家渐渐成了编油篓子的小作坊。紫云手上有劲,负责剖竹子,启篾片;白翼坤也学着花篾丝。篾丝还必须用匀刀匀得一样粗细,文辉就和中伟、文刚来完成这项工作。廖紫云的院子里放满了竹子、篾片、篾丝。一家人除了春晴,都在劳动。文辉三弟兄的工作是很有趣的:一条长凳,一头插着两把匀刀,两把刀呈“八”字形放置,刀口相对,留有一条窄缝,篾丝卡在刀口间,用力把它从刀口间拉过,篾丝就粗细一致了。在崭新的社会里,竹林茅舍中的这一家人用自己的劳动创造着希望。紫云说:“这房子实在太破烂,等文辉把书读出来,要盖成大瓦房。”
  又过了几天的一个下午,两个武装队员走进了院子里,小个子,每人肩上扛着一把大马刀,脸上不怒也不笑。他们说:“廖紫云、白翼坤,到办公室去。”廖紫云认识这两个人,站起来招呼道:“廖二娃、戴老三,请坐,请坐。”“不坐了,马上走!”白翼坤还以为是派他们来通知她去开妇女会的,他们搞错了,连紫云也叫上了。便说:“走吧,廖紫云不用去了。”廖二娃和戴老三都说:“廖紫云也必须去!”文辉看出了苗头说:“什么事,派武装队员来!”“走拢就知道了。”廖二娃说。
  紫云和翼坤站起来,中伟、文刚也闹着要去玩。廖二娃说:“小孩子不准去!”文辉叫住两个弟弟、牵着妹妹,眼见得父母亲被武装队员一前一后押着走了。过了一顿饭的工夫,听见邱正益在山头上用广播筒──一种用镔铁皮或厚纸版做成的喇叭形的土制送话器──喊:“断桥村的村民注意啦!断桥村的村民注意啦!今天晚上召开斗争大会,天黑齐人,十八岁以上的贫农、下中农都要参加!”邱正益在山头上高喊了五六遍。文辉估计出了事了,他一边安抚着弟弟,照顾着小妹一边煮晚饭吃。天已经黑了,父母还没有回来吃饭,文辉就把饭菜装在一个大斗碗里,上面再盖一个碗,装在一个小圆篼子里,给父母亲送去,临出门时再三叮咛中伟、文刚守好家,看好妹妹,千万不要到会场上去。文辉走后,中伟、文刚守着一盏桐油灯,完全没有想过要睡。他们是见到过斗争会的,脑子里浮现的是几盏马灯、一溜地主、乱骂乱打,月夜桥头桂花婶生小孩的情景。斗争会又可怕又好玩,他们见灯盏里桐油已经不多了,小妹一会儿就睡着了。中伟说:“我们去看看,今晚斗争哪一个。”文刚本来就想去看个究竟,当然没有异议。文刚抱起妹妹,放在中伟的背上,用花被单背起,就往村办公室跑。
  季节虽然是春末,天气却格外的冷,风呼呼地吹着,天上没有一丝星光。路,不过是一抹白色的印子。好在中伟弟兄个儿很矮,眼睛很好,路也很熟,看得清楚。到了会场,却有武装队员站岗,不准中伟兄弟进去。他们于是顺路转到地坝边上,从草丛中向主席台上望去,上面没有了威武的马连长和文质彬彬的孙荣德,只坐着小个子的邱正益和曾德荣。主席台下也是长凳上一溜地站着人,除了地主以外还有他们的父母亲。中伟兄弟都感到惊奇和疑惑。他们认为父母都是最好的人,现在整他们的父母的都是应该咬他们几口的坏蛋。只听邱正益说:“廖紫云,刚才读了乡政府批示,本来应该把你的成分划成破产地主的,只因为白翼坤混进革命队伍里来了,共产党说了的话就不能改动了,成分也不说成是破产地主,就称为“坏蛋”;地主、富农、反革命、坏蛋儿简称地富反坏,都是我们的敌人。以后不准外出、不准做手艺,离开断桥村必须到我这里来批路条。撤销白翼坤的妇女主任。白翼坤纵容娃儿破坏生产,辱骂贫农,捡来的军用品,竟然抗拒不交公,连我亲自去打招呼也不肯听,根本不把干部放在眼里,这就是在向**示威,还散布一些同情地主的话,上级说了,这是阶级斗争的新动向。廖紫云和白翼坤的贫农牌牌,必须没收。”邱正益说完,就有两个民兵向前,把他们挂在胸前的红色的贫农牌摘下来,交给了邱正益。
  “我不服!”廖紫云说,“请列出我被定为‘坏蛋’的理由。”不等他说完,邱正益就把响稿儿往桌子上猛一拍:“理由,我说了就是理由!”邱正益又问道:“白翼坤,你服不服?”白翼坤说:“我只服理。你占住理了吗?你刚才宣读了上头的批示,廖紫云是坏蛋,那上面并没有说白翼坤是坏蛋,我可是听明白了的,我下去了。”白翼坤说着从板凳上跳了下去。邱正益一时没了主意,气得干瞪着眼,瘦脸上青筋直冒。一个民兵上前就给白翼坤一耳光。
  白翼坤摇晃了一下,站稳了,说:“邱正益,要杀要剐,老子等着!”
