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 墓
何壮远
我很少回故乡
有一次回去扫墓
清理干净母亲坟上及周围杂草
给坟添点新土
焚上香、燃起纸钱
跪是不跪了,背井离乡多年
踏过万里江山
我的双腿早已在迷途中
因疼痛而碳化
最后我在母亲坟前洒些酒
母亲生前累的时候
会偷偷喝一口劣质散酒
懊恼的是
那次扫墓我忘带两个酒杯
要不然,我会坐下来
和母亲好好对饮两杯
回忆母亲,爱与痛的交织
我常常觉得自己就像一艘茫茫大海中的孤舟,无依无靠,随波逐流。回首过往,那些岁月里的苦痛与挣扎如影随形,而这一切的源头,是母亲的离去。
年轻时,我是家乡镇中学的一名代课教师,那时候的日子充实而幸福。母亲的宠爱如阳光般温暖着我,从记事起,她就将我捧在手心,看着我上学读书,见证我毕业参加工作。在她的呵护下,我仿佛生活在一个无忧的世界里。
然而,1993 年 5 月 4 日的那个清晨,命运的巨轮无情地碾碎了我的幸福。正在给初三两个毕业班上语文早课的我,被邻居带来的噩耗击中。母亲,那个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因劳累突然去世。那一刻,仿佛天塌地陷一般,我的世界一片黑暗。我呆立在原地,久久无法动弹。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不断滑落。我想放声大哭,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咽声。我的双腿发软,几乎要站立不住,若不是旁边的学生及时扶住我,我可能早已瘫倒在地。我失去了生命中最坚实的依靠,从此,我没有妈妈了。
处理完母亲的后事,我辞去了代课教师的工作,回到老家当起了农民。那四年,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在那片贫瘠的土地上,我吃尽了苦头。我独自一人,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繁重的农活让我疲惫不堪,但身体的劳累远不及内心的痛苦。失去母亲,我的世界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和光芒,一静下心来,心中的伤痛如汹涌的潮水,不断冲击着灵魂的堤岸。熟悉的家,熟悉的环境,看不见母亲熟悉的身影。尤其是夜晚,常常泪水悄然滑落,每一个回忆都变成了尖锐的刺,扎得我心痛不已。
1997 年,家乡那令人无奈的贫穷落后,犹如沉重的枷锁,迫使我不得不背井离乡,开启了漫长的漂泊之旅。从四川到广东,从广东到新疆,从新疆到太原,然后从太原又到成都,这一漂,便是近三十载岁月。在这段无比漫长的时光里,我饱尝了底层劳动者的无尽苦楚。我曾做过散工,在烈日的炙烤下挥汗如雨,只为那微薄得可怜的收入而拼命劳作。我当过建筑工,扛沉重如铅的水泥、背冰冷沉重的石头、拌混凝土、推砖、挖沟、搭钢管架,双手被磨出了一层又一层的老茧。我做过锅炉工、水暖工,在狭小且闷热得让人窒息的空间里忙碌不停,默默忍受着高温的煎熬与噪音的折磨。我还曾担任果场领班,为果园的大小事务操碎了心,却只能拿着少得可怜的薪水。我也做过钢筋工,在烈日的暴晒与风雨的侵袭中与钢铁为伴,仿佛在苦难中不断淬炼自己。进过工厂,打过螺丝,受尽白眼与讥讽。不仅如此,我还睡过桥洞,啃过五毛钱一袋的干方便面,在珠海更是被当作三无人员抓进派出所。生活的苦涩与磨难,似乎从未有一刻远离过我。
在这漫长的漂泊生涯中,母亲的身影时常出现在我的梦里。每当我感到特别累、特别无助的时候,我就会格外想念她。她的温柔、她的慈爱、她的关怀,是我在这冰冷的世界里唯一的温暖。然而,多年来,我却一直不敢写母亲。因为每一次想起她,心中的痛苦就如万箭穿心般难以忍受。我害怕回忆起那些美好的时光,害怕面对失去她的现实。每一次拿起笔,心中的情感就如汹涌的洪水般难以控制,泪水会模糊我的双眼,让我无法继续。这种内心的煎熬和挣扎,让我痛苦不堪。
直到这次,我终于忍不住,草草写下了《扫墓》这首诗,算作对母亲的怀念。当我回到故乡,站在母亲的坟前,心中的情感如决堤的洪水般泛滥。我清理着母亲坟上及周围的杂草,仿佛在为她梳理着头发;给坟添点新土,就像为她盖上温暖的被子。焚上香、燃起纸钱,那袅袅的青烟是我对母亲的思念在升腾。离家多年,我的双腿早已被岁月的风雨锈蚀,被疼痛慢慢地碳化,变得缓慢而僵硬,跪是不跪了,但那份对母亲的思念却从未改变。最后,我在母亲坟前洒下酒,想起母亲生前累的时候会偷偷喝一口劣质散酒。我懊恼自己忘记带两个酒杯,多想坐下来,和母亲好好对饮两杯,告诉她我这些年的经历,告诉她我有多么想念她,告诉她儿子现在生活得很好。
现在,因工作和儿女问题,我户口已迁移外地,依然很少回故乡,但我对母亲的思念没有减少半分。
母亲,她是我生命中永不熄灭的明灯,在黑暗中为我指引方向。她的爱,如潺潺溪流,润泽着我的心田;如巍巍高山,给我依靠。我知道,她在天堂默默守护着我。 这首诗,饱含着我对她深深的爱与思念。是我对她的一次深情告白。母亲,您虽然已经离开了我,但您的爱永远留在我心中。我会带着这份爱,继续勇敢地走下去,无论未来的路有多么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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