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重阳登高兰家山(小说)
作者:方仲贤
游戏积分:0 防御:无破坏:无 阅读:22发表时间:2024-10-09 21:54:25
----题记
一直想做一个简单而安静的人,闲来品茶,写文,梳理心情,打扫尘埃,只恐这些年心事积怨太久,会郁郁成愁。只好写作,释放自己,当一篇文章写好了,用微笑装裱成画,悬于心墙之上,日日守,夜夜访,可相思又生,想念,又发新芽。流年,如一盘散沙,即便所有的痛苦往事已经忘尽,可重阳节一来,那一桩一桩的事,又涌现眼前,只得将她藏于月光下,听一首老歌,反复到连思绪变成沙哑,心便安宁。
写完后,走进后花园,可以将脚步走得清浅些,再清浅些,刻意绕过那半程烟沙,就如同墙角的紫藤花,总于夜半开的无声无息,谁人敢评说,那不是清喜。可否,学紫藤花,守一处光阴禅意的栖居,让心灵可以沾满了浮生的醉意,掬一抹微笑兀自的开,兀自的落,而后,只伴着时光安静的老去。
纵使千帆过尽,记忆仍在心里,像一幅画面,又展现眼前。那些著名诗人,总掩耳盗铃,自欺欺人,说什么往事,已如烟。全是假话.只要一个转身,思念,就定格眼前,问青天,借慧眼,将万千纷扰捣碎,情来情去,且让情随缘,得一念安然,可能吗?
那年九九重阳,周静约我兰家山登高赏菊.我再三推辞,可她已站立门外.唉.......
上了山,菊花铺满山崖,登高大多老年人,他们追寻往事,有的叹息,有的心安,他们翻晒旧事,捕捉青春,回味爱情........
我下乡插队修了5年地球,看淡人生虚假,爱情,婚姻,家庭,已从我心中放弃,曾有过出家为僧的想法.可看到体弱多病的老母亲,心又软了下来.一见那些老年人,一幕幕往事重现眼前........
"方浩,农村几年你都熬过来了,现又有一份工作,怎么还愁眉不展?"周静又劝起我来了.
我说:"在乡下还有些奔头,可上大学,可当兵,也可任选工作.现招进茶厂,已成定局,别无选择.唉........"
"你可上进,比如入党进入仕途?"
当她一提到当官一事,我心更加沉重,在乡下接触过好几个公社干部,还有驻社县上工作队.他们嘴上说得好听: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当好人民公仆,可.......
周静一心想当官,在农村插队时,什么也没学到,学会了一套如何巴结领导,"吹,捧,舔,贴".每月出工才10天却被评为先进知青代表,半年后入了党.年底就当上公社团委书记.
记得一天,她拿着一篇<<学大寨,促生产>>的初稿要我帮她修改,我一看通篇除了吹捧领导的献媚话语外,全是假话,空话,套话,什么时间过半,收入翻番.才六个月,粮食还在田里,还没收割,怎么会粮食翻番哩。那人均收入比上年翻了一番又哪里得来的数据?由此,我不愿替她写。
"周静,你枉自称自已是共产党员,共产党员无论说话做事都要实事求是,这是马列主义的精髓.,可你.........."
周静双手按在我肩上:"你呀你太迂腐了,认死理,没有点弯横倒拐."
"这样的报告,我不能写,要写就实事求是写,你不同意的话,可以找别人写!"我拒绝了她.
不到一年她上调县委组织部任办公室主任,每次陪领导下乡检查工作,她都要来我屋里坐一坐,认真看我写的小说,她一边看一边叹着气。
"方浩呀,我若有你这么好的文笔多好,可你却孤介峭直,不能与世俯仰,走歪了路子".
同她4年交往除了在文学创作上有相同之处,其它总是争论不休。
不久听说周静上调市委宣传部,就再也没见到过她的影子……
周静虽工作再忙,却不放弃文学创作,她的报告文学<<新来的好书记>>刊在川报上,一万八仟多字写得风格流畅,易于阅读,充满吸引力,让人忍不住一气呵成读完.
说真话,在我们雅安文学圈内,我从未读到过这样的好文章……
2000年我在茶厂下岗,当了扫大街的"清道夫",正在我扫地下垃圾的当儿,“叭叭”一声,我本能地回过头去,一辆乳白色的越野车横在眼前挡住了我的去路。随着一串银玲般的笑声,一位美貌女人从车窗里伸出头来:“方浩,十多年不见了,您知道我是谁吗?”见我答不上来,又是一串银玲般的爽笑,“我是周静呀!”