  邱正益说:“白翼坤,你不要狂,我马上就整你的材料!”白翼坤说:“老子行得端,坐得正,你整呀!”曾德荣凑着邱正益的耳朵说“批示上没有说白翼坤,不能闹大了!本乡本土的,抬头不见,低头见!”。邱正益闷了好一会儿,才放缓了语气说:“廖紫云要接受管制、白翼坤要接受教育,和地主富农一起改造。白翼坤先滚回去!”
  白翼坤明白,这不是讲理的地方,只得恨恨地往外走,刚出会场,中伟、文刚就拥了上去。中伟背着春晴,文刚牵着妈妈。他们直喊“妈妈,妈妈!痛吗?”。白翼坤说:“走,谁叫你们来的!”文刚说:“我们不放心。”翼坤没有再说话,紧紧地拉着中伟、文刚往回走。他们在山梁上走,漆黑的夜空没有一点星光,山风吹来,觉得凉而不冷,路并不分明。白翼坤忿忿地说:“我长了四十岁,还没有被人打过,你们长大了,要给老娘报仇!”中伟、文刚都说:“好!”文刚觉得像是在梦境里,天深沉得叫人心慌,四周的山和树子,都像妖魔鬼怪似地黑得怕人。他的脑海里充满了对邱正益的憎恨,他对妈妈说:“我长大了,要给爸爸、妈妈报仇。”中伟说:“我要杀死邱正益!”  
  回到家里,不知睡到什么时候,文刚醒了,听妈妈、爸爸和文辉大哥还在小声商量。只听他母亲说:“邱正益完全是公报私仇。”廖紫云说:“我叫你不要管,你不听,这回把我们自己笼起了,这么大家人,怎么办?”白翼坤说:“捡地主的棉花,明明是三次,每次我都参加了,邱正益只报两次,明显的就贪了一次,千把斤,几十万元钱哩。我赶井研时,向县委反映了。县委教育了他,他就存心整我。我不怕,还要告!”紫云说:“你不知道什么叫‘官官相护’?越告越倒霉。”文辉说:“我怕个屁,哪个不死一回?他们敢来逼,我拼一个算一个。”翼坤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不是拼的时候,你想想,韩信受胯下之辱,勾践有奴仆之贱,才有后来的光耀。”只听紫云说:“现在,还处在乱世当中,最重要的是忍。古代有个张公,有百忍。不忍,要吃大亏。你们两娘母,都不要去硬碰硬。”
  紫云一家和全村比起来真有点“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的味道。这一家人对手艺颇有门道,对庄稼并不在行。而“坏蛋”是没有人身自由的。一会儿,公安员要训话;一会儿,枪毙人要去陪杀场;一会儿,要去挖河道,劳动改造;一会儿要去抠塘泥,劳动赎罪,一会儿要去修马路。庄稼,没时间做;手艺,不允许做。没有了贫农牌子,离开断桥河都必须有邱正益的路条,一家人几乎陷入了绝境。文辉读书的美梦,也只好留到下辈子去圆了。
  不过,石包山正起着翻天覆地的变化:男女老少齐动员,在村办公室的房子对门挖了一口大塘,堤坝高筑,汪汪一碧,大家叫它三湾塘,这口塘能够保证断桥村六分之一的稻田免除干旱威胁。分得土地的农民,在地里耕耘着温饱和幸福。庄稼也像有意要装点新中国新面貌似的,石包山的山上、沟谷、房前屋后,春天是一片葱绿,夹杂着桃花、李花、豌豆花、油菜花,的确称得上是锦绣江山。秋天则真是一片金黄,小麦、玉米、稻谷,都沉甸甸的,大挑小挑的往家里挑。
