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难不死三次

山水如画

大难不死三次

                        邓四平/文

   

    我的第一次大难不死，这是后来母亲告诉我的。说我在两岁左右的时候，有一次，我突然感冒发烧咳嗽。母亲便喂我喝了一瓶咳嗽糖浆，喝多了，我就口吐白沫，人不断地抽筋，脸都抽筋抽变形了。

     母亲吓得莫法，就赶忙将我背到永兴卫生院去找医生抢救。当时的永兴卫生院在大桥旁边的一个小山上。医生看到我不断口吐白沫，不断抽筋的样子都吓到躲，像避瘟神一样地都躲得远远的。都说完了完了，送来晚了，即使救，估计也救不活了。卫生院后面有个茅厕，平日里，有很多刮宫引产的，刮宫引产刮下来的死娃娃、胎盘，还有沾满血的月经带等等也都扔到茅厕里。一些医生说，刘裁缝，你的这个幺儿子估计也救不活了，抽筋都抽到脸都变形了，干脆扔到茅厕里去算了喔。

     我母亲便坐到卫生院里不断地哭，苦苦哀求医生们救命：“求求医生们啊，我的幺儿子还没断气啊，嘴巴里面还在吐泡子，还在抽筋啊。求求你们给我儿子打一针那个啥子阿托品针，死马当成活马医，打死了，我绝对不得找你们承担任何的责任。请大家放心，我虽是一个妇道人家，但说话也是算数的，娃娃打针如果打死了，我绝不扭到你们耍痞。打不死，算他狗命长。说明老天爷不收，就把他当个畜生一样地打一针嘛！”

     卫生院里一个名叫奉崇俊的医生便大着胆子，抱着试一试的想法，给我打了一针，结果一针下去，我居然马上嘴里不吐白沫，也不抽筋了。然后，捡了点中药拿回家去熬给我喝，没过几天，我居然又活过来了。

      后来，母亲常常说：“当时幸好没有听卫生院里一些医生的话，说救不活，说干脆扔到卫生院里的茅厕里算了。最应该感谢的人是卫生院里的奉医生，他是你的救命恩人！”

     1989年，我考起了县城里的蓬安师范学校。1992年，我师范毕业分配到老家海田初中教书。当时，卫生院的医生都下岗了，在外自谋出路了。奉医生便在永兴老街里开了一个杂货铺，同时也卖西药和给人看病等等。那时候，我家里需要买什么东西，或者得了感冒病，我都只到奉医生那里去照顾生意。

     奉医生当时大约有五十多岁了，长着一张国字脸，皮肤白皙，两只眼睛炯炯有神，说话细声细气的，对人非常和蔼可亲，看到谁都面带微笑，确实是一个非常仁义厚道的人。

     1994年3月，我在永兴街上修房子，用了几万，修到中途钱不够。我父母便去找到奉医生，奉医生说：“你幺儿子教书教得好，很有才，好多学生家长在我这里来买东西和捡药的时候常常摆起你幺儿子的事情，说他很能干。他也常常到我这里来照顾我的生意，说明他这个人很懂得感恩！人品莫问题，我借六千给你幺儿子拿去修房子，我和你们都是几十年的老熟人老朋友了，你们有了钱慢慢还给我就是了，我不要你们的利息。”后来，直到1997年，我才将六千块钱借款全部还清给奉医生。我坚持要算利息，但是，奉医生一分钱的利息都没要我的。这个事情过去好多年了，我至今依旧牢记在心，念念不忘。

