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多年时光过去,骆宾王至今依旧还鲜活地活在人间,他和他的诗歌,他和他的传奇,早已化作天上的星辰,永远不朽,并将永远镌刻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与日月同辉,与天地齐寿!
蝉
邓四平/文
前几天的一个烈日炎炎的中午,不知为什么事情,突然跑到龙角山里去转了一趟。在巍然耸立的画圣吴道子头像背后有一片空旷的山林,蜿蜒的青石小径斗折蛇行盘旋而上直通山里。山中有龙角寺,林间舒缓的山坡泥地上落满了一些枯黄的树叶,偶尔踩在落叶之上,便会发出一阵阵“吱嘎吱嘎”的声响。明净如水的阳光从高大茂盛的林木枝桠缝隙之间轻轻地撒落而下,在空寂的山间交织出一个神奇而梦幻的光影世界。
继续上行,半山腰上有一名为“弈动天下”的巨型象棋园,篮球场一般大小坦荡如砥的青石板地面就是天然的棋盘,直径两尺左右石制的象棋如磨盘一般随意地散落在楚河汉界两侧。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累了的我,便坐在一颗写有斗大的“将”字的棋子上小憩,凝神静思之时,耳畔突然传来几声时断时续的蝉鸣。
身处嘉陵江畔这座美丽的小城,突然之间听到这一声声久违的蝉鸣,我的思绪便又情不自禁地回到了故乡那美好的童年时光。
在我的记忆之中,蝉这种可亲可近而又可爱的小动物,仿佛只是到了夏天才有,仿佛也只是属于乡村的专利。蝉的家,往往高踞于枝繁叶茂青翠碧绿的洋槐树上,在烈日炎炎的正午,孤独而高傲地吟咏着一首首美丽乡村的夏日之歌。那时候,故乡的人们将蝉并不叫作蝉这个名字,而是叫作“懒虫婆”或者“懒懒虫”,至于为什么会叫作这样的名字,我想,也许包括研究野生动物的很多专家也许都不能说出个之所以然来。
记忆中,每当烈日炎炎的中午或者太阳即将落坡之时,小时候的我们便常常循着这嘹亮得甚至有些放肆的蝉鸣,去寻觅和搜索蝉的踪迹。但蝉这种小动物却又委实是一种极其聪明而又非常有灵性的小动物,它们往往踞守在很高很高的树上,警惕性极强,只要有人爬树,甚至一走到树下稍微发出一点点轻微的响动,它的歌声便会戛然而止,甚至展开轻薄而透明的蝉翼,迅速地飞离而去。当然,捕蝉的办法还是有的。有大人帮我们出主意,在长长的竹篙的一端绑上一个用铁丝撑开的尼龙网,或者在笊篱的一端网上一些屋檐下的蜘蛛网,寻到蝉的踪迹,悄悄地伸过去,迅雷不及掩耳之际,一把便将树上的蝉罩入进了网里。
捉住了蝉,捏在手中,仔细端详,这种名叫蝉的小动物,有着黝黑黝黑的身子,大致长约寸余,头上左右两侧鼓鼓的,仿佛电影里古时的宫女高高耸起的发髻,现在想来那也许应该是蝉非常突出的眼睛。蝉的身子两侧有薄如轻纱一般透明的翼,紧紧地收缩在身子两边,人们形容一件衣服非常透明或者非常薄便常常说是薄如蝉翼。前些年,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的辛追夫人,其尸体穿越两千多年时光,至今未腐,同时出土了一些汉代的服装,其中有一件衣服仅仅只有几十克,甚至比蝉翼还薄,让人不得不惊叹古人纺织技术的高超与卓绝。
小时候,捉住了蝉,我们常常就会用一根细细的线系在蝉的一只脚上,然后,用大拇指和食指将蝉的身子左右两侧轻轻一捏,那蝉便会马上发出一阵一阵嘹亮的鸣声,俨然拥有了一个天然的乐器。现在想来,这种近似于虐待小动物的做法委实不可取,但在那贫穷而落后的年代,这可爱的小动物又委实带给了我们无尽的开心、惬意与乐趣。类似的行为还有玩绿儿虫,绿儿虫的学名究竟叫什么,我们也没有谁去认真地深究,只知道这是一种甲壳类的小昆虫,绿绿的甲壳,也可以飞,常常在竹林里或者包谷地里出没,捉住了,在其细细的一条腿上拴上一根线,然后,在空中一舞,绿儿虫便会在空中像推磨似的不停的周而复始地飞舞,玩起来实在是令人开心不已。
