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丰收舞”

hly5066老知青 · 发表于 2023-11-1 21:21

知青“丰收舞”

文/黄亮永

世云七十古来稀，吾今七二又添一。暮至天黯当自惜，保八争九奔期颐！

这是我暇时胡诌的几句自嘲诗。七十曰耋，老至也！老就老吧，夕阳无限好，晚霞更妖娆！平时吹拉又弹唱，再加绿道健步走，早上打打太极拳，晚上又跳广场舞......说到广场舞，我蓦地想起那些年当知青时最爱跳的“丰收舞”，这“丰收舞”可不是种舞蹈，按“百度”解驿，就是当年知青在农村下乡时，顺手牵羊搞地里的蔬菜、粮食、瓜果、鸡鸭回去，偷偷打牙祭，美其名曰跳“丰收舞”。我当知青时可没少跳“丰收舞”......

一、西瓜“丰收舞”

大概是一九六九年夏季，当时我已在西河公社一大队插队落户。记得那天公社正召开“工人阶级向贫下中农赠送毛主席纪念章大会”。天气闷热的要命，哪个有闲心去开大会？我伙起本大队男男女女五、六个知青到四大队一西瓜地去“跳丰收舞”。去时是大白天，而且“周武郑王、吃吃劲劲、正大光明”去的。

来到一块大西瓜地后，我见地边上搭了个看瓜棚，一个妇女和一个七、八岁小孩在那里守瓜。我根本没“张视”他们，大模大样地走到满地西瓜前，假绷内行地躬下背拍拍这个西瓜，又拍拍那个西瓜。好不容易觉得一个西瓜是熟的，用随身带着的匕首划开一看，觉得不是那么理想，于是我啪得一声把西瓜摔在地上，挞得稀巴烂。这时那个看瓜的小孩闹起来了：“知青偷西瓜喽”......我气得把戴在头上的军帽往上一抽，用匕首指着他吼道：“闭到嘴，吼啥子，哪个偷西瓜？再闹放你娃娃的血！”那位妇女赶紧把小孩拉了过去，嘴里不停地说道：“蛮子，别开腔，别开腔”。好不容易，我终于在地里发现一个又大又红的西瓜，我抱起西瓜，大家热热闹闹地来到公路边原中交四局闲置的空房内，把它分食了。

吃完西瓜，嘴都还没揩干净，我又想起刚才那个小孩说我们偷西瓜，心头有点火冲，便说：“妈哟，吃个西瓜还说我们偷西瓜，走，再去吃一个”。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知青们嘻嘻哈哈地哄了起来：“对，再去，要吃就吃个安逸，稀巴他说我们偷西瓜”。于是我们一行人又说说笑笑地返回到西瓜地。哪晓得这回情况就有点不大对头了，我们刚走进西瓜地正准备摘西瓜，突然从不远处晒场边的公房里冲出几十个手拿扁担、锄头的农民，一边喊着：“逮到偷西瓜的知青啊”，一边急急忙忙地朝我们跑过来。虽说我心里还是有点慌，但还算稳得起。跑是来不及了，况且有损“知青形象”。我叫大家不要动，看他们倒底要整个啥名堂。

不一会儿，几十个农民就把我们五、六个人团团围住了，手里拿着家伙的农民们仗着群胆，七嘴八牙腔地闹麻了：“今天非喊这些知青给钱不可，不给，就脱他们的衣服！”

我强作镇静，一只手伸向腰间紧紧地抓住匕首，一只手指着那位冲在前面，吼得最凶的一位农民，大声喝到：“你是不是生产队长”？那个人退了一步，嘴里也挺硬气地答道：“是又咋个”？我马上说道：“你胆子不小，竞敢挑起群众围攻革命知青。我把丑话给你说在前头，你今天要是敢动哪个知青一指头，明天我负责把你全生产队坛坛罐罐打烂完”！那个年代的知青们给人的印象都是亡命徒，是说得到做得到的。尽管我这是提虚劲，倒底还是镇住了这位生产队长，好一阵没再开腔了。正在僵持中，突然从公社方向急冲冲地跑过来几个人，领头的是公社革委会一位副主任，他是造反派头头，恰巧与我同一个“派性”。他们跑拢一看是我，那位副主任认得我，便大声说道：“都是同一观点的革命战友，算了。黄知青，快点把你的人带起走。”我一听此言，那才真是爬海爬石头——正巴（爬）不得，赶紧招呼着几位知青大摇大摆地走了。突然，我猛地发觉我那只紧握匕首的掌心里，满是汗水。

二、鸭蛋“丰收舞”

我下乡当知青初期，把我安排在生产队的公房里居住，虽说是土墙，屋顶盖的却也是青瓦，这在当时农村已算不错了，总比那些住茅草房里。的安逸得多。公房是两大间，我住一间，另一间队上作关集体的鸭子用。开始几天还没啥，可日子一久，那半夜三更隔璧不时传来的鸭子嘎嘎嘎的叫声和隐约飘来鸭屎的臭气，搞得我毛焦火辣，心头烦燥得很。我找生产队长反映了几次，叫他另找地方关鸭子，可他总是说：“实在找不到地方了”推脱。说去说来我都说疲了。一天我同队上几个耍得好的青年人摆起这个烦心事，一位小伙子突然说道：“队长不换地方你黑晚夕就去捡鸭蛋吃嘛。” 嘿嘿，这一下把我点醒了，鸭蛋少了你总要换地方。我笑着说：“当真话，我捡了鸭蛋后招待你们”。