     1999年，我因为得罪了海田初中里的一些蛀虫，一些蛀虫便向教育局打报告将我调出了海田初中，将我调到了全县最偏僻的天成小学教书。1999年9月，我便离开了海田，平时很少有时间回老家，从那以后，便很少再看见奉医生了。大约是在前些年，我回老家去给父母扫墓和烧纸，中午在永兴街上的餐馆里吃饭的时候，突然听人说奉医生去世了，去世的时候好像只有六十来岁。听到这个消息，我当时心如刀割，悲痛万分。我只记得奉医生有几个女儿，他的几个女儿我没见过。他还有一个儿子，据说是他的幺儿子，那时候，我常常在永兴老街他家开的店铺里见到。后来他的幺儿子好像也跑到广东打工去了，很少回永兴，因此，我一直没有找到他的联系方式。这么多年来，我也不知道奉医生的坟墓究竟在哪里，只知道奉医生的老家在永兴皂角垭，也就是永兴六大队。

     我一直都有一个想法，想抽个时间，叫老婆开车送我到永兴皂角垭去找寻奉医生的坟墓，在他坟前，给他烧上一把纸钱，再给他倒上一杯酒，我要发自肺腑地给奉医生三鞠躬，一鞠躬感恩他当初对我的救命之恩，二鞠躬感恩他后来对我的帮扶之恩，三鞠躬祈求上苍护佑他的在天之灵。奉医生对我恩重如山，惟愿恩人在天之灵得以永久的安息。

    我的第二次大难不死是在我大约五岁左右的时候，有一年的正月间，柳树公社（后来改名叫柳滩了）耍狮子的人跑到永兴一大队里来耍狮子，我便跑去看热闹看稀奇。我在五通坝的一块冬水田的田埂上一路小跑，谁知脚下一滑，一个倒栽葱滚到了水田里，脑壳插进了水田里的稀泥巴里，两个脚露在外面直弹，我在水田里左板也板不出来，右板也板不出来，田里的泥巴水不断地呛进嘴巴里。我心里在想：“遭了，我这次估计是死定了，估计活不过今天了！真没想到，我竟然会死得这么年轻！”我心里虽然这样想，但是，我的两个脚始终还是没有停止挣扎，还是在空中不断地折腾。刚好这个时候，家住永兴老街场口口边的邓怀荣，小名痞娃儿，他刚好往这里路过，他看到这个情况，马上冲上来，将我的两个脚脚一把抓住，将我从水田里提了出来。于是，我又侥幸地捡了一条小命。

    邓怀荣这个人是个能人，很会做生意，很会挣钱，他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就在永兴街上开打米坊，九十年代就在街上开茶馆，放录像，开餐馆，几乎是哪样生意能挣钱，他就会马上去做哪样生意。我在海田初中教书的时候，常常到他开的馆子里去照顾他的生意。后来，他的儿子开中巴车，跑永兴到蓬安这个线路，当时永兴街上有好几个中巴车，彼此之间竞争非常激烈，但我每次赶周口，都只搭邓怀荣家的中巴车。

     前些年的一个冬天，听人说，邓怀荣不幸得了一种什么病，住在永兴街上自家二楼的屋里养病，下午出去散步的时候，忘了关床上电热毯的开关，结果电热毯燃起来了，引起了火灾，将屋里的床、棉被、柜子等等烧了个精光，放在床头柜里的3000块钱也被烧了个精光。幸亏街坊领居发现了，马上爬到他家楼房旁边的李德生的瓦房子上面去，往楼房屋里不断地泼水，最后终于将火扑灭了。

     2021年4月10日，我在微信群里聊天的时候，突然听家住永兴茧站下面的一个名叫康艳春的老乡说邓怀荣死了，得的啥子癌症，在南充医病，但没有医好，死的时候只有六十几岁。听到这个消息，我倍感悲痛万分。这么多年过去，我的脑海里还常常浮现出邓怀荣的音容笑貌来，仿佛他一直都没有离去，仿佛他依旧还鲜活地活在我们的身边，活在我的心灵最深处。