这简直令我大吃一惊!过去这位身材修长清纯高雅扎着两只羊角辫的山里纯朴女子,怎么变成金黄卷发的中年妇女了。想起来了,那年六月上旬,省作协与市作协组织一些业余作者去翻越大相岭举办笔会。她从雅安赶来,她在荥经饭店赠送我一本<<雨城岁月>>的散文集,我认真细读,吃了一惊,发现她是一个很有潜力的女作家,后来被市上领导相中提为办公室秘书,不久抽下乡锻练两年又提为某县宣传部副部长,从此在报刊杂志再也看不到她的文章了,我长叹一声自语道:"一个作家倒下了,一个官员站起来了,从那以后她在文坛便销声匿迹了……
十多年以后的今天,周静变成了一个市里部门领导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这简直是一个迷,一个神话。她见到我显然是很高兴,有一种喜悦从她惺忪的眼神里流露出来,可这眼神里不在是那些年有一种诗一般的韵致,为官后仕途的那种官气熏染了她的气质,使她透射出一种虚假而又真实,傲慢又谦恭,总之感到一种使我不能接受的东西向我袭来。
“方浩,我还没吃早饭呢,今天咱们去荥经严道釜一起吃。”
“可是我没时间,我要去宝峰乡。”
“那我叫小杨开车送你上山。”
我上了她的小车,她接着问:“今天去采访什么人。”
我说:“一个很平凡的农民工。他每天都默默地为乡里伤残病人服务着,帮他们做饭冼衣干农活……”
她说:“方浩,您到底还固守着文学的本真,一件蓝衫沉入生活,所以你很清贫。”
她吃吃一笑,方浩呀方浩,同你一起搞文学的不是经商发了,就是为官高升了,可……"她看我穿一身旧衣说。
我一言不发,听她往下讲。
"方浩您是知道的,如我如果仍走文学这条路,能买上新房吗?能座上这豪华奔驰小车吗,现我已是县团级,每月一万多元,另外……所以从事文学创作并不是我的真正理想,我想挣多了钱以后退休静下心来才搞创作。”
“方浩呀,为啥你写了这几十年,现在成了下岗工人,听说你还在吃低保,唉,我看了你发表在报刊的文章,尽是揭露批判社会的阴暗面的内容,尽是些戾气文章,你怎么不多写歌颂领导干部嘘寒问暖关心基层群众的作品,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报纸、杂志上寻找你的文章,结果让我大为失望。”
车一开到新添乡,我叫停车,我宁可双脚步行,也不愿坐她的小车了。
周静叫小杨刹住车,掉头直奔县城,对司机小杨说:“他呀,就是太迂腐了。”我爬了一个多小时的山路,终于到了宝峰乡杏家村,采访对象是一位憨厚的中年汉子,不善言谈。开始的时候,我问一句他答一句,当我打开本子准备记录时,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我索性合上本子跟他拉家常,闲谈中他忍不住回忆起坎坷的人生经历,便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他说他是一个孤儿,父母早亡,是村里供养他长大,现在政策好了,社员外出打工挣钱,不再像那些年被定为走资本主义道路还挨批斗,可现在青年人大多去外省打工挣钱去了,留在家里的却是老弱病残和儿童,所以我闲着没事帮帮他们也是应该的,再说我也是这里乡亲把我拉扯大的。”
我把他的话录了下来,带回家里。
回到家,我打开电脑开始写了起来,
老婆走了过来骂我说:“你的心还是属于文学,可家里锅都揭不开了,你还不去找钱,我不要你供养,我在乡下种田,可孩子要念书,这钱哪里去找,天上不落,地下不长?”她边说边端给我一碗稀饭接着说:“领低保每月70元,只能吃稀饭。”
家里老婆天天吵闹,实在无法四处求当官的赏口饭吃,新来不到两个月的县委书记胡昌升向有关部门建议把我提拔为清道夫,每月工资达2万7千分人民币,工作内容是打扫金宇广场及周边环境卫生。
我于是想,是什么力量,把一个土里土气的山村姑娘变成了一个市上领导?又是什么力量把一个<<重庆文化报>>特约记者,在全国报刊发表一百多万字的市作协会员变为下岗工人后又提升成为城市清道夫?然而我知道,雅安这座城市正改变着的,不仅仅是一个山里姑娘和我,还有……
儿子知道家里困难,发奋读书,后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北京师范大学
不久他在<<北京日报>>副刊发表了一诗
致清道夫父亲
你眼里容不得垃圾,
你总是能发现更多的垃圾
别人是站在天上看人间。
你却是站在人间看天上,
你为了使世界干净,
便众人皆醉你独醒,
自个儿清扫垃圾,
到后来你却被垃圾和制造垃圾的人包围了,
海上有涛声
从闪烁的篷间吹来
这个世界上的垃圾
你能打扫得干净吗?
如今我退了休,每月能领3421元养老金,也算好了。今年重阳节还未到来,周静却提前开车来载我上兰家山,虽我俩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不同走不在一起,但不管怎么说一起下乡插队几年,她对我生活照顾不少,再说我们泥土已填满胸口了,同她上山叙叙旧也算是圆了一桩心事,可她却再三要把那20万卡给我,我坚决不要。
在兰家山,周静高兴得吟起一首:
花开又花落
岁月何曾留
重阳遇故人
相聚久别离
重阳今又至
共祝平安吉.........
【编者按】作者重阳节会旧友,追忆往事,可往事如姻,却不堪回首。 旧友“周静”造访,“约我兰家山登高赏菊.我再三推辞,可她已站立门外”。虽然曾与他一同下乡,但“周静一心想当官”,在许多年里一路高升。与作者坚持文学梦想,坚持实事求是的作风无法产生共鸣,作者老师“固守着文学的本真,一件蓝衫沉入生活,所以你很清贫”。正因为他“发表在报刊的文章,尽是揭露批判社会的阴暗面的内容,尽是些戾气文章”,所以“一个<<重庆文化报>>特约记者,在全国报刊发表一百多万字的市作协会员变为下岗工人后又提升成为城市清道夫”。这种经历和遭遇实在让人费解。甚至到了“领低保每月70元,只能吃稀饭。”的地步。尽管这样,作者仍然在坚持自已的实事求是的写作。有文人的正义感和傲骨。 一篇短小说,揭露了社会的阴暗面。一篇好文章,值得一读。 【丁香编辑 小罗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