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菜市场，人间烟火，诗意生活

老李飞刀

    作家雪小禅在描摹丽江时说到：住在古城的中心最大的快乐，出门就是丽江的菜市场。满足了我逛菜市场这个特殊爱好。朋友说，我这是住着最雅致最浪漫的酒店，逛着最迷人最接地气的菜市场。有些味道，只有这个城市中才会有。   
    菜市场，遍布这个城市细微的神经末梢，直通一个城市的心脏和脉搏，这里最民间，最真实，最有烟火气。在菜市场，可以闻得到属于每个城市独特的品味，有的清香淡雅，有的浓油赤酱，有的另类惊悚，有的却厚重朴实。所有的食材通过菜市场的连接构成普通人家的一粥一饭，充分呈现出一座城市的气息和味道。   
    张爱玲说：“看不到田园里的茄子，到菜场上去看看也好——那么复杂的、油润的紫色，新绿的豌豆，热艳的辣椒，金黄的面筋，像太阳里的肥皂泡。”去菜市场的人，有着最凡俗的心。那鲜红的辣椒、碧油的青菜、细细的豌豆苗、青脆的萝卜……让人看在眼里，暖在心头。
    闲暇时，我也最喜欢到菜市场闲逛，看看那些新鲜翠绿，带着清晨露珠和泥土芬芳的菜蔬，嗅一嗅牛羊、海鲜和鸡鸭禽蛋散发的浓烈气息，听一听各式各样的吆喝以及讨价还价的吵闹声。      
    这里或许空气浑浊，人声鼎沸，污水横溢，但却莫名烧脑地让人精神振奋，如闻仙乐。从早晨的繁忙到夜晚的宁静，从老人的笑容到孩子的欢腾，都在这里上演。这些人间烟火，构成了一幅幅生动的画面，让人感受到生活的韵味。   
    夫集市者，市井之地也。菜市场是个神妙绝伦的地界儿，玉皇大帝、五殿阎罗，一进集市这种只认秤码的地方，再百般神通也得认输。菜市场又是坊间最神奇的地方，这里龙蛇混杂，买菜下厨的多为大叔大妈，卖菜摆摊的都是市井油条，他们思绪如飞、口舌如剑、双目如炬，相互之间斗智斗勇，每一单生意或宽或紧都暗藏着陷阱与杀机，恐怕再没比菜市场更能磨炼人的情商与口才的地方了。   
    说实话，我其实不太喜欢超市，面对一排又一排冰冷呆板的货架，缺少了与小贩们针锋相对锱铢必较的交流，感受不到毫厘角分之间的得失喜乐，所有商品的价格、产地、数目、重量在条形码的梳理下一目了然，那种井井有条让我感觉到生活的无趣。我喜欢那种凌乱的拥挤，这种无序与混搭恰恰有着人世间最温暖的亲近与体贴。   
    每到外地旅游，最后临结束那一两天自由活动的空闲时间，我必定要一路寻觅到当地的菜市场逛逛，感受一下异域它乡的生活，实地体验一番当地人的生活水平和生存环境。还可以去品尝许多当地特色饮食和民间小吃，体验特殊的佐料和烹饪方式。而那些新奇的食材和特色物种，更是淋漓尽致地展示了当地的资源禀赋和生态环境。   
    川渝两地的菜市场给人最深的印象是各种各样的佐料批发摊位，那些琳琅满目的海椒、花椒和腐乳、豆瓣、泡菜及各种香料干杂，将川菜浓墨重彩的厚重底蕴诠释得理直气壮。在天府之国肥得流油的土地上，折耳根、马齿苋、地豇豆、豌豆颠、鹅巴藠、薄荷、洋姜、宝塔菜等稀奇的品种们惊艳地聚焦在全市场最醒目的位置，鸡、鸭、鱼、禽、畜在水汽弥漫中被干净利落地宰杀褪毛，赤条条地被呈现于食客面前。南方的菜市是买方的主场，在肉档、鱼摊和特制泡菜，专营腌腊的摊位上，你可以随意指挥小贩们对购买的鱼、肉和菜品进行个性化切割。还可以在侃价过完称之后再随手捡拾起几根葱蒜作为搭头，在满市场针对菜蔬进行反复询价，最终获得满意的性价比。   
