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氏家族的女人,从余田坝到余水碾~
文章开头需要说明的是,余田坝如今没有了田,余水碾也没有了碾。更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脑海里早已概念化的祖辈余东家,直到正月初三的今天才弄清楚是位女人。余田坝曾经是有水田的,从几百年前勤劳的余氏家族迁入,族人们便开垦出了梯田,种作和收获着水稻小麦。直到国家保水保土退耕还林政策实施,方才终结了余田坝有田的历史。
余水碾这个地名的出现,是源于一个人从山的另一边余田坝来水口上场口做生意以后,之前叫什么已不可考。一个叶姓姑娘,嫁给了余田坝余姓青年为妻。这户余姓家庭在当地应该算是比较富有的,因为他们家有着余田坝最大的一块稻田,足足有两亩那么大,要知道在余田坝这个地方,能开垦出几分一块的田已是相当的不客易。而在这偏僻的山沟里,要把外面的姑娘娶进门更是难上加难,必须要有足够的财富和帅气才有可能做得到。这户余姓人家做到了,他们过着充足的生活,不断地累积着属于他们的财富。可令他们夫妻寝食不安的是,父母先后驾鹤西去,他们也结婚好几年了,生了几胎儿女却都早早夭折,终于有一年生了个闺女存话下来,这已经是他俩的第六胎,因而按顺序小名就叫她六姑娘,夫妻俩自然欢喜得不得了。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六姑娘才几岁,她那勤劳的父亲却暴病不治而亡,完整的一个家没了顶梁柱,换着其他女性,在那个时代肯定会守寡终身以完节义,或另招赘以再完其家。
可这位叶姓女子不比其他女人,她权衡再三,征得余氏宗族的支持,变卖了家产地产田产,毅然决然地带着年幼的六姑娘,走过镇龙桥离开了余田坝,这儿已然成为了她的伤心地,从此不再留恋。她翻过大山来到了山的另一边水口场,她发誓一定要活出与以前不一样的自己来。
水口场与余田坝相比,自是另一番天地,这儿南来北往人流量大,投资手工作坊比固守那一亩三分地赚钱更容易。于是她起先租门面卖自己制作的糍粑油糕穿翘子(麻花),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时,她看准了粮食加工的商机,果断地动用余田坝变卖家产卖田卖地的钱,买下水口上场口不远一杨姓的两间旧房定居,开起了水碾坊水磨坊,碾谷子,推玉麦打面粉。渐渐地,她成了远近闻名的女老板,而她更喜欢人们喊她余东家,那是因为她女儿是余家所生,她创造的财富理所当然地属于她女儿,连她自己也都始终是余家人。可想而知她是多么爱自己死去的丈夫,喊她余东家就相当于她丈夫仍活在世间。由于她不惜巨资开水碾坊,余水碾便替代了原先这个地方的地名。
然而正是因为她的财富,又是一个女人家,当地的棒客盯上了她家,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棒客摸进了她家,惊醒了熟睡的六姑娘,少不经事的六姑娘惊恐之下说了句令她命丧当场的话:“大爷,乡里乡亲的都认得到,不要抢我家东西嘛"。就这样,余东家最后的一点念想永远地断了,这几乎从此改变了她的性格。之后她招了个郭姓男子上门为夫以续香火,可惜还没留个一男半女便短命归西。又招杨姓男子上门同样一命呜呼。当她克夫命的名头令她痛苦万分后,她终于认命,从此不再为男人花费心思。
命运在无端地捉弄着这位万念俱灰的女人,同时又把一位无依无靠的少年推给了她,这便是我的大额爷。与其说是给予了余东家延续余家香火的希望,不如说是暂时满足了余东家扭曲的心理需求。虽说她把我大额爷收为了继子,并从此改名余登科,但更像是找到了个小长工,根本享受不到作为过继儿子的待遇。在饱一顿饿一顿的繁重生活的夾磨下,我大额爷成年了,余东家(需要说明的是,她也只准我大额爷叫她东家,不准叫妈)给我大额爷说了门亲,对方是马湖罗沟罗家姑娘,这便是后来我的小额爷。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余东家对我小额爷非常的好,从不要她做家里的任何事务,并尽其所好,想吃什么都给予满足。也许,余东家从我小额爷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吧。我大额爷娶亲后,那如同下人的地位依然没有改变,这与小额爷明显的区别,我大额爷虽说晓得,但他显然不敢去抗争,对余东家的虐侍只有默默承受。有年冬天大额爷身上长脓疮,痛得在床上起不来,余东家竟然对我小额爷说,去看他死没有,等他死了我重新给你找一个,我不想去猜测小额爷听到这话后是何种感受,但余东家心之硬可见一斑。
大额爷小额爷结婚后生了好几个也是都没有养活,最后我妈和我幺爸作为仅存的两根苗苗长成了人。余东家看到过两三岁时的我母亲,虽说我母亲与她无丝毫血缘关系。可以肯定的是,余东家这位叶姓女子,至死都深爱着她余田坝的余姓丈夫,那才是她的唯一,民国三十三年(一九四五年),余东家在余水碾家中去世,葬在屋后她后两任丈夫附近,我大额爷为她立了碑,碑正中刻写的是:故慈妣余母葉氏老孺人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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