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义奎：玉灵山开井求雨

1054019296 · 发表于 2024-3-15 18:52

玉灵山开井求雨

高义奎

从前，火井漕（旧时，火井江上游沿岸河谷地带，人们称为“火井漕”），时有天干、水患等自然灾害发生。当时政府腐败，当官的作威福，人民苦不堪言。本文专说民国早期天干丙寅年的旱灾情况。

今之火井镇双童村7组原双庙子戏台上有一首题壁诗曰：“天干丙寅年，善士挽天颜。诸生捧经卷，祷告在神前。天爷早开眼，甘霖降尘寰。润泽山河地，万姓祭神坛。”查此“丙寅年”即农历1926年，时值民国十五年。听老一辈讲，民国十五年，火井地区遭大旱，从当年三月初五清明后，直到五月端阳又过了半个月，八十多天未下大雨。俗话说：“天干打夜雨”，即使偶尔晚间下点微雨，也被白天的烈日吸收光了。已种到地里的禾苗，也叶黄秆萎，长势极差。特别是山坡上的玉麦苗已大都枯萎，小渠小沟的水已断流，大河里也水流短缺。农民们想尽千方百计抢栽秧子。但是，过了端阳还有许多田土干得大开裂口，根本无法栽秧。许多地方连饮水也成了大问题。如崇嘏山、苏家山等地，原来饮用的水源全都干枯，人们要到几里远的山下河里去挑水饮用，苦不堪言。据说，那年夏天，为了抢水栽秧，还发生了不少争水吵架、打架，甚至械斗的事情。例如，因洗甲溪“龙头堰”为放水，火井场背后龙头堰沿线农民，与洗甲溪下游“三江堰”沿线的三里坝农民为了争水，几十人还发生了械斗。龙头堰一方坚持放水，几乎将洗甲溪水闸干，全部放入龙头堰。三江堰一方强行挖堰，将水全部放到洗甲溪下游的三里坝淹田。双方“堰长（管堰的负责人）”各不相让，各派数人，甚至数十人持械到现场强行把守，你挖我闸，你闸我挖，双方由吵到骂，再到大打出手，直至发生群殴械斗，事件发展到不可调和的地步，据说还差点动枪开战呢！在此战火一触即发的关键时刻，幸有当地袍哥大爷出面，双方周旋，反复调停，好不容易才达成最后协议。由争执双方派出代表共同守候在双庙子大麻柳树下的龙头堰口，平分放水。并由一个中间人监督双方，共同遵守协议行事，一场难以控制的恶性事件才算得以平息。这里引用《水浒传》中一首律诗，正好描写了此类天干的情景：“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农夫心内如煎煮，公子王孙把扇摇。”此后争水双方商定，在双庙子大麻柳树下的龙头堰口，用条石砌成拦水堤埂，在堤埂底部商定的高度留有限量通水的洞口。这个小小的堤埂解决了双方长期争水的问题。至今大麻柳已苍老，却仍然挺拔茂盛，古老的限水堤埂依然存在，作为这段辛酸历史的见证。

那时的政府不管老百姓死活，当官的不作为，山区百姓苦不堪言。旱灾降临，且日益加剧，老百姓心急如焚，徒呼奈何。只要听说啥办法有效，就千方百计去求雨。俗话说：“笑狗要落雨”。因此，就有人给狗穿彩衣，戴官帽，打扮奇异，抬着狗游街，四处张扬，惹得行人尽皆大笑不已；也有不少善男信女到当地寺庙烧香化纸，求神拜佛，祈求菩萨保佑，及早下雨救万民；还有些信徒在庙里供天打醮，念经颂佛，求神祈雨；更有不少人认为“二郎爷拿孽龙”，是专门制服龙王爷的，找他肯定得行。于是有信众敲锣打鼓，到双庙子去把二郎爷的木雕行身菩萨抬到街上游行，沿徒百姓焚香化纸，虔诚祈雨；还有一种求雨活动叫作“泼黄河”，其作法是：一个年青人（如张登文）只穿一条短裤衩，全身赤条，跑过通街。街道两边的老百姓都嘻嘻哈哈地用木瓢、木盆向这个跑在街上的年青人泼水。被泼者浑身水流，有时还被泼倒地，然后，又迅速爬起来继续往前跑，直到跑完通街为止。甚至还有些信众用竹篾编一条龙，龙身插满柳条枝叶，做成几丈长的“水龙”。年青人上街耍过街水龙，所过之处，老百姓便用瓢、盆等用具对水龙洒水，人们嘻嘻哈哈，弄得耍龙的人浑身流水，满街水流不止，以此向天祈雨，等等。真是“病急乱投医”啊！虽然老百姓方法用尽，手段使绝，时间一天天过去，老天爷仍不下雨。人们觉得烧香不灵，求神不应，泼黄河枉然，耍水龙无效，便开始埋怨那些庙里的菩萨白受香烟不作为，不灵验，不为百姓办事。甚至还有人认为，土地菩萨是保一方平安的神灵，在土地庙的门口不是贴着“保一方清净，佑四境平安”的对联吗？因此，一气之下，便把火井中街平时香火旺盛的土地菩萨抬到台子坝，将其放在用几张桌椅搭的比房檐还高的高台上曝晒，要晒得土地菩萨满脸流汗，以惩罚其平时枉受百姓香烟，不保一方平安，不为群众办事的贪懒行为，叫他也亲自尝尝天干的苦头，以发泄百姓心中的愤懑之情。可是，不管怎样折腾，眼看又一个月已过，天不下雨，两个月过去了，太阳照旧一天接着一天火辣辣的晒，老天爷就是不肯下雨，真是急死人了。这时，便有民间各庙会首互相联络，组织善男信女到玉灵山去朝山祭天，开井求雨。