小时候,我常常去树林里捡蝉蜕,蝉蜕可以入药,卖给乡上的药铺能够换钱。据说蝉蜕熬水喝有治疗伤风感冒和清热解毒等等奇特的功效。竹林里的幼蝉感染了一种植物真菌,就会长出一朵花一样的东西,中药中称之为金蝉花,是治疗癌症的上品药材,犹其对治疗肺癌非常有效。捡拾起来,拿到药铺里,也能够卖钱,而且价格很贵。
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也慢慢地从书上或多或少地了解到了一些关于蝉的知识。印象最深的是说蝉又叫“知了”,有人将蝉称为大自然的歌手,也有人将蝉称为昆虫里的歌唱家。蝉的一生只能活六七十天左右,也就是说蝉的一生顶多能活一个夏天而已。蝉的幼虫穴居在很深很深的土里,从幼虫要羽化成为蝉甚至要经过十多年漫长的等待,有的甚至要经过十七年漫长的等待,而这样漫长的等待也许仅仅只是为了在炎炎的夏日里展示一次绝美的歌喉。当我了解到关于蝉的这些知识之时,我不禁为蝉的这种执着而顽强的品格,甚至有些悲壮的生命历程感到了无比的震惊与震撼。生命宛如烟花一般,转瞬即逝,尽管短暂,但依旧敬畏生命,热爱生命,镇定、执着而顽强,让生命之光在漆黑的夜空之中拼尽全力灿烂地绽放,把最美的瞬间和容颜留驻人间,也永驻在了人们的心间。蝉的一生,就像昙花一现,虽然极其短暂,但人们还是牢牢地记住了她生命的美丽与惊艳。
再后来,又读到了一些关于历朝历代的文人骚客吟咏蝉的一些诗词。其中印象最深的有两首,一首是唐朝大书法家虞世南写的《蝉》,诗是这样写的:“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诗的大意仿佛是说蝉这种动物栖于高枝,风餐露宿,所喻之人品,是高洁的象征,所以古人常以蝉的高洁表现自己品行的高洁。后来又读到了一首被称为初唐四杰之一的著名才子骆宾王写的《在狱咏蝉》诗:“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不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后来,徐敬业在扬州起兵反对武则天称帝,骆宾王曾作《代李敬业传檄天下文》。武则天读至“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惶然问:“谁为之?”或以宾王对,武则天感叹曰:“宰相安得失此人?宰相之过也。”后来,徐敬业兵败被杀,骆宾王也下落不明。每每读到此处,不禁令人黯然落泪。
我无比钦佩骆宾王横溢的才华和傲然的风骨,更对其悲剧性的命运充满了无限的同情和悲悯。有人说骆宾王死于乱军之中,也有人说骆宾王没有死,而是出家当了和尚,曾有人在浙江一个寺庙中偶然遇到过一个老僧,老僧文学造诣十分高深,疑似就是骆宾王。我认为,一千多年时光过去,骆宾王至今依旧还鲜活地活在人间,他和他的诗歌,他和他的传奇,早已化作天上的星辰,永远不朽,并将永远镌刻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与日月同辉,与天地齐寿!
一缕飘渺而美丽的歌声,一首孤独而高傲的吟咏,一次绝世独立而曲高和寡的千古绝唱,一场精彩绝伦而壮怀激烈的生命之旅,穿越久远的时空隧道,踉跄而来。
其实,在浩淼的宇宙之中,人的一生何尝不正如蝉之短暂须臾的一生,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每个人其实都是滚滚红尘之中的一个匆匆过客。挥一挥手,不带走任何一片云彩!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