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小事

山水如画

一件小事

                       邓四平/文

　2001年——2007年，我在蓬安济渡职业中学教书，妻子在学校承包小卖部，那时候，学校里常有三三两两挑着箩斗进校来收废旧的人。

　“收废书废报废锅烂铁哟……”一个星期六早上，我刚刚起床，便听见宿舍门外的吆喝声。开门一看，是一个60岁左右，挑着一担大大竹箩斗的农村老头儿，胡子把匝的脸上，汗水淋漓，仿佛已经走村串户赶了很远的路似的。箩斗里斜搁着一杆秤，箩斗空空的，看上去应该还没有收到废旧物品。

　我漫不经心地问道：“废书报好多钱一斤？废锑锅呢？我还有一辆烂自行车也要卖的……”

老头儿放下挑子，站立门外，小心翼翼地回答道：“老师，你也晓得，这年月做什么生意都是做亮了脚的，我保证不整你的秤嘛！价格倒是和大家的都一样。”看上去老头儿老实巴交的，倒不像奸商的样子，更像一个刚刚从地里丢下锄头就来收点废旧贴补家用的老农。

　于是我打开堆放废旧的楼梯阶小屋，老头儿兴高采烈地说：“老师，我来，我来拿，那些东西脏， 脏了衣服，冬天难得洗！”我心里暗想：“看不出老头儿还是个心肠不错的人呢！”于是，我便看老头儿猫着腰 ，很吃力地从堆放废旧的楼梯阶小屋里，一点一点地搬出那些废旧物品来，废旧的书报、烂锑锅、旧凉鞋、散了架的烂自行车，乱七八糟什么都有，还有好多蟑螂在搬走了废旧物品之后，无处可藏，四下逃窜。老头儿依旧搬得兴高采烈，偶尔还说：“老师你的家当还真多！我那读师院的儿子明年也要毕业了，毕业这年要实习，每个月要的是钱啊！”哦！我心头一热，原来老头儿的儿子还在读师范学院，现在供养一个大学生不容易，怪不得老头儿这么大年龄了，还这么辛苦来收破烂啊！风里来，雨里去，想想也怪辛苦，怪可怜的。

　足足搬了大约半个小时，好不容易才将那堆砌在矮小黑暗小屋里的破烂物品搬运出来，老头儿顾不得歇息又当着我的面过起秤来。我说：“老人家，别忙，歇一下嘛！”老头回答道：“老师，收完你这里，还要走几个地方的，人家事先都约好了的。”老头儿吃力地过秤，有时候，东西太重，老头儿咬紧牙关，努力往上提称时，整个身子也吃力地往后仰，提秤的手高高地往上举，秤索几乎勒进了手掌。好不容易过完秤，算下帐来，一共是109元8角，老头儿付了钱，将废旧物品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装进大箩斗里，然后对我说了声谢谢，就心满意足地挑着担子走远了。

　  回到寝室，我刚坐下来批改学生的作业，突然寝室门“砰砰”地响了，开门一看，竟是刚才收废旧的老头又回来了。我问老头儿道：“废旧物品都卖完给你了，下次再来吧！”谁知老头儿却面红耳赤，仿佛犯了错误等待我批评的小学生一般对我说道：“对不起老师，刚才我帐算错了！”

  “哦，你多算了好多钱给我？”我心里暗暗地想：“嘿，老头儿看起来挺老实的，想不到最后竟然给我来这一出啊！”

　 “刚才是你卖给我的是29斤废书报，每斤五角，五九四五，五二一十，应该是十四块五，我刚才给你算成了九块五，算错了，少算了5块钱给你，哎呀，人老了。对不起啊！对不起啊！”老头儿一边忙不叠地向我陪着小心，一边从口袋里抖抖索索地掏出五元皱巴巴的钞票递给我。我不知所措地接过五元钞票，愣愣地看着老人挑着装着沉沉的废旧物品的挑子走远，老人的背影越走越高大，而我却顿觉自己的猥琐和渺小来。

      楞楞地伫立在宿舍门边，一阵冷风拂过我的面颊，我打了一个冷战，心中顿时幡然醒悟，这个世上虽然坏人多，但心地淳朴善良、正直厚道的好人也还是不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