玉灵山，是九顶山系的一座神山，海拔约有两千多米，在南宝、高何与芦山县宝盛乡三交界处，四面群峰拱卫，清澈湍急的玉溪河沿北麓向西南奔腾而去。据说，当年农历五月二十三，火井民间各庙推举出此次朝山开井的总会首，带领几十个群众代表组成的朝山求雨队伍上玉灵山祭天开井。人们打着蓝旗蓝伞，队伍前头撑着黄色经幡，上写黑色斗大的“祈雨”二字，敲锣打鼓，唢呐声声，人人手中举着写有“祈雨”二字的小黄旗，声势浩大，虔诚肃穆，向玉灵山进发。朝山队伍从高何镇八角溪口进山，沿弯曲小路向高山攀爬半天，登上一处名曰“南天门”的高岩。再上行片刻，就到了玉灵山顶。站在山顶往下看，白茫茫云海漫无边际，青山隐约，雾气沉沉。抬头看山顶，古树参天，浓荫覆盖，祥光笼罩，红霞满地，薄雾萦回，清风拂面，鸟语花香，令人心旷神怡，如临仙景，蔚为壮观。山顶是多级台地，面积不是很宽，台地上建有几幢庙宇，飞檐翘角，金碧辉煌。在大庙旁的山边岩石下有一个齐人高的岩腔，岩腔下有个不大的天然水坑。这就是天干时，百姓登山朝拜，向天求雨的水井，人们称为“神井”。该井面积狭小，清澈见底，山泉汩汩，甘冽爽口。只见神井上边山岩上已挂有多匹红布，神井前有不少焚香化纸的残灰。可见，在这之前，早有别处开井求雨者光顾。在此高山之巅，尚有水井，水从何来？这已是很神气的了。更何况还能求之下雨呢！

人们稍事休后，便有今日总会首安排祭天开井求雨活动。但见总会首神态庄重地在“神井”前燃烛焚香，烧钱化纸，并虔诚跪拜，作揖磕头，对天宣读祈雨文书。读毕，便将文书当天焚烧。全场寂静无声，庄严肃穆，一片虔诚。然后，在场信徒，一个个照样依次焚香化纸，作揖磕头。紧接着，信众在鞭炮连天，响亮的锣鼓、唢喇声中，在井上岩前挂红祭井，祈天降雨，恩泽大地，拯救万民。之后，大家把所持“祈雨”经幡旗帜等全部就地焚烧，还对天打了几枪，以表求雨之诚意。但听枪声、鞭炮声、锣鼓声、锁呐声响成一片，惊天动地，在山谷中回荡，传向远方。祭天开井仪式完毕，大家进庙用斋后，沿路返程而归。

据说，在信众朝山祭天，开井求雨后几天，即五月二十六当晚，果然电闪雷鸣，天降滂沱，大雨倾盆，山洪暴涨，大地汪洋，几个月的干旱之苦，解困于一夜之间。你说奇不奇怪？莫非真是天有灵兮降甘霖乎？莫非真是信众诚心兮感动上苍乎？总之，不管怎么说，那天夜里真的是下了特大暴雨。老百姓一片叫好，感谢天恩。

岁月沧桑，星移头转，时代变迁，今之玉灵山已经不同往昔，辉煌的大庙早已不在，代之以当地山民募化修建的矮小简陋小庙。除有极少游客好奇观光外，人迹罕至，香火黯淡。只有白云依旧飘浮天际，山风依旧凉爽宜人，南天门依旧陡峭险要，满山竹木苍翠，鸟语花香，云遮雾绕，仍然一片美丽风光，仍然一派迷人仙景。玉灵山，仍是神奇的玉灵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