到了晚上，估摸有12点了，四周静悄悄的，我开始行动了。我摸到隔壁，轻轻打开门，倏地，黑压压的一群鸭子嘎嘎嘎地扑腾着向四周躲去，吓得我心惊肉跳，生怕鸭子叫声惊动了附近的贫下中农们。我迅速用电筒照向鸭群，出乎意料，铺满草灰的地上竟一个鸭蛋也没有。我挺失望，但不敢久留，赶紧退出来，急急忙忙溜回屋里。第二天，我又向那几位年轻人讲起此事，大家都笑了，那位小伙子说道：“鸭子生蛋都是在天要亮的时侯，你硬是起早了”。我也笑了：“吃一堑长一智，我还增加了知识”。这晚上快到天亮的时候，我又起身摸到隔壁，推开门用手电筒一照，啊哟，果然是真的，地上密密麻麻堆了不少白花花的鸭蛋，太安逸了，活该我跳“丰收舞”，我手脚麻利地捡了十好几个鸭蛋后，又细心且小声地吆喝鸭群跑来跑去，把我留在草灰上的脚印掩盖的巴巴适适后离去了。

第二天收工时，我向那几位年青人递了个眼色，晚上大家都心领神会地来到我住的公房里，有的烧火，有的煮饭，忙得不亦乐乎。莱嘛，除了一大碗炒黄豆外，就是煮鸭蛋、蒸鸭蛋、煎鸭蛋了。我拿出一瓶红苕酒，大家就着鸭蛋，喝得一踏糊涂。喝到正酣时，有个小伙子还透露了一个消息：今天队长把放鸭子的社员吼了一顿：“喊你不要把鸭子吆到太阳底下晒，你横顺不听，今天鸭蛋就比往天少了啷多”……

三、甘蔗“丰收舞”

知青的日子是枯燥无味的，白天在地头和社员们伙起做活路，大家说说笑笑地，边做活路边讲点荤龙门阵，很快就把时间打发了。可到了晚上，找不到事情干，东想西想的，一会儿想命运，一会儿想前途，越想越鬼火冲，毛焦火辣的。这天晚上，实在无聊，我约起生产队长的娃娃，到临队的俩位女知青那里去耍。这俩位女知青的住地离我的住地不远，也是生产队的公房。房前是生产队的晒场，房的左面是一条河，房的右面和后面全是生产队的田地，栽满了甘蔗。来到她俩的住房前，我把手指含在嘴里，打了个响亮的忽哨。听惯了我的忽哨的俩位女知青拉开门笑嘻嘻地说道：“在屋头，进来嘛”。我俩进去了，大家坐着天南海北地摆了一会儿龙门阵，我忽然想起了屋后面黑压压的一大片甘蔗地，于是便问道：“你们生产队的甘蔗有人守么”？那俩位女知青答道：“没得人守”。我高兴的一拍大腿说：“与其在这干坐，不如去砍俩根甘蔗来吃”。大家都说“要得”，于是，我抓了把镰刀，便同生产队长的娃娃出了屋。

我俩趁着夜色刚摸到甘蔗地边，那小伙子便着急地喊道：“快，快点砍”。我说：“使不得，这里离路边近，容易发觉，还是朝远处走点”。我俩踢踢绊绊地摸到甘蔗地深处，准备下手了。哟，这甘蔗不晓得是啥品种，又粗又长，足有手腕粗，两人多高。我选了两根最大的，用镰刀贴着根部割断后，唯恐被人发现，又抓点泥巴把新鲜断口糊住，遮掩一下。这甘蔗每根起码有十多斤，我俩每人各扛两根迅速跑回屋里。我用切莱刀把甘蔗外皮削得干干净净并砍成短节，与大家吃得呼儿嗨哟。说老实话，现在回忆起来，那甘蔗由于太长、太粗，汁虽多但不太甜。不过在公社化那个年代，人们穷惯了，饿惯了，吃啥都很香。甘蔗倒是吃惨了，望着地上一大堆撕下的甘蔗叶和嚼过的甘蔗渣我们脑壳皮皮都愁紧了，不及时处理掉天亮时肯定被人发现。正在大家一筹莫展时，一位女知青突然拍手笑道：“有办法了，统统丢到河里去”。呵呵，这才硬是叫“一语点醒梦中人”，女知青住房左边那条小河，水流虽不湍急，不过流得也不慢。把蔗叶和蔗渣抛在河里，到天亮时，那不早冲到十里八里外了。大家一边夸奖那位女知青“聪明”，一边把蔗叶扎成小捆状，连同蔗渣，统统抱到河边，抛进河里。望着被缓缓的河水远远带去的蔗叶、蔗渣，大家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这事干得干净俐落，果然，第二天生产队里清风雅静，无人提及掉甘蔗一事。时过五十多年了，今天若是我不摆这个“龙门阵”，恐怕永远也无人晓得。

知青时代一去不复返了，跳“丰收舞”的事也绝迹了。因为，跳“丰收舞”的这－代人个个都已进入暮年，多半都去打太极拳，跳广场舞，“保八争九奔期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