    在凉山，昭觉、布拖的乡镇公路沿线即可当做约定俗成的临时市场，老乡们出售自养的土鸡，乳猪和土豆、蔬菜、苦荞，换取必需的生活物资和生产工具，这可是最原生态的绿色食材；你可以在宁南街边买到晾晒好的攀枝花、芭蕉花和豆腐干、碗碗红糖，在西昌马水河十字街口选购刺梨、甜豆豉、干豆瓣和布拖乌洋芋；会理和会东的沿街菜土特产摊贩叫卖着着蜂蛹、爬沙虫、知了等令人毛骨悚然的食材以及松露、石榴花、皮蛋、干菌之类的当地美食，每当端午节的前夕，整条街就成为了一条药香满溢的端午药市；木里县的菜市场中最引人瞩目的是那一排现宰的新鲜牦牛肉，以及糌粑，酥油和牛肉干；泸沽湖镇的菜市上，千万不要错过猪膘肉、水性杨花、银鱼干、苏里玛酒和天麻、苹果干等当地特产。   
    云南永远是中国菜市场版图上最另类，最令人新奇的地方，没有之一。那里四季如春，盛产各种形状夸张的瓜果蔬菜，也是无数奇花异草、虫豸活物等食材的天下。在野生菌之乡南华县，野生菌交易市场充斥着人声鼎沸和浓郁菌香，各种有毒与无毒的野生菌类考验着人们的追求美味的勇气；在大理双廊，我与当地人在市场上一起品尝过烧猪皮和凉拌青苔的美味；祥云的菜市场上居然大清早就堂而皇之地叫卖香气四溢的碳烤茄子和烤红椒。在走遍云南的旅途中，邂逅过巍山的金雀花、松花粉、青刺尖、大荨麻；见识过版纳的香茅、臭菜，墨江的芭蕉花、刺五加，建水的烤豆腐、草芽，诺邓村的老火腿、深井盐，宾川的树花、老龙皮、白参，还居然在剑川的早市上买到过古董木雕，在宁蒗的菜市场淘到了样式古朴，品相独特的土陶制品。   
    多数的菜市场兼卖早点及各种熟食，你可以在这里品尝到各种地道的当地美食，了解到当地的烹饪技巧和口味偏好。南昌的街市上充斥着藜蒿芽刺鼻的气味，贵州千户苗寨和青岩古镇卖的最多的就是酸笋、刺梨、杨梅汁，还有卤猪蹄；海南特产的灯笼椒，辣椒酱、青柠檬是配佐白灼海鲜的好东西，而厦门的蚵仔煎，土笋冻则是当地人最喜爱的美食；在青海西宁市的农贸市场上，每一个牛羊肉摊位前都有一个白衣白帽的回民在熟练地诠释着庖丁解牛的技艺。      即使到了国外旅游，我仍然对当地的菜市场兴趣盎然。曾经在芽庄的菜市上品尝过法棍、春卷、米粉和烤龙虾，目睹了鳄鱼、果子狸、蟒蛇和鸵鸟肉在集市上公开售卖；在泰国普吉岛购买了冬阴功汤料和咖喱粉，可惜因为不能带上飞机而放弃了香茅、罗勒、槟榔叶、酸叶草等香料；在老挝大皇宫一墙之隔的露天菜市里，地摊上摆满了鱼干、鲜虾、腌鱼、烤鸡、烤香肠等卫生状况堪忧的食物，迟疑之下，还是没有勇气敢于尝试。在韩国济州岛，我们在西归浦第一市场迷了路，面对纵横交错的露天大市场里出售的各种海鲜、黑猪肉、泡菜、桔梗酱，高昂的物价让我只能选择了品尝一碟寡盐少味的卤猪杂。   
    古龙写过，如果一个人走投无路，想寻短见，那就送他去菜市场。   
    在古龙的江湖世界里，菜市场是一个充满生活气息的地方。这里的人们，有的为了生活而奔波，有的为了生存而挣扎。“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在菜市场上，你可以看到生活最真实的一面，感受柴米油盐所带来的困窘与市俗，卑微忙碌的人群用自己不辞辛苦的奔波劳作去换取妻儿老小生存的空间，但他们从来不缺少足以支撑起生活的勇气与担当。   
    一日三餐，烟火人间，菜市场里有着大隐于市的超脱纯粹，满溢着底层市井的温情关怀。相比起咖啡馆与歌剧院的高雅超脱，这里俗得通透，不齿言利，让人可爱可敬。这种热闹和喧嚣，热情与友善，正是人间最温暖的烟火气，让焦虑和抑郁远离，使人感到充满活力和希望。这种感觉就是一种治愈的力量，让我们的心灵得到温暖和滋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