      我的第三次大难不死是在1980年的一个夏天。当时，我六岁，永兴大桥刚刚竣工，一天下午，我便跟着永兴公社广播站的广播员蒋桂荣到大桥下面去洗澡。我本来不会水，便在河边边学狗刨刨。后来，蒋桂荣洗完澡就带着他的儿子垮娃儿走了。我还继续在河边边的浅水处学游泳，谁知一不小心被河水冲到大桥下面的深水里去了，呛了几口水之后，我赶紧死死地闭住嘴巴，使劲地在水里把头不断地抬出水面，河水将我冲了十几米远，我心里在想：上两次没遭，这次算是彻底地麻不脱了。这次算是真地要完蛋了。真他妈倒霉，真没想到我来到人间才短短的六年啊！

      但我还是不服气，使劲地在水里不断地挣扎，不断地折腾，努力地把头浮出水面，在河里大声地喊救命，救命！也是不该我亡啊！蒋桂荣洗澡离开的时候忘了拿他的毛巾走，从公社广播站里跑回河边来拿毛巾，听到我在河里喊救命，于是跳进河里将我捞上了岸。我又捡回了一条小命。

      但也就在1980年的那一年的夏天，和我同是1974年出生的永兴场上的文远明的幺儿子文四娃子就莫得我那么幸运了。他和他的两个哥哥在寨子山里打猪草，路过大桥，天气热，三兄弟就在大桥下面的河里洗澡。文二娃子和文三娃子洗完澡就上岸穿好衣裤背起背篓回家去了。回到家里，他们的父母问他们：“怎么只有你们两个回来？你们的幺弟娃呢？”文二娃子和文三娃子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遭了，遭了，我们在大桥下面洗澡，走的时候忘记喊幺弟娃了，幺弟娃还在河里没有起来！”于是一家人马上发疯似的跑到大桥下面的河里去寻人。最后，终于在河里将文四娃子找到了，捞上了岸，捞是捞上来了，但身上已经发乌发紫了。文远明和他老婆顿时呼天抢地地嚎啕大哭，还是不甘心，便将文四娃子头朝下脚朝上背到背上在河边来来回回地走，从文四娃子的肚子里倒出了很多很多的水，但最后还是没有救过来，死了。死后背回去埋在永兴食品站后面的小山坡上。我每次往那里过路，都要情不自禁地往小山坡上望一望，我心里在想：“要不是蒋桂荣阴差阳错地赶到河边来拿毛巾，那个小山坡的坟头下埋的人就将是我了！感谢蒋桂荣救了我的命！”

      永兴卫生院里的医生奉崇俊、永兴街上的能人邓怀荣、永兴公社广播站的广播员蒋桂荣，这三人都是我的救命恩人，虽然他们现在都已经去世多年了，但是，今生今世，他们都将永远鲜活地活在我的生命里，心灵中，记忆里。

                            邓四平2023年10月17日3436字记于蓬安

                                           邓四平  联系电话：15908275137

作者简介：

    邓四平，男，汉族，生于1974年5月15日。四川蓬安海田人，西南大学汉语言文学本科毕业。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从1989年至今已在《中国教师报》、《中国旅游报》、《青年作家》、《四川日报》等各级各类报刊发表文学作品400多篇，新闻稿件上万篇，计数百万字，其创作的文学作品多次获得国家、省、市各级文学奖，众多散文被选入各种文学选本和中小学生语文单元考试测验试卷。其中《醉忆故乡醪糟香》等散文作品被选进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编著的现代文经典阅读教材。近年来，其创作的城市形象广告语在全国广告语征集活动中上百次获奖。2014年在南充电视台《南充人话南充》讲授《历代名人与蓬安》6集电视专题节目。1995年、2004年被蓬安县委、县政府授予全县优秀教师荣誉称号。2006年被蓬安县委、县政府授予全县文化工作先进个人荣誉称号。2007年获得蓬安首届相如文学创作奖。2008年、2009年、2010年、2011年连续四年被蓬安县委、县政府授予蓬安旅游先进个人荣誉称号。2008年至今，收到人民群众送来的锦旗逾百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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