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场的“札冬班”川剧演出 ——《出川之前》

九峰客

【史海钩沉】罗场的“札冬班”川剧演出 ——《出川之前》中“经历改朝换代的童年时代” [color=rgba(0, 0, 0, 0.3)][backcolor=rgba(0, 0, 0, 0.05)]
[color=rgba(0, 0, 0, 0.9)] [color=rgba(0, 0, 0, 0.3)]22个
[color=rgba(0, 0, 0, 0.9)]

我母亲读过三年书，能看《水浒》《三国演义》《说岳》《残唐五代》。以及宣传佛教思想的善书和种种戏文。到我出世时，她有一箱子书。她喜欢看戏，这对我影响大。

阳翰笙的母亲周淑贞

我们罗场是高县的大镇，镇上有两三千人，交通也方便，有石板路通往云南。每年都要演戏,水平还不低。场上的禹王宫、天后宫、川主庙都请戏班子来唱戏，一些士绅也抽钱请班子唱戏。有趣的是“札冬班”唱川戏。

罗场禹王宫今貌，清末民初为川剧的演出场所

什么叫“札冬班”呢?有些戏班子在十冬腊月，天冷了，不便外出流动演出，要找一个地方住下来过冬。这个地方要比较富，他们能长期住，住两三个月，天天包它的戏；它则减价为当地唱戏，日夜两场。这就叫“札冬班”。地处川滇要道的罗场是“札冬班”比较适宜的乡镇，罗场请“札冬班”唱川戏的钱，一是由庙里出，镇上的禹王宫、天后宫都有租谷收入；二是行会（比如做盐巴生意的小商小贩的组织）出钱; 三是帮会（德字旗、义字旗、礼字旗各堂口）出点钱。几个方面的钱凑在一起, 一个戏班子就札在罗场, 唱一个冬季。戏是日夜两场，日场多演三国戏，如《赵云截江夺斗》啦、《长坂坡》啦。还有列国戏, 《窃符救赵》呀，《将相和》呀，多得很，白天的戏主要是演给四乡农民看。

清朝末年宜宾的戏班子

精彩的演出在晚上，观众主要是镇上的人。有《荆钗记》《白兔记》《拜月亭》《杀狗记》《玉簪记》《白蛇传》《柳荫记》《槐荫记》《焚香记》等、水浒戏也是经常演出的，或唱整本，或唱其中主要的几折。比如《拜月亭》就唱“抢伞”“拜月”，《玉簪记》就唱“逼侄赴科”“陈姑赶潘”，《白蛇传》就唱“盗仙草”“断桥”“水漫金山寺”。水浒戏更丰富，武松、林冲、宋江、李逵、鲁智深、燕青等，任何一个人的故事都可以唱几天。晚上演出的《焚香记》给我极为深刻的印象，其中的“阳告”“阴告”“活捉”悲剧气氛相当强烈。我们场上的妇女如果有了冤屈，不能伸张，黄昏时，就出门来，沿街叫喊，哭诉，一直到庙里；其叫喊动人心魄，其哭诉令人心寒。《焚香记》的演出就汲取生活中的素材，焦桂英一上场，披头散发，身披黄色的纸钱，一直拖到地，手里点燃一把香，处于半疯狂状态，一边走一边喊，一边哭一边唱，一直到城隍庙（地狱的县级衙门）、东狱庙（阴间最高官府）。阴风惨惨，冷气森森，看得人毛骨悚然。不象现在的“打神告庙”，进了庙才唱。也不象《情探》, 搞得软绵绵的。它很野,很悲, 很壮!可以说,它并不比希腊悲剧逊色。演“活捉王魁”时，焦桂英提住王魁的衣领，在台上几转，仇恨、愤怒之情入木三分！所以，我们那里骂人，有这样的说法：“你龟儿子横行霸道, 我要喊你的冤!老娘拚上一条命，来活捉你！”看了这些戏，我母亲就教育我们“看到没有?亏心事做不得!”

川剧《焚香记》中“活捉王魁”

小孩子喜欢热闹，我母亲又爱看戏，所以我就成了“札冬班”的忠实观众。吃了晚饭，裤裆下夹一个烘笼，早早地就到戏台下去等着。这些戏我都不过看过一遍，看了回家，不免要问长问短，有不懂的地方，母亲就讲给我听。反复看几遍，又有大人讲解，耳濡目染，我的印象是深刻的。小时候我当然还不知道这些戏大多是我国古典文学名著，但我记住了故事和人物, 在幼小的心灵上也无形中种下了善恶美丑的种子。不记得毛主席在哪篇文章中说过这样的话:我国农村的教育工具主要的是戏曲。农民、破了产的小手工业者、小商小贩，都是文盲，不读“子曰”、“诗云”，他们靠什么受教育?就靠戏曲。稍微大一点, 我读书了,母亲给我讲的故事、讲的戏也多了，也就深入一些了。凡是她读过的书、看过的戏，她都讲给我听。她讲的民间故事都带文学性。有一个故事中的一首诗至今还记得，说一个女吊死鬼在沙盘上写道:

薄命轻扣叶，游魂转似蓬。

宁拖三尺白，花写一枝红。

非常生动地刻划了吊死鬼的形象。

延伸阅读：川剧《焚香记》剧情

落第书生王魁贫病交迫，倒卧海神庙前，幸遇焦桂英相救，互相爱慕，结为夫妇。三年后，王魁再次进京应试，临行之际，两人在海神庙焚香设誓，愿生生世世永为夫妇。然而王魁高中之后，竟入赘韩丞相府，休弃了桂英。桂英接到休书后，悲痛欲绝，到海神庙哭诉，不见海神反应，遂怒打神像，愤而自尽。桂英屈死鬼魂终于感动了神灵，派鬼兵领桂英鬼魂到京城捉拿王魁。桂英再一次试探王魁有无悔过之心，王魁不仅无义，甚至欲杀人灭口，桂英忍无可忍，终将王魁生魂活捉。

来源：《出川之前》（阳翰笙 著）

dinyuanshanr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