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义奎：王县长无头之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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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县长无头之尸

高义奎

查1983年6月的邛崃《油榨乡志》第170页记载：“王叔云，三里村人，秀才，犍为县县长”。

王叔云之父名王茂廷,字弼,生卒年不详,今油榨乡三里坝人。王弼生有三子:长子王秉忠、次子王汉忠、三子王汝忠（字叔云）。王叔云生于1885年，少时天资聪颖，学习成绩名列前茅，人皆夸他有福相。其父母自是十分欢喜，对他百般疼爱。之后，王叔云果然考中秀才，人称“红顶子”老师，在社会上名望高涨，财运兴旺，家业蒸蒸日上，终至富甲一方。

后来，王叔云在刘文辉的二十四军任职，由于忠诚干练，渐受刘文辉赏识。1928年10月，刘文辉升任四川省主席，随后，便委任王叔云为荣县征收局长。因得刘文辉器重，于1930年前后，王叔云又被委任为犍为县县长，走上了他人生的巅峰。据说当时犍为县境内土匪猖獗，刘文辉还特派一个手枪排护送他前去上任。其时，王叔云又另约请了一位同乡挚友兰明前去充当县衙师爷。

且说犍为县城，北距成都四百余里，东临滚滚南流的岷江。那时，城南有一户丁姓人家，父母早逝，丢下年仅十几岁的弟兄二人，相依为命。这丁氏弟兄心地善良，为人忠厚，手脚勤快，吃苦耐劳，十多年后，竟也成就家业，且日渐富有，最终成了当地屈指可数的富户。弟兄二人先后成婚，却久未生育。后来，弟弟年近三十，方得一子，视若掌上明珠。哥哥最终求医得知，自己患的是先天性绝育症，终生不育，无法医治。这时，两兄弟皆年在五十上下，共同守着一根独苗苗，以传香火，更是百般迁就，疼爱迭加。这年，丁家娃儿已年近二十，游手好闲，娇惯成性，远近皆知，家虽殷实富足，却终未有人作伐。弟兄二人真是焦急万分，四处托媒，终也未果。有一天，丁家儿子在城里与几个纨绔子弟，猜拳酗酒，口角斗殴，失手打死一人，即被巡捕缉拿丢监。这可急坏了丁氏弟兄，急忙托熟人走门路，不惜重金开道，志在求子一条生路。钻来钻去，最后竟钻到王县长的后门来了。却说县长王叔云的师爷，是从家乡聘请来的心腹密友，他为人机灵，善于应变，办事老道，城府颇深。当丁家弟兄托人找到他时，他一面正言厉色，极言难办，一面婉言相诱，表示愿意尽力相帮，直让来人送上银钱，总怀希望保住人命。这边，死者家长也是富翁，不时地悄悄送些银钱给兰师爷，以求速决。这样一来二去，左右逢源，兰师爷如此“吃了被告吃原告”，官司久拖未了，贿赂不断增多。好在兰师爷对王县长十分忠诚，他将所收贿赂皆悄悄存好，分文未动，并将每笔进帐都作了详细记载。一天晚上，他向王县长言明底细，说出缘由。原来王县长的任期将满，不久就要调离犍为。他对王县长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临离任前，将此案犯立决，一走了之，从此再不来犍为，谅他丁家也无可奈何。如此公私兼顾，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王县长一听，惊诧不已，进退两难。仔细一想，兰师爷之言也不无道理，况且又全是为自己着想，思之再三，默认不语。正当丁家弟兄巴望儿子活命之时，却突然传来儿子被处决的噩耗。他们陷入极度悲痛之际，王县长已离任而去。真是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弟兄二人简直要气疯了。

再说县长王叔云和师爷兰明，提前派心腹之人将家眷等护送回家乡。处决案犯后，即雇了两乘小轿，匆匆离开犍为县，走井研，过仁寿，往成都急急而行。不几日，赶到成都，向省府交了差事，便在青羊宫侧面较为僻静的二仙庵住了下来，准备在成都海玩几天，放松放松。最近半月以来，确实太紧张了。头两天轻松愉快，倒也无事。第三天早晨，兰师爷起床后，梳洗已毕，却不见隔壁王县长起来，又过了半个时辰，仍无动静。兰师爷心中陡然一扭，急忙去开王县长房门，可是，门倒插着，打不开，大声喊也不答应。他慌忙叫来伙计，硬将房门撬开，众人当即惊呆了。但见客房后窗敞开，满地鲜血，王县长横卧在床上，头已被人砍掉，四处查看，不见人头。见此情形，兰师爷心中顿时明白九分——  一定是丁家弟兄气愤之下，不惜重金雇请高手，尾随而来，一举暗杀了王县长，提着人头回去领赏去了。想到这里，兰师爷自觉胆战心惊，脊背发凉。他一面向成都官府报案，一面设法向王县长家里报丧告急。并请人就地买一口上等棺材，将王县长的无头之尸盛殓，暂厝庵中。不几日，王家子侄一行人来到二仙庵，开棺见此惨状，尽皆悲伤不已。接着，便一边向成都官府催拿凶手，一边筹扶柩回乡。还在二仙庵请来一个纸扎匠，用篾条编了一个假人头，用纸糊好，颜料粉饰，安在尸首上，以示全尸，连夜运回油榨乡三里坝，隆重安葬了事。

据说，当时王叔云灵柩出邛崃西门后，沿途各地袍哥码头都在道旁设案焚香，燃放鞭炮迎送。但按当地习俗，在外死亡之人，不得安柩家中，只好于王家门外干田头暂厝，设灵堂致奠。凡亲戚邻朋，各码头拜兄，车水马龙，齐集王家，大办酒席，做了七天七夜大道场，十分风光。最后安葬在油榨乡秦家山上。真是：一念之差，阴阳两隔，头颅缺失，不亦悲乎！

今天（2009年10月26日），在油榨乡三里坝王叔云的老宅里，还居住着王叔云之子王慎修93岁的妻子李久莲，她身体硬朗，精神矍铄，谈话清晰，就是听力较差。还有王叔云的二哥王汉忠之子87岁的王懿全尚健在。当年，他们目睹了王叔云之遗体，亲历了王叔云之丧事，记忆犹新。在油榨乡新桥村的秦家山有王叔云的坟墓至今尚存。当地还因此流传一句歇后语：“王叔云的脑壳——假的”。在火井镇东头的清末遗迹“合江桥”古碑上，仍留有王汝忠（叔云）署名撰写的《合江桥序》，永作历史的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