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家访

陌上桑A · 发表于 2024-3-19 21:48

10月25日，星期二，陶校长开车和我一起去许世迪家走家访，动员其入学。从学校到许世迪家，有五、六十里路程，全是崎岖不平的山路。陶校长的 “奥拓”车载着我俩在蜿蜒的山间公路上行驶，沿着盐井溪，经高家口，过龙虎桥，穿两节岩，越蔡家河，一路前行。山势越来越陡，雾越来越浓，能见度越来越低，车速越来越慢。好不容易爬上了最高点“猴子岗”。开始下坡了，前面就是宝珠山了，与先前雾气重重的景色不同，这里空气清新，一尘不染，四周修篁葱茏，漫坡碧翠。只见对面高高的山顶云缠雾绕，宛若仙境，蔚为壮观。陶校长不住地赞叹：“好风景，好风景！”我心事重重，无意赏景，只想快点到许世迪家，顺利把他动员入学。

“叮铃，叮铃……”10月23日晚上8点过，我正在看电视，我的手机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我连忙拿起电话一看，原来是我班住校学生许世迪的家长打来的。电话接通了，电话那头传来了许世迪的母亲焦急而无助的声音：“高老师吗？我的孩子许世迪不来读书，无论怎么劝都不行，你说咋办哟？”我仔细地询问了事情的缘由后，让她把电话给许世迪，我说了几句，电话就断了。怎么打，也打不通，可能是信号不好吧。这一夜，我一直牵挂着孩子，无法睡个安稳觉。第二天是星期一，一大早，我就给许世迪家打电话，其母亲说她很早就去租了车送孩子来上学，可孩子就是不来。上班后，我马上向学校领导汇报了此事，领导让我继续与家长联系，可一直没效果。晚上，我又与家长联系，仍然无果。星期二上午，学校领导陶校长又向我寻问事情的进展，我如实作了汇报。

下到半坡上，有人家户了，我们连着问了几位山民，都不认识许世迪。我们也不知道孩子的父母姓名，手机也没信号，找寻一时陷入了僵局。又走一段路，手机有信号了，我便打电话向许世迪原来的班主任朱才刚老师了解情况，原来孩子的父亲叫杨成民。这才从山民口中了解到他家在山脚下的三组。小车又顺着弯弯曲曲的潺潺的小溪行了十多分钟，到了公路的尽头。我们把车停在人家户前一处稍微宽阔的地方。一打听，许世迪家就在前面不远处的山坡上。

前面没有水泥路了，有的是泥泞不堪的小路。我们踮着脚，小心地踩着稀稀落落的石头，缓缓前行。走了大约五、六百米，来到许世迪家外面。我喊了几声许世迪，里面传出了“汪汪”的狗叫声。门开了，一个十岁出头，浓眉大眼的帅小子出现在我们面前，他大约一米三四的身材，白白净净的小脸，一头浓密的黑发，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长得胖乎乎的，显得很是结实，浑身透出一股山里孩子特有的纯朴与善良，这就是许世迪。许家在半坡上，是一个三合头的小独院，院子里的水泥地面干净整洁，左边房子的栏杆上还挂着不少玉米棒子。右边房子的柱子上拴着一条大花狗，“汪汪汪汪”地叫个不停，似乎在用这种特殊的方式欢迎我们这远道而来的不速之客。

许世迪带着我们进到他家，在他家正房的走廊上坐下，一阵寒暄后，开始了交流。他告诉我们，父亲在高何镇住医院，妈妈下山去大同乡走亲戚了，爷爷出外干活了，只他一人在家。我们问他不去上学的原因，他低头沉默不说话了……。陶校长语重心长地说：“许世迪，你是一个优秀的孩子，听说你没到学校上学，我很痛心，所以今天和你的老师一起来找你去上学。”“我听说你才到高老师的班上读一个月书，同学们就把你选为中队委干部。你看，老师和同学多喜欢你啊！”“你是怕今天去学校读书，老师批评你吗？还是怕同学嘲笑你？”他不说话。陶校长又充满温情地说：“你看，我与你们高老师这么远来找你，你也应该知道并体谅我们的苦心嘛，对不？走，收拾书包，我们一起去学校。行吗？”还是沉默不语。我又说：“许世迪，知识改变命运，你这么小就不读书，长大后是一个文盲啊，怎么在社会上立足啊？你以后一定会后悔莫及的。”……又是长时间的无语，谈话陷入了僵局。

怎么办，看来要想解决问题，必须打开孩子的心结。我站起来，走到孩子的前面，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小声地说：“许世迪，走，我们两师徒到屋里去摆摆悄悄话。”我一边说，一边给陶校长递眼色，让他在外面稍等一会儿。我和许世迪二人来到他家厨房里，关上房门，开始了又一轮真诚的对话。我说：“许世迪，你这一学期才从南宝校区转到中心校，我才教了你一个多月，可我觉得你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孩子。”停了一会儿，我又说：“你开学就生病到高何住了差不多两周的医院，你在我班上其实只读了几个星期。可我非常珍惜你我之间的师生缘份。我们全班同学也很关心你，他们都很想你快点回到学校继续学习。”他的头埋得更低了。我又趁热打铁，说：“你看，你们家，你和姐姐刚去高何医院住了两星期，你爸爸又去住院了，全家靠你妈妈一人操持，她多不容易啊。你不想改变你家的现状吗？你将来长大了还是过着这样的生活吗？外面的世界多精彩，你人生的路还很长，不能就这样放弃学业，你应该用知识武装你的头脑，用知识给你插上腾飞的翅膀。”……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了，我看见他的眼眶里滚出了一颗颗晶莹的泪珠。我默默地走出了厨房，来到外面的走廊上，告诉陶校长：“差不多了，你再去试试看。”陶校长进去了，又过了一会儿，他和许世迪一起愉快地走出了厨房的大门。我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我把这一消息打电话告诉了许世迪的妈妈，她高兴不已。

在回校的路上，天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四周的景物在雨雾中若隐若现。许世迪告诉我们，他在南宝读书时住在学校里，和大多数同学一样，从一年级开始，每周星期一和星期五，来回都是步行。我听了，心中一阵酸楚，暗暗感叹道：“多坚强的孩子啊，从家里到学校几十里的山路恐怕连我都吃不消，何况几岁的孩子，他们求学的路多艰难啊！我们当老师的，一定要为人师表，明白肩上沉甸甸的责任，教书育人，千万不能误人子弟啊！”

2011年10月25日夜

笔者的话：本学期，位于南宝乡的火井小学南宝校区与火井中心校合并，原来南宝校区的三十多个学生转到中心校学习，我所教的五年级二班接收了七个孩子，许世迪是六个住校生之一。有几十年历史的南宝学校也从此不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