  白翼坤的脾气越来越坏。一天,他要扫地,却找不到扫帚,找了猪圈旁,没有;找了灶房前,也没有;她便焦躁得大骂起来:“哪个一把破扫帚都看得起呀!龟儿子偷老子的扫把呀!”她竟然气得坐在床边上直用拳头擂自己的大腿。廖紫云进来说:“一把扫把,用得着这样吗?”“一把扫把,现在老子要用,你给老子找出来!”廖紫云便低着头,到处找。廖文刚弟兄也帮着找。廖文刚把大门一关上,就见一把扫帚,在门背后。于是拿在手里,跑到妈妈面前说:“妈,这不是扫把吗!”“你狗日的拿去藏在哪里去了!”紫云说:“不要理她。可能要疯。”白翼坤一把拖过扫帚说:“疯,疯你妈的X!”她一边扫地,一边骂不停口。文刚、中伟兄弟,都吓得不敢说话。
  文刚家里还喂着一头猪,已经有七八十斤,连人都没有吃的,猪还喂来干啥?紫云和翼坤商量好,要卖猪。当时春晴只有四岁多,翼坤正牵着她问:“猪猪卖不卖?”春晴说:“卖。”其实,她未必就懂得什么是“卖”。卖猪可不容易,首先得把猪套住。七八十斤大的猪,有的是力量。廖紫云和文辉两爷子在猪圈里按了好一阵,才把猪套住,从猪圈里拖出来,牵到地坝里。因为坏分子是不准赶场的,只得由17岁的文辉在前面牵着,中伟和文刚在后面赶着,向研经街上牵去。紫云说:“要两千元钱一斤,这头猪十五六万元就可卖。”文辉说:“不少于十万元吧。”春晴看见把猪牵走了,就大哭起来,嘴里念着:“猪猪,猪猪!”白翼坤慌忙高喊:“文辉,猪不卖了!春晴不肯卖!”文辉说:“春晴懂什么,由她决定,不卖,拿什么来喂?”紫云慌忙追到大路上来说:“牵回去,妈妈这一阵心情不好,不要惹她生气。”于是文辉三弟兄又把猪牵回来。牵回来后,紫云说:“窖里还有不到一百斤红苕,苞谷也只有20来斤了,这猪喂不起;人,马上就没有吃的了。猪卖了,还可买点粮食。”翼坤想了想说:“那就卖吧。”春晴竟说:“不——卖,不——卖!”文辉牵起猪,头也不回地走了。中伟和文刚,立即追了出去。
  弟兄三人把猪牵到了猪市坝,里面已经有了三四十头猪。猪市是一间大草房,四面没有墙,靠木柱撑起巨大的房顶,地面有五六丈长,十来丈宽,东一堆西一堆的猪屎,到处弥漫着猪屎臭。文辉刚把猪拴在木柱上,就有一个五十来岁的老人问:“多少钱?”文辉答:“二十万。”那老人说:“你抢人呀!”文辉说:“我喊的是价,老人家还的才是钱。”那老人说:“你看,好瘦!”中伟说:“没有东西喂,肯吃哩!”文辉问:“大爷,给多少?”老人把猪仔细瞧了瞧说:“十万。”文辉说:“这样吧,十五万。这猪少不了80斤。”那老人背着手走了。一会儿又来了一个妇女,给了十二万。文辉还是不卖。文辉给中伟、文刚说:“你们看好猪,我去看看别人的猪卖的价钱。”他一会儿回来说:“一个猪比我们的小,还卖了十四万哩。”不一会儿,那个老人又回来了:“十二万,卖不卖?”文辉说:“那边一头猪,比我的小,还卖了十四万哩。少了十五万,我就牵回去,喂来过年。”老人看了看文辉说:“嗨,年纪轻轻的,还会做生意嘛。就给你十五万。”老人摸出一包钱来,有五百元的,有两千元的,堆了一堆。廖文辉慢慢数,数够了十五万,揣进怀里,才让那老人把猪牵走了。三弟兄,这回才高高兴兴地往家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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