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忆母 文/ 黄亮永
偶然路过超市,突见许多各色各样的月饼摆上显眼位置。啊,又到中秋了。“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每年当人们中秋之际合家欢聚,品尝着各种月饼时,我总有点黯然,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63年前的一幕……
1960年,我10岁,按农村话说“正吃长饭”。可那年却是我国三年困难时期最恼火的一年。城里有首民谣乐观地概括是:“低标准,瓜菜代,二两米,斤半菜,吃了还勒裤腰带”;乡下的描述则是“饱干部,饿社员,胖墩(儿)胖墩(儿)炊事员,倒饱不饱饲养员(饲养员可偷吃点饲料)”;城里居民发粮票,农村社员进公共食堂。那些年,饭,定量少填不饱肚子;菜,没有油荤;反正那时“勒紧肚皮提倡清汤寡水,咬住牙巴横扫腊肉香肠”,月饼,更是作梦娶媳妇的事! 八月十五那天,我突见东街国营糖果店里人头攒动,挤进去一看,原来柜台里摆满了久违的月饼。大小两种:小的收一两粮票,3元钱;大的收二两粮票,5元钱。看的人多,买的人少。瞧着那厚笃笃、黄酥酥、不时飘溢着诱人香味的月饼,我直咽口水。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家死缠着母亲,哭闹着要吃月饼。母亲为难地看着我,又哄又劝,始终不起作用,无奈只好牵着我来到国营糖果店。她在店里东瞧西瞅,半天没有买月饼:一会儿与一个人低语几句,一会儿又与另一个人说着什么......终于有一个人掏出5元钱,母亲掏出二两粮票,合买了一个大月饼。那个人盯了我一眼,大方地掰了一大半给我。我抓过月饼三下五除二就把它全部塞进肚里──直到今天仍记不起那月饼究竟啥滋味,只依稀觉得月饼里面有两小块猪皮让我咀嚼了好久。 母亲略带苦涩却惬意地笑了,我也痛快地笑了──突然,我懊悔地想起,我咋一丁点儿月饼都没分给母亲…… 如今,新中国诞生已七十四周年了,人们早己唱着“春天的故事”,豪迈地跨进新时代。日子与“低标准”相较,简直不能同日而语。猪皮作馅的月饼早已绝迹,前几年超市里还出现过鲍鱼、鱼翅、燕窝、莲蓉及可食用超薄黄金制作的月饼;如今虽无天价月饼了,但货架上琳琅满目的月饼色香味型格外诱人。母亲早已作古,我也到了含饴弄孙之年。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令人不胜唏嘘。不过,我仍固执憧憬:倘若母亲能活到今日,我一定会记着买上一大堆各式月饼,让母亲把月饼吃个够,而且是整块整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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